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五条悟开始更多地询问A子小姐的个人状况。

    最开始得知对方已经死去了这一事实时，他还以为A子是“有咒力但自己不知道，所以死后转变成了咒灵，觉醒了莫名其妙的术式等类似状态”又或者是“死后被人诅咒了，所以变成了她以为的‘幽灵’的类型。”两种中的一种。但是A子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两边完全是不一样的世界，相似点可能只有基本地理和文化背景。

    她是“被雷劈死后发现自己意外变成了量子幽灵”，又在某一次刷新中意外来到他的梦境中的。

    他的猜测就对了一个，那就是对方确实是中国人。

    “但是A子小姐不是有‘自我观察’这么一个方法吗？为什么每次被我观测到还是会立刻消失?”他不解地发问。

    “五条君的六眼洞察力很强，甚至能够辅助你进行原子等级的咒力操作，”A子猜测到，“我也体验过那种显微镜级别的细致入微和视角，相当于一个超规格强度的观察者，这种程度不是我自己通过自我观察就能够抵消的。”

    “至于自我观察是个什么感觉，嗯，怎么形容比较好呢？就像是在自己头上有个摄像头一样，24小时自动跟随拍摄的那种，五条君能理解吗？”她试图找出一个贴切的比喻。

    A子小姐还说我们这边的世界是在拍超能力电影，明明她那里更像是科幻大片——五条悟难得吐槽道。

    不过被雷击中这种万分之一的概率都能碰上，她的运气是真的有点不太好。

    02

    至于姓名的问题。

    “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而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和我的过去一起消失啦。取名A子是因为手边的桌子上就放着一张方片A，我也不想给自己取个正式名，感觉有点对不起父母……”

    那用扑克牌名称给自己命名难道就不会对不起父母了吗？五条悟无言。A子小姐在别人求助的时候总是小心谨慎，对于自己的事就显得太随意了。

    这可不行。

    03

    “我的计划就是想办法进那个村庄看一看——‘如果能够抵达那个地方，说不定一切问题都能解决了’我的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但是说实在的，靠运气的成分太大了，现在能到山脚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A子在第五次交流的结尾这么说：“维持存在态的时间大概和我自身持有的能量总量有关。你们咒术师的‘咒力’也是一种能量吧，在这方面，五条君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然后五条悟挫败的发现，他真的没什么能说的看法。自诩最强，实际上也是最强的咒术师在A子的问题上屡屡碰壁，每次包裹在对方身上的迷雾好不容易被他拨开了一点，略一松手，就又团团隐去了她真正的面容。

    他多少有点羡慕从未谋面的这位小姐。热心、善良、谨慎，同时拥有坚定的信念。发自内心的讲，他并不确定自己在面对同样情况时能否保持和A子同样的心态——五次刷新没什么，十次刷新没什么，可几百次、上千次呢？更何况她还丢失了记忆，而记忆是一个人人格的锚点。

    她远远比他要成熟得多。

    实际上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把自己的日常生活变得有趣一些，让她来到自己的梦境中时能开心一些，短暂的从‘徒劳无获’中解脱出来罢了。

    04

    11月的末尾，第六次梦境交流，A子在纸张的末尾收到了五条悟的一则“要求”。

    “12月07日是我的生日！”

    内容只有那么一句，但是无论是飞扬的字体，还是加粗的感叹号都快把“送我生日礼物”的渴求贴到A子脸上了。

    这可给A子出了一个大难题。先不论五条少爷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他没见过？多少要送点配得上对方身份，又有点新意的东西。但她本“幽灵”的活动区域就这一座山，山里能有什么宝贝？还不如寄希望于挖出什么古董、宝石、珠玉，亦或者曾经有陨石的碎块散落在这座山里？

    “不，挖的到我也不一定能带的过去。”A子默默的想。

    又罕见又有新意的礼物，那就只有……

    她缓步走向窗台的瓷瓶，那里正盛放着一朵只有她能看见的红玫瑰。

    05

    实际上下一次交流的时候，五条悟的生日已经过了。

    A子静默在沉寂的黑暗中央，手里拿着林云送给她的量子玫瑰——为了实验，她其实是连花带瓶一直拿在手里等着刷新的。但果不其然，只有同为量子态的东西能跟着她一起转移。

    直到现在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就把这朵玫瑰当作五条悟的生日礼物——毕竟玫瑰的寓意普遍代表着爱情，她怕送出去了对方会误会，哪怕解释都显得欲盖弥彰。

    但这是A子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了，况且……她很羡慕五条悟。

    06

    她是一个防备心很重的人，最开始五条悟问她是谁的时候，她遮遮掩掩，缺斤少两，用最简短的语言透露最少的信息。直到后来对方询问她的看法，采纳她的建议，甚至开始关心她逗她发笑的时候，她才真正有点接纳了这个意外的缘分。A子自己都讨厌自己的性格，恐怕自己孤身一人死在荒山野岭多少也有点这个原因。而且都这么长时间了，她似乎没见到一个活人像是打着寻找自己的旗号上山。

    但五条悟不一样——他洒脱，天真，善良，真诚，简直不太像是他们那个世界大家族里能出现的人格。大概也是由于他超强的实力能够为他保驾护航，让他被允许成为宛如充斥尘土的灰暗窑炉里烧出的独一无二的罕见白瓷。

    按普遍理性来讲，强者都有自己的高傲，正如仙鹤不会轻易的弯曲它高昂的脖颈。但五条悟骄傲而不失随和，虽然总爱给别人添乱但不让人厌恶。这一点在夏油杰身上也有所体现，但他到底出身平民，而五条悟则是彻彻底底的世家大族继承人。

    这就让他更难能可贵了。

    她看着这朵玫瑰。娇艳的，盛放的，全世界的红仿佛都经由上帝的手汇聚在它的花瓣上，轰轰烈烈的散发着生命的美，像极了她印象中的五条悟。

    一句诗歌不合时宜的自过去的空白中浮现而出：“什么是玫瑰？为了被斩首而生长出的头颅。”

    “我不希望你被斩首，因此把这朵玫瑰送给你，”她轻哼着生日歌，“祝你永葆初心，祝你身体康健；祝你一生顺遂，祝你得偿所愿。”

    量子玫瑰自她的手中落下，没有泥土，也没有任何依仗，竟就这样奇迹般地直立于无边的梦境中央。

    07

    A子长舒一口气，化作往事的云烟轻轻缠绕她的双眸，干练女子的低语在她耳边呢喃。

    那一天，分别之前林云送上了她的祝福。

    “那就希望你早日找到能够赠送这朵玫瑰的人。”

    她找到了。

    08

    A子闭上双眼，安然的迎接又一次的消散。

    五条悟自梦境中醒来，红色的玫瑰安静的绽放在湛蓝剔透的六眼中，视网膜上的影像只略微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09

    12月24日。

    平安夜当晚。

    “哪个特级咒术师快要过圣诞节的时候出紧急任务？可恶，我还想通宵打游戏呢？”五条悟恨恨的想。寒冷的冬夜他还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和路人格格不入，迎面而来的寒风想要扑灭他的怒火，却又被无情的燃烧殆尽。

    圣诞树五颜六色的小彩灯掩盖他拖拽在身后疾驰的影子，商场喇叭播放的赞歌放飞人们的喜悦。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任务地点，甩了辅助监督十万八千里。美丽的双眸映出丑陋的怪物，他瞪着“帐”中央的那个特级咒灵——这个倒霉蛋初开灵智，完全不知道对面站着的是谁，还在那里张牙舞爪，呲牙咧嘴，上下打量着着五条悟，准备找机会给“猎物”致命一击。

    “老子今天心情不好，正好拿你开开刀。”五条悟摘下他的黑色小圆片墨镜，随意的一塞，手指交错摆出结印的手势：“领域展开——无量空……嗯？”

    咒力流转，领域展开的那一秒，咒灵和五条悟都呆住了。前者是因为五条悟领域的效果，后者则是因为六眼在那一瞬间所反馈的信息。

    本应该只存在于他梦境中的量子玫瑰，一如他初见的模样，出现在了他的领域中央。

    虽然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在他观测到之后便立即恢复成空无一物的样子。但五条悟一清二楚，它就生长在那里，散发出常人难以捕捉到的清新芳香。

    “哈哈哈哈哈哈，”惊讶和喜悦交织在一起，他抑制不住大声狂笑，走过去一拳打爆了咒灵的脑袋。

    领域完成使命后旋即破碎成银色的星光，混合着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下来，一眼看过去像是璀璨的银河。

    “当——”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圣诞节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