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莎莎带着轻飘飘的笑容，将程思宁推进了寝室。孙雅真迅速扫了一眼，确定所有人都在，顺手就关上了门，毫不犹疑地插上了门后的插销。

    程思宁离得最近，自然发现了她的动作。她心里微微一凛，眼角余光瞥见刘莎莎床边的暖水壶，不着痕迹地挪了两步。是她失误了，只顾着注意失恋的刘莎莎，没想到孙雅真也是嫌疑人之一。看来，两位合作伙伴对她的怀疑是非常准确的。可惜女生宿舍里没有什么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刘莎莎的暖水壶应该不是空的吧？抡起来至少能让她们懵一会儿吧？

    牛莉莉正在准备洗漱，不明就里地走了过来。她天生好奇心重，瞅见刘莎莎拿着个黑色塑料袋，张口就要问。程思宁却悄无声息地伸手拦了拦，她满是疑惑地看了看她，觉得梁晓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对，于是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崔金楠和张星宇大概是早就知道内情，一直坐在下铺聊天。见刘莎莎和孙雅真进来了，也只是似笑非笑地停了下来。还有两位什么都不知道的舍友正在皱紧眉头喝泡中药的水，完全顾不上门口的动静。

    刘莎莎清了清嗓子，拿出了塑料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棕褐色的玻璃瓶，里头装了满满一瓶未知液体。玻璃瓶上原先应该是有标签的，隐约留下了些没撕干净的标签纸，看着还挺新。这更给里头的液体带来了些许神秘色彩。

    她晃了晃玻璃瓶，音调和平时相比略有些高昂，带着些许不自知的兴奋之意：“嘿，你们看这是什么？这可是哪儿都找不到的好东西啊！！”

    所有人都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看向她手中的玻璃瓶。程思宁三人没有说话，两位喝中药的室友含着中药水苦着脸看过来，牛莉莉盯着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玻璃瓶，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啥好东西啊？”

    “我妈今天特地给我捎的好东西。”刘莎莎对她的捧场非常满意，和颜悦色地笑道，“我妈知道咱们学校最近正在闹肺结核，在家里翻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特效偏方。喏，这就是她给我熬的专治肺结核的中药汤。”

    “你妈真厉害啊，还能找到治肺结核的偏方呢。”牛莉莉不疑有他，非常羡慕。

    “莎莎，你以前只说过你妈是医生，我们都不知道，原来她还是位中医呢。这偏方的效果怎么样？”另一位室友甲赶紧咽下苦涩的中药水，“是不是喝下这些药，你以后就不用喝学校发的中药了？”

    “我可是我妈的亲闺女，药效不好的药她能给我喝吗？”刘莎莎勾起唇，看上去格外放松，“不过她也说了，这药分量挺多的，我没必要一个人都喝完，可以分给你们都喝点儿。”

    室友甲的目光猛然亮了起来：“太好了！莎莎，你可真好，你妈妈也真好啊！！”谁不希望吃一次苦药就能一劳永逸呢？谁想天天被迫喝苦涩的中药，还得拿中药材泡水呢？

    “把你们喝水的杯子都拿过来，我给你们倒。”刘莎莎说着，把自己的水杯也拿了过来。室友甲、室友乙和牛莉莉最积极，赶紧一口把水杯里剩下的中药泡水喝干净，围到了她身边。

    程思宁的水杯里还有满满一杯水，1000ml的杯子加上水沉甸甸的，拿在手里颇有些份量。她觉得这个杯子似乎也能当武器，一直拿着也完全不突兀，自然舍不得把里面的中药泡水都倒掉。崔金楠和张星宇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是淡淡地看着刘莎莎“表演”。

    刘莎莎打开玻璃瓶的盖子，给自己倒了半杯，又顺手给牛莉莉和甲乙两位室友也都倒上了。四个水杯里的黑褐色液体散发出浓厚刺鼻的味道，那呛人而又陌生的味道，完全不像是中药味。

    甲、乙两位室友是城里人，没闻过这种气味，但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牛莉莉是农村孩子，几乎是从小就接触农活，一闻就知道这像是什么。但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又闻了闻。

    “这种药的味儿就是有点冲，我妈说这是很正常的。”刘莎莎随口安抚她们，目光又看向梁晓、崔金楠和张星宇。她们三个对这种“特效药”似乎不是那么感兴趣，连水杯都没有拿出来。她忍不住催促：“你们快点儿啊，腾不开水杯，拿漱口杯过来也行。”

    程思宁看了一眼两位合作伙伴，她们俩依然无动于衷。她想了想，拿起自己的漱口杯，也接了半杯不明液体。根本不用凑近，这些液体的刺鼻味道简直是直冲天灵盖。这绝对不可能是中药！！她可是经历过被不明重金属投毒的人，这种明晃晃的毒药怎么可能骗过她？！

    原来如此……原来是投毒。她明白了。

    “崔金楠、张星宇，你们怎么还不过来？怎么？你们不想防治肺结核了？！”刘莎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也看出了牛莉莉的怀疑、甲乙以及梁晓脸上的迟疑。如果不赶紧趁热打铁，骗所有人都喝下，她的计划就会完全失败！！

    崔金楠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看了一眼大家手里的半杯不明液体：“这玩意儿味道这么冲，我怎么觉得不像是中药？”她的目光饱含锐利之色，仿佛是能够径直刺进人心中的利刃，带着不容人撼动的强势：“莎莎，不是我不想治肺结核，是我不想喝这种奇怪的玩意儿。”

    “你是觉得我在骗你们？”刘莎莎眯了眯眼睛，“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崔金楠笑了笑，似乎也懒得再陪她演戏了，张口就要揭穿她。程思宁比她更先一步接过话头：“莎莎，既然这是你妈妈给你的特效药，还是留给你自己喝吧。你要是觉得效果不错，回头再跟老班说，让咱们班同学都能喝上，我们跟大家一块儿喝就行了。”

    崔金楠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意她抢话的行为：“是啊，你先喝给我们看看呗。”

    刘莎莎意识到，她们三人是绝对不可能配合自己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脸上的肌肉微微抖了抖，用近乎阴森的目光扫视着她们：“呵，好心好意把好东西分享给你们，结果你们还怀疑我？算了，你们不喝是你们没福气。”

    说着，她又似笑非笑地扫向牛莉莉和甲乙：“你们该不会也改主意了吧？”

    牛莉莉显然有些为难，没有说话。甲乙脸上也多了些犹豫。

    见状，刘莎莎狠了狠心，举起自己的水杯：“你们是什么意思？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是吧？难道我还会给这些药水下毒吗？！行，行，你们信不过我，我就喝给你们看！！”说着，她仰头就要把水杯里的液体喝下去。

    崔金楠勾起唇角，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给她鼓掌，仿佛在赞美她的好魄力。张星宇只是眉头皱了皱，也没有阻止。程思宁不假思索，拿起自己1000ml的水杯狠狠地丢了过去，砸中了刘莎莎的手臂。

    刘莎莎发出了一声惨叫，手里的水杯、玻璃瓶全都掉在地上，破的破，倒的倒。气味刺鼻的液体全部洒落在水泥地上，更难闻了。牛莉莉默默地把自己的水杯放下了，甲乙互相看了看，自然也不敢再喝。

    孙雅真看着刘莎莎蹲在地上，抓着头发崩溃的哭泣，表情依然很平静，仿佛自己和这一切没有任何关系。刘莎莎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用极其难听的话高声咒骂着崔金楠和梁晓，尖利的哭喊声引来了附近好几个寝室的注意。

    舍友们面面相觑，都已经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牛莉莉打开了门的插销，把正在外面敲门的同学放了进来。几位同学一进来就皱紧了眉头：“怎么那么重的农药味？你们这是在干啥呢？”

    “去打电话，找班主任，顺便报警。”程思宁说，指了指还在发狂的刘莎莎，“她想骗我们都喝农药。”

    同学们吓了一跳，赶紧去找宿管老师。

    兵荒马乱间，张星宇和崔金楠把孙雅真推到门外，程思宁也默默地守在旁边。伴随着门内刘莎莎的咒骂和哭喊，张星宇问：“孙雅真，我们亲眼看见，这瓶农药是你去门市买的。你没什么话要说吗？”

    孙雅真垂下眼睛，表情仍然很平静：“是莎莎让我买的。”

    “她让你买农药，你就真去买？你们俩可真是好朋友啊。”崔金楠开嘲讽，“那她怎么不带着你一起喝农药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干什么都在一起嘛？她想喝农药，你就陪着她一起喝呗。”

    “……”孙雅真没有说话。

    刘莎莎依然在咒骂、在哭喊，却没有人敢安慰她。大家都离她远远的，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程思宁环顾四周，发现走廊的尽头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几个影子。一、二、三、四、五、六，明明是三个委托人，却有六个影子，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她看着那些影子，如坠冰窟。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受害人——这件委托的实际情况，也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加残忍，更加可怕，更加令人痛苦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