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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1 章

    幽夜如冥。

    刀很冷亦很热!

    他于苏醒时忆起自己曾酣畅淋漓地砍了许多“妖恶”的脑袋,他们好似生就了不死之躯一般,倒下一个,又跳出一个,张张狞笑的脸孔,只消看一眼便想将其诛杀个干净。

    这种“大开杀戒”的局面,在他九岁初登汗位起便已是轻车熟路。

    “杀”“杀”“杀”,他翕动着嘴唇,念叨着勇士们耳熟能详的字眼,在众神的注视下,沙哑着喊着,微笑着喊着,那些“妖恶”被他一一杀退了。

    厮杀过后,他的战驹倒在了血泊中,不想它受苦,他以勇士之礼送别了它。

    环顾四周,那是片起伏连横的沙漠,他想他到了可怕的“死亡之海”,难怪那些“妖恶”会望而却步,天杀的!

    低咒一声,抚着肩胛上的伤口,在那柄弯刀的助力下,他撑着站了起来。

    在喘息的瞬间,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清醒,他必须赶在明日的太阳升起前,找到路,回去的路!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夜半沙暴滚滚,漫天席地,他迷了路,只能躲在一棵胡杨下方的沙窝内,躲避这场浩劫。

    为了积蓄体力,他强迫自己小憩了片刻,大概是他太疲惫了,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风旋和沙风退去了,天空湛蓝而悠远,白炽的日光,让人几欲晕眩,而脚下滚滚的热浪,似在告诉他,他会化为一滩金光闪闪的肉泥。

    “六道的妖恶,出来,给孤出来……”

    “沙鬼们,你们输了,输了,孤活着,活着……”

    ……

    他昏昏沉沉,沿路都在咆哮诅咒着,直到那些嘶吼无法从他疼痛欲裂的喉咙发出,体力过度消耗后,他汗流浃背,头晕目眩,难受极了。

    “水……”

    “给孤取水来……,取水来……”

    “孤要砍了你们的脑袋……,脑袋……”

    ……

    他拼命张着嘴,终于精疲力竭地倒了下去。

    他茶色的眼睛瞪视着不远处一头野羚的尸骸,那不走运的家伙头骨上两只黑乎乎的瞳洞,正优雅地看着他。

    屈辱自心底升起,他平生第一次有蝼蚁之感。

    “凭你这孽畜——”他指着那森白的骨头,拼尽全力掷出了手中的弯刀,那野羚的头骨咔嚓裂开了一巨大的缝隙,连躯体的白骨也哗啦一声垮了下来。

    “哈哈……”

    他笑,笑的胸骨阵阵发痛,惊讶地发觉眼前渐渐黑了。

    “不——”

    他颤动着嘴唇,第一次有了乞求上苍怜悯的想法,然那只是一刻,他骨子里的高傲又让他将那悲哀的字眼生生吞进了肚中。

    “阴云……,阴云遮蔽了太阳……”他想起自己曾于那巫女说过的话,浑身的骨头皆恐惧地抖颤起来。

    “孤是谁?究竟是谁?”

    “天杀的,告诉孤——”

    尘世静寂,众神也缄默了。

    他备感凄凉,辩不清真实的自己。

    那巫女说对了,此刻他开始一点一滴地鄙视起自己来,那属于真神的光芒被上苍收去了,他连爬行的力气也没有了,平庸地好似废物一般。

    “天杀的巫女——”

    这一刻他蜷缩着身子,落下了一个神伟国君悲涩孤绝的泪水。

    黑暗降临了,一切的一切都将随他这位火罗君主的一朝陨落得以了结,纵使他这般不甘!

    他攥着拳头,企图抵抗这天杀的命数,可他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佛祖说,一切皆有轮回!

    轮回,是的,他深信不疑……

    不知天云变幻了多少时候,尉迟璿璥如初诞的婴孩一般睁开了双眸,因目光触及满天璀璨的繁星而泪流满面,前世的风景自眼前一扫而过,他忆起也是在这般星罗棋布的天空下,一个红衣少女指着天空的星斗与他辩驳着北斗七星的方位。

    “星亮,却只能照见一方,而四时星斗都变幻了方位,北斗星依然会在原地,只要它守在那里,你就不会迷路!”那个女娃如是说。

    他唇齿抽吸了声,霍然坐起,茶眸于灵犀一指的刹那,迸发出无限神采。

    “伟大的天神啊,彼方有我热爱的土地,那耸立我心的珠拉圣山、流淌绿意的川野,梵音萦绕的神庙,河边含情脉脉的少女……,皆是我轮回永生的缘由……”

    欲望再度复苏,他享受着此番轮回的新生,纵使步履蹒跚、披星戴月,可“真神”每一根骨头里皆飘动着快乐,于是他深陷沙窝的脚下生出了绿野繁花,而在天边一道人世初始的亮色里,他看到了那临风伫立、焚心等候的身影。

    “巫女,巫女,是那巫女——”他欣喜若狂地朝那身影奔去。

    当他停下脚步,妖孽倾城地打量着眼前的巫女时,他的脸侧落了层火辣辣地痛,而对面那张布满沙粒的脸孔上,已在他杀气陡升时,流淌出一片动人的水光。

    “青青翠竹,悉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傻蛋!傻蛋!傻蛋!”

    莲歌于唾骂间痛哭起来,他们是有难不同当,有福不同享的朋友,她不懂自己为何要恪守这有名无实的“朋友”之道,在这渺无人烟之地,用自己最宝贵的性命去等他这个早该归西的“魔头”。

    因为他,她差一点就成为了一位最悲惨的帝姬,一个于故国光复时,克死他乡的帝姬,一个失信于端安王,没能保住自己脑袋的帝姬,而那些美丽的日子,统统会化为泡影。

    “心心作佛,无一心而非佛心;处处认真,无一尘而非佛国!”

    他拧眉,叹息间第一次觉得被骂也是件幸运的事。

    他原谅了她此番的放肆,抬手勉为其难地为她净了净面,而后攥着她的手颇为感触道:“前世孤是一命运多舛的国君,今世轮回孤将是一快乐人,天地宽广,璿璥欲独行天下,闯出一番功业,特来向……,巫……,呃……,姑娘……,姑娘你辞行!”

    “辞行?”莲歌瞧着眼前蓬头垢面、长衫漏风的魔头,脸上的水光悉数蒸发了个干净。

    “巫女,你不必这般看孤,就算轮回百世,你依然是一巫女,孤即若做不了那天上的神,也是这轮回之尘的快乐王,哈哈哈哈,孤轮回了,孤会成为王,一个真正的王!”火罗王欢喜地拂了拂袖,有些同情地看着眼前注定要回佛祖处受罚的巫女,那是她的命数,可他帮不了她。

    “轮回?”莲歌乌眸流转,唇角拉了拉,大魔头显然没有清醒半分!

    “你这巫女为何总是这般执拗?前世那幻夜和零亡了,我二人也亡了,今世璿璥不想与你做什么朋友,吾二人还是大道两边,各自行去的好!”

    尉迟璿璥拱手,心忖上一世恐怕是和她这巫女做了朋友,才坏了运势,他拍打着身上的霉气,而一记劲风呼啸而来,恍神间,脸侧再度抽痛了起来。

    “巫女,天杀的巫女——”他抓耳挠腮、破口大骂。

    “魔头,你活着只会害人……”莲歌扁了扁嘴,想着自己从七宝城出发后,一路凄惨的境况,眼眶又不觉蓄满了泪水。

    “天杀的……,你哭也没用,孤前世是火罗之主,即若佛祖发难,入不了修罗道,可轮回此间也与你这莲花巫女有着天壤之别……”火罗王呜呀呀地掩耳,他讨厌被女人纠缠,尤其是这早该回佛祖法座下当哑巴的莲花巫女。

    “本殿……,本殿的确与你有着天壤之别……”莲歌鄙夷地扫视过去,想他恐是因惊变而疯癫,不由地挡住了他的去路,细细打量了他半晌。

    “巫女,你哭天抢地的拦着孤作何?莫非……,莫非你喜欢孤?”在那巫女古怪的目光中,火罗王揣度间,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

    喜欢?

    这是什么话?冷眼瞧着眼前痴人说梦的魔头,两天以来积聚的怒火终是按捺不住。

    “魔头,我喜欢你喜欢的紧,这就是本殿喜欢你的方式,会让你永生难忘的!”莲歌怒不可遏地扬起了马鞭,向那魔头抽去。

    “天杀的,痛死了,痛死了……”火罗王跳脚躲闪,于气喘吁吁之时,当即抬脚绊倒了她:“天杀的巫女,莫要纠缠不休,孤说过此世不想和你做朋友!”

    “魔头,本殿这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和你做朋友,那里有路,快走!”莲歌目露凶光地甩出一鞭。

    “巫女,要想轮回的好,先要改改这臭脾气!”火罗王冷哼一声,独自往前行去。

    只是当那巨大的河床映于眼前,“前世”的记忆悉数被唤醒,他的脚底打了个飘儿,而下方一片干涸的血迹,更是印证着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环顾四周,火罗王顿时僵在了当场。

    “伏律——”

    “少主——”

    ……

    马蹄扬尘,几匹快马往此方奔来。

    “莲花巫女,孤……,孤没死?”火罗王霍然转身。

    相对默默,那黑霾曝脸的女子秀眉如刀,于奔跑中下意识的扑倒了他。

    “小声些,是宿毖真……”莲歌举目望向远处,对于经历了一番危机的二人,此时此刻去应付毗陀提的遗老遗少,实在是困难了些。

    “孤活着……,活着……”

    “莲花巫女,母后所言非虚,孤是真神,是这火罗得授天赐的英主,孤不可取代,这是天意,是天意!”

    倒地的魔头,忘记了适才的错乱,沉溺于人世美好的晨光中,兀自陶醉。

    “住口——”眼瞧他得意忘形,再扫视他那黑色褪尽的瞳仁,莲歌担忧地怒斥了句。

    “天杀的巫女,你知孤活着,适才还戏耍于孤,甚至还大胆地掌掴了孤、鞭打了孤!”回神,火罗王记仇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杀——”

    巫女牙关恨吐出一字,一道银光自颈项没入,火罗王茶色的瞳眸剧烈地跳跃了几下,倏然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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