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A子的想法其实并不复杂。

    首先，古往今来，小到口诛笔伐一个人，大到发动一场战争，都得师出有名。换句话说，你搞事情之前得充分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这样你才能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而夏油杰这种在情绪上头之时想要做出的极端行为则得到了A子全方位的否定。

    “诚如五条君所言，你被总监会定义为‘诅咒师’以后，基本就可以告别正义之师了。更何况你还想做相当于‘屠////杀’一样的行为——虽然那些村民有罪，但你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对孩子的虐待不是吗？抓着这一点，高层就能把你打死。历史的经验证明，一刀切不可取，滥用暴力不会得到真心拥护你的同伴。”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句该怎么翻译，A子小姐难道是中国人吗？”五条悟为难地想。

    由于A子每次的留言都是通过一种很玄乎的“映照”方式直接出现在他脑海里——就像是他们两人之间有一个神秘的通道，那边上传了一个压缩包，他再一键解压一样。所以不管A子说了什么，说了多少，他都能理解，也都能记住。想必那位小姐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

    但是夏油杰不一样，他要想知道只能靠五条悟复述给他听，于是横亘在五条悟面前的高墙变成了如何精准传达A子小姐的意思。

    但五条悟再无敌，显然也没有内置文言文翻译功能。

    于是他说着说着，掏出了手机。

    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感谢互联网。

    02

    “好尖锐的批评啊……”夏油杰拉了拉他的刘海，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被人劈头盖脸说了一通以后反而更清醒了——确实是他操之过急，只想到开头，没想到后续。

    “有改换天地的想法是好事，可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你一个人——你叛逃了以后，五条君失去了挚友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个未来最得力的帮手，而且还会造成他夹在高层和你之间左右为难的局面。”

    “A子小姐说的没错，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我们确实需要帮手。”五条悟把脚翘在桌子上，椅子在他身下以一种危险的平衡摇摇晃晃。

    “高专是四年制，我们还有时间慢慢准备，”他看向天花板，也在看遥不可测的未来，“一定会实现的。”

    03

    “况且作为学生你们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学生就应该好好读书！”想到那位运气不太好的自称是“巧合之下无意到来的幽灵”的A子小姐和她在最后留下的长长的书单，里面不乏一些历史书籍，五条悟不免觉得好笑。

    从小到大，被众星捧月的神子，除了在高专认识的同伴，真正能谈天说地的朋友屈指可数。

    而现在，突然闯入他生活的这位客人，在不完全清楚他长相、家世、能力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相信他、解决他的问题。另外听她所言，他似乎是唯一一个能和A子做出如此沟通的人。这种感觉让五条悟的自尊心又开始膨胀了起来。

    “我果然是最特别的。”他沾沾自喜的想。

    04

    搞清楚，你明明才是被帮助的那一个啊！——但凡有第二个人知道五条悟内心的想法，恐怕都会如此吐槽。

    05

    “也不知道我那一顿话能不能被他们接受，会不会有点太直白了？毕竟大家只能算是聊过几句的陌生人……唔，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羞耻。”A子来回反复自动回想她那一番“豪言壮语”，现在只想打开衣柜把自己藏起来。

    多次体验下来，她的“穿越”目前还是有希望找到规律的，最起码在时间上可以期待一下。她抄起屋子里的木棍，走到屋外的大树旁边，比照着高度用石子刮了一道刻痕。

    “对不起大树先生，但这是必要的‘牺牲’。”她在心里默默道歉。

    上次刻下的痕迹已经长到上面去了，这次穿越她也有拜托对方留意一下时间。想必下一次就能知道大概多久会穿越一次了吧。

    做完这一切，她鼓起勇气，向她之前看到的村庄走去。

    A子其实对进入村庄不抱什么希望，毕竟人多眼杂。但是只要尝试，说不定就会有突破。

    因为在看到那个村庄的第一眼，她就有一种预感——她来自那里。

    06

    下一次穿越，在刻痕上升到跟之前那一条间隔差不多距离的时候如期发生了。

    “因为从第二次开始就很在意，所以数了天数，正好A子小姐也拜托了我——整整21天哦。”A子看到五条悟在回忆里这样写到。

    21天吗……这个数字乍一看也看不出什么潜藏的意义。A子接着查看下一条信息，竟然是关于她推荐的那些书目。

    “A子小姐知道读这些书的日文版本有多痛苦吗？那些汉字好多我压根都没见过，都长的一模一样看的眼睛都要花了！真的——有很认真在学了，有没有感受到我的痛苦？感受到的话快夸夸努力的我！”年轻的男子高中生像猫咪一样撒娇。不得不说，五条悟真的很会，上扬的语调和话尾的余音如同猫咪绒毛茂密的尾巴尖，轻轻摆动着从人手掌心上一扫而过，勾的人心里发痒。A子从来没见过撒起娇来这般手到擒来的人物，她本人更是不善言辞，一时间只觉得热气从脚底直逼头顶，成了蒸锅里的包子。

    “要，要怎么说，”她一方面实在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的建议被好好采纳了多少要表示感谢，只觉得自己拧成了一股麻绳。

    “改//革和革//命的区别，打个比方就相当于你带领五条家，联合夏油君等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慢慢改变咒术界现状，和夏油君直接组织起义把高层全部换人的区别。一个是自上而下，一个是自下而上，同样是掀地板，一个等地板上面的东西都撤走了再慢慢换，另一个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地板带物品一起掀了。”

    “如你们所说，现在‘御三家’里，因为五条君的存在五条家的势力达到了顶峰，论实力也很少有咒术师能比肩二位——武力将是你们发动改//革最强有力的保障。只要五条君继任家主后一直坐在这个位置，就能对另外几派和高层造成压制，最起码也是对半开的局面。只要慢慢渗透，多培养自己的势力，日久天长一定可以看到成效。”

    “但现在问题在于咒术界积弊已久，‘血统论’‘门第观’听起来就让人窒息，缓缓而治何日才能见功效。高层再不济，也是纵横了几十年的老狐狸，论计谋心机恐怕你们打不过他们。而且，谁说你们非得二选一啊？”

    大人才做选择，小孩子就是要全都要！

    A子向两位“小孩子”高中生做出了自己对未来的畅想。

    啊，还有一件事。

    07

    “联合一切可联合的，团结一切能团结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人在外一人在内形成两面包夹之势”，夏油杰仔细品味，“诅咒师？”

    “只要有共同的利益，诅咒师未尝不能成为同一阵线，但是能不能成为同伴就不好说了。”五条悟接过话头，“话说，A子小姐说的这些跟兵法一样，这是让我们准备打仗吗？”

    可他们二人心知肚明，他们想做的事情不亚于一场战/争。

    “如果说要里应外合的话，那我来当这个外’吧，”夏油杰慎重思考过后说，“本来毕业以后我也不想继续在总监会手底下做事，比起当咒术师，我也更希望美美子和菜菜子在普通人的环境下快乐的长大。悟你怎么想，毕业以后准备怎么做？”

    本来五条悟对五条家的态度就突出一个“懒得管、懒得问”，况且五条家对他的拘谨更让他的逆反心理高歌猛进。但现在，他恐怕得换一个思路。

    可恶，好好当一个“家主”什么的，真是和他不对盘。

    一边烦躁于这种可能性，五条悟的目光一边慢慢转移到他新买来的那些书上。

    突然，如同一道闪电乍现，他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堪称“绝妙”的主意。

    “有了，”五条悟打出一个响指，“杰，你说我去当老师怎么样？”

    看着夏油杰满眼写着“你没事吧”的怀疑目光，五条悟的银发都一根根炸了起来：“怎么，你觉得我当不来老师吗？”

    夏油杰实在很想说你这个性格猛一看和教师这两个字没一点重合的地方，但炸毛的猫首先需要哄，不然会更闹腾。他只能先扯开话题：“你是怎么想的？”

    “除了有家传渊源的人以外，咒术师也有一部分比例来自于像杰一样的“普通人’，如果能把他们培育成我们的势力，想必会事半功倍吧，然后？”五条悟用两手比出了一个手///枪的姿势，指向夏油杰。

    “…他们大部分人都会入学高专做进一步培训，而当教师是能最快最直接接触他们的方法。”夏油杰扶额笑了笑，“原来悟你有好好思考啊。”

    “什么？！我是那种不用脑子说话的人吗”

    08

    “除了这些事，A子小姐还说什么了吗。”

    五条悟可疑的顿了一下：“没有，就这些。”

    09

    事实上是有的，但他私心不想跟别人分享。

    “我嘴笨，实在不会夸人，”女声扭扭捏捏，听起来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说出这些话来，从她的语气和声调里五条悟甚至能轻易构想出她眼神躲闪，面色绯红的神态，“辛苦五条君认真买书，也谢谢五条君能参考我的话…好像很久都没有一个人能这么认真听取我的想法了。总之，做的不错！继续加油！”

    怎么说是要夸人，夸着夸着反而开始谢人了。A子小姐真是——

    “有点可爱。”他用手臂挡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