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

    沈如春的心蓦然被牵动,她只将脸贴在他身前。

    “沈如春?”陈惊山见她半晌没动静,小心翼翼地问。

    沈如春抬头,眸子湿漉漉的,眼尾红润一片。

    陈惊山下意识皱眉,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

    沈如春手掌贴在他手背,望着他:“陈惊山,我好爱你。”

    虽然这句话,她平日里没少拿来哄他开心。但这时,她是极其认真的,仿佛是许下了山盟海誓。

    他们毫无保留的将一切都献给对方,真挚的,热烈的,纯粹的。

    陈惊山脑中有些发懵,随即而来是偌大的欢喜。他不知如何去回应,只能笨拙地抱住她,抱紧她。

    “陈惊山,我快喘不过气了。”沈如春闷闷道。

    陈惊山才慢慢放开她,为自己的失态有些懊恼。

    两人坐在堆满枫叶的地上,此处地势高,长宁风貌一览无余。

    天低沉沉的,风在头顶盘旋,脚下的一切都变得开阔,大地铺展蔓延,远山连绵,长宁城里的万户人家是散布其中的一块碎片,而他二人,只是苍茫天地间微不足道的存在。

    可却不是无依无靠地飘零。

    沈如春偎在陈惊山肩上,她握着他的手,摊开,指腹顺着他的掌纹,一道道,一点点挪动。

    陈惊山的掌心被她挠得痒痒的。

    他喜欢她,会想要忍不住去亲吻她,亲近她。可他又怕唐突了她,只能生生克制着。

    沈如春却浑然不知,只是觉得好玩有趣般,一遍遍描摹着他的掌纹。

    “喏,你看。”沈如春抬起头,却发现陈惊山眉眼沉沉,目光落在远处,不知在看甚么。

    她撑起身,扳过他的脸,问:“你在看甚么?”

    陈惊山不说话。

    他这模样,一本正经得有些可爱。

    沈如春忍不住去逗他,她贴上去,掠过他的唇,蜻蜓点水般,旋即又分开。

    她细细观察他面上表情,可他好似没甚么变化。

    “陈—”话还未说完,陈惊山的手虚搂住她的腰,两道眉毛拧起来,神情十分严肃:“沈如春,我忍不住了。”

    沈如春被他这郑重其事地模样带得紧张起来,问:“甚么?”

    他道,语气干巴巴的:“我难受。”

    沈如春倏地想起了那时的事,脸骤红,含糊道:“你,你你先——”

    陈惊山抱住她,他身上好似腾着热气,呼吸间都带着浓烈气息。

    沈如春羞得面红耳赤:“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

    身前人没说话,她只感觉他胸腔猛烈起伏。

    未几,他一声不吭地将她抱上马。

    雨欲来,风呼啸而过,将古道两侧枫叶卷起。他们在漫天红叶中策马而过,沈如春的心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中蹦出来。

    终于,在他们到坊中巷口时,暴雨倾下。

    因着沈如春被陈惊山护在身前,身上并未淋湿多少。陈惊山却淋了个透。

    他将沈如春抱下马,去栓绳。

    沈如春推开屋门,因方才的疾驰,身子微微发软。

    还未行几步,身后人如疾风般扑卷而来。陈惊山一面合上门,一面将她拽回来抵在门般上。

    沈如春受到惊吓,抬眼望着他。

    惊魂已定后,她才伸手推他,有些心虚,结结巴巴道:“你,你快去洗沐,可别感冒了。”

    他束发用的黑带不知甚么时候掉落,蜷曲的黑发湿漉漉的,大半黏在脖颈,额前也贴着一些。水顺着颊上往下淌。

    虽然周身狼狈,可目光中那股虎视眈眈的狠劲儿逼得人不敢动弹。

    “陈惊山。”沈如春唤他名字,怯怯的。

    陈惊山默不作声,只这样直直盯着她。

    两人对视半晌,沈如春从他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中走出来,才察觉到旁的东西。譬如,他是只装腔作势的纸老虎。虽然眼神凶狠极了,但眼中似乎藏着委屈。

    沈如春脸红心跳,生出些奇怪的念头。他这副淋了雨的模样,像是出水芙蓉,楚楚可怜与少年特有的意气奇妙糅合在一处,怪勾人的。

    鬼使神差般,沈如春伸手,摸上他喉咙凸出来的那部分。

    只一刹,狂风骤雨猛烈袭来。

    沈如春也不晓得到底怎么回事,只被他引着,带着,往前走。

    “你衣裳湿了。”沈如春含糊说。

    “那就脱了。”

    *

    好一场大雨,天愈寒凉。

    定王府中,苏娘子裹着件薄裘,坐在案前。今日难得将李二这小混蛋请来,她虽心中对他百般怨恨,但面上功夫总该做足。

    她同他嘘寒问暖,李辟漫不经心地敷衍。

    “定王昏迷数月,外头处心积虑皆想趁机整垮定王府。现下,你兄弟二人更是该齐心协力,不要教旁人阴谋得逞。”苏娘子看着李辟,面上笑着,旋即她又看了眼旁边的李大。

    李大心头啐骂一声李辟小杂种,端起案前杯:“二郎,我虽不知平日做了甚么事冒犯了你,但今日,我诚心同你道歉。如今元仲平想要寻定王府的差错,借一桩旧案做文章。这事,同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李辟打断他:“你想要我做甚么?除掉沈氏孤女?”他哼笑一声,“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元仲平若真的想同定王府为敌,早该将此案呈于圣人面前。但他没有,在江州时,他只将张闻远的妹夫惩治,显然是在敲山震虎。”

    李大神情凝重:“那他现下是不打算动定王府?”

    李辟一副事不关己的吊儿郎当模样,乜着李大:“他是不敢动定王府。”

    “那沈氏旧案?”

    李辟慢悠悠道:“但他想不想动你,我便不知道了。谁让你如此蠢笨,冒冒失失就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李大羞得面红耳赤,辩解道:“我这不是为定王府着想,张闻远是定王的人,他若倒了,对我们没甚么好处。”

    李辟道:“他这蠢蛋,留着只会是定王府的祸端。”

    李大气急败坏:“还不是因为你,当初他若非是为了讨好你,也不会整出那么一桩案子。”

    李辟见他暴跳如雷模样,嘴角噙着笑,道:“蠢蛋就是蠢蛋。这种喜欢擅作主张的蠢蛋留下来,只会惹来一大摊麻烦事。”

    “你!”李大将茶盏摔碎在地。

    李辟笑着转身离开。

    苏娘子目睹二人争执,虽也恼怒,但先冷静下来,宽慰儿子:“大郎,莫要气急,反而教那小混蛋看了笑话。”

    李大愤愤道:“这小杂种同那早死鬼一样,最会生事。早死鬼活着时教人厌,死了还不肯安宁,尽生是非。他是非要定王死了,定王府完蛋——”

    琅娘子呵斥住他,李大自知说错话,不再吱声。

    苏娘子缓和语气:“你去问问中书令的意思,这事,他总不能袖手旁观。”她看了眼堂外,道,“等定王醒来时,那小杂种便得意不了了。”

    李大抬头:“定王?”

    苏娘子没有说话,面上神色莫测。

    朱广达见李辟走出来,迎上去,将这阵子盯梢人那处传来的消息悉数同他禀报。

    “沈小娘子这几日似乎是在查张闻远和大郎君。”

    李辟道:“让她查,她想查甚么,你不要管。李大和张闻远那处,你看看还有甚么案子,都给她,她知道得越多越好。”

    “这——”朱广达看着李辟,疑惑不解。

    “你只管盯着。”

    “哦。”朱广达答。

    “还有一事。”李辟说,将事情交代下去。

    朱广达变了脸色。

    李辟泰然:“没甚么。”

    朱广达拱手告退,没走几步,李辟又将他喊住:“回来。”

    朱广达以为又是桩要紧事,却听李辟道:“春娘那处,盯紧了,莫教人伤了她。”

    朱广达嘘叹一声,害,原来只是这件事。他又想,依二郎君性子,早该对沈小娘子动手了,为甚么如今还一直按捺不动,甚至还扮起了默默守护的情深角色。难不成是他幡然醒悟了?

    朱广达将这些荒唐的念头甩出脑子。

    李辟负手而立,他想,春娘,你这阵子可要好好努力,别教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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