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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4 章

    火罗【毗陀提城】

    火罗五月的春时,已有了夏时的灼热滚烫。

    与婆伦嘉丹城不同,这座城池显得闭塞孤绝,斑驳的城墙上方有稀疏的火罗兵卒戍守,城中颇为空旷,几乎看不到什么像样的店铺,连市井街边的房舍也是废弃衰败的,更别提有什么所谓的商贾马队经过了。

    “曾经这方尚有一些人口,后遭了天旱陆续迁了出去,仅婆伦嘉丹城那方的老爷们就买走了不少奴隶,他们是心甘情愿走的,城中的骑手们有王廷下拨的金元尚苦的紧,这些身份低微的下民总不能留下等死,故一批批地走了!”白衣女人随手递过一碗药,长叹了一声。

    “竺娅,那巫女呢?会比兵卒好活吗?”大病初愈的莲歌打量着远处那些聚在一处玩耍的少女,她们衣食无忧,显然是群快乐的孩子。

    “巫女如天地一般自在,是随遇而安的人,并不计较富贵贫贱,这座城中的巫女只有我一位,而住在此处的孩子多半是无家可归的孤儿,男丁被城中的宿毖真大人充纳入了军中,而剩下的女子便留于了此方由我看顾,平日里学着做些女人家的活计,毗陀提城人丁不旺,土地都荒废了,别看她们是孤儿,倒无比金贵,平日里也承蒙大人们关照,才活到今日!”

    “原来如此!”莲歌感慨。

    “姑娘恐怕还在担心您那位朋友吧?辛乌说这方没见有陌生人来,那暗河水流湍急,支流甚多,您的朋友被冲到了别处也是有可能的!”巫女竺娅黑色的眼瞳悲悯地看过。

    “您是说……”

    “不瞒姑娘,我曾为此占卜过,却什么也未观得,这种情况身为巫女的我也鲜少遇到,若非姑娘的朋友得天神庇佑,我的法力无法企及,那便是溺于河中凶多吉少了,在我行卜的数十载光阴里,从未卜失过,也请姑娘心里有个准备才是!”竺娅看着她,说的十分恳切。

    溺亡?

    帝姬或许会,那魔头却不会!

    这毗陀提城尉迟璿璥已往来了多次,只是他才不是什么尊贵的神,而是个无耻的小人,是连王旗的颜色都分辨不清的色盲!

    “竺娅,我那朋友并非是什么神灵护体的大人物,不过是一位土财主,与那婆伦嘉丹城的大老爷们别无二致,只是他患了无法治愈的眼疾而不自知,听你如此说,他此番落水,恐怕真的性命堪虞,不知是否珠拉神也瞧到了他先前的恶行,方有此劫数?”莲歌目露哀色地沉吟了片刻。

    白衣女人眉头深锁,婆伦嘉丹城繁华耀目,手沾腥风者比比皆是,若真如这女子所说,那人恐真是神明显灵,业报得应了!

    “那么姑娘病中呼唤的大哥看来并非是您苦苦寻找的那位朋友?”竺娅恍然大悟道。

    “当然不是,我大哥才高八斗、心怀仁德,我大哥……”心中焦虑,话到嘴边,莲歌又忧心忡忡地顿住了。

    “姑娘的亲人似乎遇到了麻烦!”女人了然,乌瞳中闪烁出了一线黯然。

    “竺娅——”莲歌没有忽略那转瞬消失的神情,心中一沉。

    “说来抱歉,姑娘高热不退,为姑娘医病那日,我曾行卜观得有阴云遮蔽了朝阳,我想那并非祥兆!”

    “阴云……,阴云遮蔽了朝阳?”

    火罗王也说过同样的话!

    “竺娅,你看到了是吗?我大哥如何了,告诉我!”莲歌心急火燎地拉住了女人的衣袖。

    “姑娘,你一定是头一次请卜,巫女有巫女的规矩,我能告诉你的也仅此而已!”天机是无法说破的,女人摇了摇首,歉然转身。

    “竺娅,等等,我的朋友尚不知身在何方,如今我只能求你了!”莲歌提裙挡住了女人的路。

    “姑娘,恕我爱莫能助!”

    “可是竺娅——”莲歌丧气地哀唤。

    “没用的,我们的竺娅阿母就是这般口风严密,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一个稚嫩慵懒的声音飘入了耳廓,莲歌回眸,却未见到半丝人迹。

    “辛乌——”竺娅定在了当场,倏地转过了身子。

    “是,竺娅阿母,辛乌回来了!”那个声音自半空中传来。

    “辛乌,我就知道你会到日上三竿才回来,快从树上下来,昨夜可是又去偷看那些舞姬跳舞了?”竺娅眼光凌厉地向一棵胡杨看去。

    “既知道,阿母为何还问?我不是你收留的那些丑丫头,我是辛乌,大美人辛乌,会成为冠绝天下的舞姬,得获王恩!”

    树上露出一张脸孔,莲歌瞧着,竟有一刻闪神。

    复度打量,又不禁揉了揉眼睛,那胡杨上方的女娃唇红齿白,五官精致无匹,好似早年莲塘苦度的流月一般,只是那女娃的眼睛茶色潋滟,颇有异域风情。

    “辛乌,有客人在此,还不下来!”白衣女人冷声斥道。

    “竺娅阿母,你没看到吗?您的客人在看我,我想她一定是觉得辛乌美若天仙!”女娃眨着美丽的水瞳,登时笑弯了唇角。

    “小孩子,不懂事,让姑娘见笑了!”竺娅深瞪了那女娃一眼,朝莲歌歉然道。

    “哦,她的确是个美貌的孩子!”莲歌耸肩,自遇见流月那朵人间奇葩,她早已见怪不怪了,又何况是这辛乌,遂微微一笑道。

    “就知道你还有几分眼力,好吧,竺娅阿母不告诉你,我辛乌就勉为其难替你解一解,那阴云遮蔽了朝阳,是天云昏惨,明辉不再,万物衰败的景象,所谓凶兆,便是指姑娘的大哥亡了!”那女娃做了一个咽气的表情,十分不近人情。

    “辛乌——,住口!”

    “阿母,我又没说错?珠拉神也会这么说,辛乌是世上最诚实的人!”

    那女娃满不在乎地沿着那茂密的胡杨攀了一攀,其后坐在枝桠的深处晃动起两只小马靴,无所忌惮地朝下首打量着。

    “辛……,辛乌?”

    莲歌蹙眉,闻此险些掉下泪来。

    “哎,姑娘,你——,这辛乌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她的话连珠拉神都不愿听……”

    竺娅汗颜的垂下了头,不停地解释着。

    “阿母您又说我的坏话,宿毖真大人说这城中要有大喜事了,那吉祥全是我辛乌带来的,毗陀提有救了,珠拉神喜欢辛乌,辛乌是珠拉神的荣耀!”那女娃认真道。

    “喜事,如何没听大人他提及,辛乌,你可有向大人提过我拜托的事?”

    “阿母是说这外来人朋友的事?”那女娃上上下下打量了莲歌半晌。

    “这位姑娘很着急,你没瞧见吗?”竺娅沉下了面孔。

    “原来这世上竟有阿母不知道的事,辛乌以为阿母早占卜过了!”

    “辛乌,你再泼皮耍奸,只有挨罚的份儿,快一五一十告诉这位姑娘!”

    “告诉她什么?辛乌不过是一孩子!”女娃在树上搔了搔脑袋。

    “辛乌,据闻你在这毗陀提无所不知,不知这城中近来你可瞧见什么陌生人没有?”莲歌施礼求问。

    “你倒是颇懂礼数,当然,当然有!”女娃连连颔首。

    “辛乌,不知你所见到的可是一位身形魁梧,容貌英俊的青壮男子?”莲歌含糊地比划道。

    “什么?容貌英俊的男人?哈哈……”,女娃于树上噗嗤捧腹大笑了起来。

    “辛乌,客人在问你话呢?好没规矩!”竺娅恼怒步过,试图抱下她,那女娃却伶俐地爬去了旁侧的枝桠。

    “阿母,您带回来的这个女人真有趣,辛乌可真要笑坏肚子了,这毗陀提城除了一群驼背的老翁、年迈的大叔,几个尚尿炕的童子军,可还有什么英俊的男子?哈哈——,真有趣……”

    “可你不是说见到过陌生人吗?辛乌,这位姑娘遇到了难事,身为毗陀提的百姓,当如何?”竺娅尴尬地扯动了唇角,这城里确实没什么青壮男人,辛乌并未说错,想着不由地声音一缓。

    “这与人为善四字阿母您提了不下万遍了,辛乌的耳朵都要起茧子喽,我是看见过陌生人,可不是别人,就是您带来的这位,可惜她可不是什么英俊的男人,是个黑眼珠的病秧子,哈哈——,哈哈——”女娃说时又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辛乌,你——”竺娅摸了摸头痛的脑袋,几乎要气背过去。

    这女娃的恶质着实带来了不少亲切感,莲歌未言,只微笑地沿着树干攀爬了上去,在那女娃抗拒挣扎时,莲歌双手一松,那女娃便自树上跌下,摔了个灰头土脸。

    “你——,你竟敢如此对待我,毗陀提的大美人辛乌我可不是好欺负的!”那摔在地上的女娃,痛地小脸一皱,瞪着美丽的琉璃眼儿大叫道。

    “听说你想当冠绝天下的舞姬?”莲歌审视着她问道。

    “是又如何?”那女娃美瞳一眨,翘起了白皙的下巴。

    “可知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有趣的事呢!瞧瞧你这肥嘟嘟的苹果脸、蓬乱如草的狮子头、岩石般硬实的腰肢,还有像那马驹子般粗壮的小腿,这当一名舞姬恐是困难得很,若成为铜墙铁壁的女骑手还差不多!”莲歌捏了捏那女娃的脸颊,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继而上上下下游移着目光,挑剔地呲了呲牙。

    那女娃当即煞白了脸色,有些不信地奔去了井边。

    “辛乌,这位姑娘说的一点不错,连宿毖真大人也说你性子烈,要收你做这毗陀提的女骑手呢!”围聚过来的少女们稀里哗啦地笑了起来。

    辛乌凝视着那水中的人影,她的脸是有些圆,她的头发是有些乱,她的腰……

    在莲歌嘘声连连的哀叹中,小美人哇地一声哭了。

    “哦,天哪,辛……辛乌……”竺娅提裙惶恐地奔过,她从未见过这孩子掉过一滴眼泪,不由地将她揽入怀中,心疼的安抚着。

    “竺娅,她只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实而已,过会儿便好了!”莲歌乌眸一漾道。

    “你——,你胡说,辛乌是美人,辛乌不是这样的,不是——,呜——”那女娃讪然间,眼中落下了倾盆大雨。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辛乌啊,你若成为舞姬,大抵也是阴云遮蔽了太阳的景致,不仅亡人,恐怕天下皆要亡了!”莲歌咋么着两片香唇,一幅天要塌下来的模样。

    “姑娘——”竺娅见那女娃哭的凄惨,禁不住央求道。

    “忠言逆耳,我进去歇息去了,辛乌,我见过举世无双的大美人流月,她那一曲《粉中冠》,堪称举世无双,而我才是这世上最诚实的人!”莲歌瞧瞧毒辣的太阳,脚下一抹,弱不禁风地离开了。

    “流月——”

    女娃眨了眨尤带泪滴的眼瞳,这个名字她听过,在毗陀提城的下方,有一座如婆伦嘉丹一般的城池,每个夜色低垂的夜晚,那里会有川流不息的商贾,朱唇香艳的舞姬,来此的男人们口中都会提及这个响亮的名字!

    哇哦,女娃望向莲歌居住的地方,吃惊地张了张嘴。

    这夜,莲歌果不其然于夜色中等来了一个久候的人影。

    “外来的,我知道你要见的那个人在哪儿?”临窗皎洁的月下,一双狡黠的眸子滴溜溜地转动着。

    “辛乌,你要和我做交易?”莲歌抱臂问道。

    “是的,若我助你寻到了你的朋友,那么答应我,带我去见她!”

    “见她?谁?”

    “你知道的!”

    “见流月吗?那很容易,好,我答应你,只是君子一诺,若寻不到我那朋友,无所不知的辛乌便是假的,而你若失言在先,会连女骑手的荣耀也配不起的!”莲歌爽快答应。

    “辛乌不是女骑手!”女娃暴躁地跺了跺脚,其后偏头打量莲歌,又心有不甘地问了句:“不知流月她会收我为徒吗?”

    “不会!”心中喟叹,莲歌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何?”女娃追问。

    “还用多言吗?因为你的苹果脸、狮子头、石头腰、小马腿!”莲歌咋舌凄惨地说道。

    女娃沉默着,双颊烧的滚烫,泪光在眼眶中打转,忍耐地吸了吸鼻子,朝莲歌目露凶光道:“好吧,丑丫头,你自也好不到哪儿去?”

    莲歌嘟嘟嘴,那女娃美丽的瞳眸如流月一般,藏着丰硕的宝藏,而这世上能开启那宝藏的人,当是她轩辕莲歌莫属!

    勾唇浅笑,莲歌志得意满随着那女娃悄然出了院落,向内城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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