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晨：“额...”
莺儿：“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两队人马都很拘束，一时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我们，我们是来洒扫的，这就走，这就走。”其中一个孩子反应很快，撒丫子就要往外跑。
“快跑啊。”其他孩子反应过来，也跟着往外跑。
本来趴在窗户上的孩子们，一窝蜂往外跑，着急下没注意，有几个孩子摔成一团也不敢管痛不痛，立马爬起来就继续往外跑。
“你们站住，不许跑。跑了，我也给你们一个个逮回来。”
奔逃的孩子们立马停下了脚步，不敢跑了。他们的父母都在庄子上做工，如果因为他们得罪了主人家，不让大人们在庄子上做工了的话，他们会被家里人给打死的。
回家被打还是小事，断了家里的财源才是真正要命的事情。他们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因着大人都在这边干活，家里也无人看管，就试探地把孩子带到了做活的地方，孩子们玩在一处，大孩子带着小孩子，也省了人看管。
文槿之听到动静，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除了孔槐序与和时予，还有两个孩子跟在后面一起出来了。此时，两个孩子都惴惴不安，蹭学被当场抓到了，不知道会如何发落他们。
看到外面的顾清晨，文槿之脸上也有些讪讪。他是被请来的私人先生，这么做确实是不地道。只是有一次他讲学时，外面有两个孩童偷偷趴在窗户外偷听，被他发现后就偷偷跑开了。
没想到下午又来了，一被他发现，就立马跑走。再之后的几日，那两个孩子都来，见他没有驱赶，开始大着胆子不跑了。
讲学之人，对于好学之人向来是有好感的。他有时候也会隔着窗户问他们一些问题，渐渐地两人又开始大着胆子往房里进去了，虚心求学的态度，让文槿之有些舍不得拒绝。
再之后，可能是他不驱赶的缘故，来窗子外的孩子越来越多，每次中途歇息时，他们就会躲起来，等来送茶水点心的人走了，再次上课的时候才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人发现的缘故。顾清晨先前也来过，都是中途歇息的时候，所以一直没有碰上过，今日是临时起意过来的，就这么碰上了。
“阿娘。”孔槐序跑出来，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啦，你是不是想我啦？”
“嗯，想你啦。”顾清晨抚摸着孩子的脑瓜子，孩子今日戴了一顶小儒冠，非常的清秀好看。
文槿之拱手行礼，“见过夫人，今日之事，皆是我一人之过，今后不会了。能否看在我的薄面上，让这些孩子离去？”
顾清晨忍不住笑了笑，“教书育人，先生何错之有？”
孔槐序：“文夫子，不用担心，我阿娘不会生气的。”
“夫人菩萨心肠，先前也有所耳闻。”他怕主人家为难这些孩子，又对着那群手脚无措的孩子快速道：“你们去吧，今后不要再来了。”
他出生寒门，为这些孩子渴望求学的目光所动容，但是他也做不得主，看着孩子们眼中的那一丝失落，他移开了视线。
文槿之本人也算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并非随意拉来凑数的。
他一路经过县试、府试，到乡试都非常顺利，到底是年轻气盛，气性上难免会受到一些限制。
他的恩师自然了解他，建议先别着急参加会试，再稳一稳，等下一届的会试，相信经过一轮时间的进修，届时的会试将较为稳当。
年轻人不听劝，心高气傲并没有听从恩师的建议，贸然上京赶考。
上一届科举实乃多年盛景，众多名士参考，最终如恩师所料，他落榜了。在京城又无亲无故，虽然小有一些名气，可无官无爵无背景，还是少许艰难，后来坚持不下去了，本打算先行回乡，因机缘巧合才得了这么一份差事，可以留京继续备考。
只是这次的会试，对他心性的影响还是不小的，他给恩师修书一封，恩师劝他稍安勿躁，好饭不怕晚，让再蛰伏一段时间。当给到他这个教书的差事时，他觉着还不错，乡下静谧，于他也是个好的来处。
这一次，他不想再打无准备之仗，打算好好安排一番再做计较。
“等会儿。”顾清晨转身看着那群往外跑的孩子，出声阻止。
孩子们往外跑动的身影又僵在了原地，转回身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这么着急跑什么跑，我又不是老虎。”顾清晨双手叉着腰，她还什么都没说不是，一个个这么着急忙慌赶着去逮老鼠？
“夫人，这”文槿之以为要对这些孩子发难，想要阻止。
“嗨，来都来了，还走什么。”
“夫人，不赶我们走吗？”袁居岸一喜，他胆子大，所以问了出来。他也是先前混进屋子中的两个孩子之一。
“我们可以留下来吗？我们不进去了，就在窗子外听听，如果怕打扰到公子听书，我们可以蹲在窗檐下。”另一个孩子宋在水道。
“你俩叫什么名字？”这两个孩子看起来机灵得很，若是有机遇，来日长大了，应是能干出一番事业来的。
“回夫人，我叫袁居岸。”
“回夫人，我叫宋在水。”
“袁居岸？你家住在河岸边？”
“是的，夫人。”
“你家不会是住在水边吧？”
“是的，夫人。”
“......”
看吧，还是得有文化，没有文化，这名字都是这么的朴实无华。不过，相比老大、二狗、三毛、小四是要强不少。
一般读书人都心高气傲，这文夫子倒是好相与的，竟然愿意免费教这些贫苦的孩子，还不错，夸夸吧。
“文夫子心善，愿意教这些孩子，也是这些孩子们的机缘。等下了课，我着人再备些课桌过来，既然是要学，就都去屋子里一起好好听吧。夫子觉着可还行？”
“我替这些孩子谢过夫人。吾保证不会耽误公子的学业。”
文槿之打量面前的年轻妇人，心里有了些钦佩。一般的主人家都会担心耽误自家孩子的教学，绝不会同意的。
“那今后有劳夫子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行告辞。”
“夫人慢走。”
“阿娘，等我下学，你来接我好不好？”
莺儿捂脸：“小槐序，这在自己家，还要接？”
“唔，要接，不然我找不到院子，我们家太大了，我会迷路的。”
顾清晨揪了揪他的小耳朵，“是不是想去田里帮我拔草了？”
“拔草我会，我可以帮忙。”
“我也会，我也会。”
“夫人，我们可以帮忙，我还会种地。”
“我也会，我看着爹娘种红薯，还有种玉米，我还会种黄豆。”
“......”
顾清晨摸了摸下巴，啧啧，这劳动课是不是也得安排起来了？
“夫子，这孩子们怎么也得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是不是也得安排点劳动课？”
“劳动课？”
“学累了，就去学着种种庄稼什么的，也算是开阔思维的另一种方式？而且久坐对身体血液流通不利，还能顺带着强身健体。”努力推销推销，别小看这些孩子们啊，干活可不比大人差。
有劳动力不剥削？不不不，要做“周扒皮”。
“夫人说的是，我会安排的。”
“那就麻烦夫子费心，我先去了。”
“夫人慢走。”
一排排的“夫人慢走”声在身后响起，顾清晨颇为受用，有点子“作威作福”的感觉出来了。
“一会儿，让人准备些吃食和茶水送过来吧。”
“姐姐，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孩子，你不怕耽误了槐序的学业吗？”
顾清晨心里想着这哪里多了，才不到二十个孩子，她前世上小学时一个班的学生能到九十多个，多的班还有一百零几个的。
一人半张小桌子，前后的距离挤到将将能放下凳子。那时候的孩子不是也照样学。
“如今主要为了启蒙，孩子多也不是坏事，有人一起学，一方面可以增强学习的积极性，另一方面，也能有个探讨的对象。”
“有疑问直接问夫子不就可以了吗？再不济，还有时予呢。”
“这不一样。学无止境，夫子传授的是他的思想。每个人都会形成自己的一套学问。这些孩子都是想求学的人，不乏一些机灵聪慧的孩子，槐序跟他们多接触，也可以不断地开拓思维。随着年岁渐长，生活阅历的增加，思维也会不自觉固化。当然，我不是说文夫子不好，只是想说孩子们也有自己的思维方式。”
“再者说，求学之路，不免有觉得枯燥乏味之时，乏味了也就松懈了，可一群孩子一起学习就不一样。如果你松懈了，看着别人在拼尽全力的学习，你会没有危机感吗？当然会有，跑掉的思维也会收回来一些。”
“可是这些孩子，都没有启蒙过，怎么会对槐序的学习有帮助呢？”
“孩子小的时候，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不只是看有没有知识的储备。他们年岁相近、受阅历的干扰小，相互之间的舌战有利于吃透他们这个年纪能够看透的本质。
他们会从他们经历的事情着手，去理解书中的道理，而不是通过我们经历过的东西，强行灌输给他们。没有经历过的，不管怎么去说，都会欠缺了那么点意思。”
“是这个理，还是姐姐考虑周全。”
“哎，要是我们这个村里，也能有座学堂就好了。除了这些孩子，还有那么多孩子没有学上。”
“是啊，要是村里那些孩子都能去学堂就好了。”
文槿之在后面听着她们的谈话，真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竟是出自乡野之处，这般见地，远超一些男子的思维。
顾清晨出来时掉落了绢布，他让孩子们先进去，想着给送过来就回去继续讲学，没曾想听到了这么一番关于学习的方法论。
“夫人请留步。”
顾清晨见来人，疑惑地问道：“文夫子，可还有何事？”
“方才夫人遗落了此物。”
“多谢。”
顾清晨接过手绢，刚刚怎么掉了？小问题，没关系。不过，她刚刚嚼的舌根被人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