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夏油杰盯着自己手中的咒灵玉，罕见的在任务中途陷入了沉思。
漆黑的、混沌的，糅杂着人类与咒灵恶意的圆形球体静静躺在手心，而他需要做的仅仅是把它吞吃下去——但是这简单的动作，却需要巨大的勇气。
“这是仅有我一人知道的……”
“杰，你在发什么呆呢？快点吸收掉我们回去了！现在这个时间还能去店里买到最新口味限量版的大福哦？”五条悟看见夏油杰呆立在那里不动作，开口唤回了他的思绪。
“马上就好。”夏油杰侧过脸对着五条悟，用肌肉牵扯嘴角，摆出了一个笑容。
吞下去而已，自从成为咒术师以来已经做过无数次了，这次也不过是再重复一遍罢了。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夏油杰闭上眼睛狠心将咒灵玉往嘴里一送，却被从手腕上传来的意料之外的触感打断了动作。
睁开眼睛，他发现是五条悟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咒灵玉。
“很久以前就想知道了，杰，”五条悟推了推黑色的圆球，看着它轻微的滚动了一下又停住，“这玩意是个什么味道啊。”
不愧是悟，总是对奇怪的事物抱有好奇心，像个小孩子一样。但是这东西的滋味你可不能承受。
“没什么味道，就像轻飘飘的有实体的空气一样……等等，你做什么？”
仅仅是分神的一刹那，五条悟就像敏捷的猫一样把咒灵玉夺走了。
夏油杰眼睁睁地看着五条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完蛋了……”不知为何，夏油杰的脑海里蹦出了这三个字。
各种意义上的。
五条悟的呕吐声惊天动地，在祓除过咒灵的废墟上久久地回荡。
“什么啊，超级难吃的！杰你怎么忍得下去的？”五条悟掐着自己的嗓子，想要把那股恶心劲就地扼杀，“你以前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你也没问啊。”
“没问你就不知道说了吗？这么难吃的东西就是要跟朋友说啊！杰你不把我当朋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五条悟如遭雷击，颤颤巍巍的指着夏油杰，“难道杰你因为吸收了太多，全身上下都已经被腌入味了所以不好意思说吗？没关系，伟大的五条悟大人包容你这一点缺点，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浮夸的语言让夏油杰忍无可忍，他大声喊道：“我知道了！就像是将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一样！你满意了吧！”
两人俱是一楞。
说出来了，竟然就这样说出来了——他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向他人倾吐的秘密。
夏油杰不好意思的别开头，而五条悟把咒灵玉往口袋里一塞，笑嘻嘻的去搭他的肩膀。
02
A子，抵达大树后试图到达山脚。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失败了。
没有收获。
03
“硝子你快来尝尝这个！”五条悟兴高采烈的把咒灵玉往家入硝子跟前一放，夏油杰不满的抱怨被他无视在脑后。
“呕……好难吃。水，快给我水！”家入硝子一把抢过水瓶拧开，囫囵灌了下去。
“发生什么事了？”门口探进来两个脑袋，是一般路过的七海健人和灰原雄。
“你们两个，过来！”家入硝子气势汹汹的把水瓶往桌子上一墩，把两个既定受害者招呼了过来。
夏油杰见状很有自知之明的去拿矿泉水。
不到三分钟，呕吐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兵荒马乱。
“前辈，”夏油杰一回头，看见两双充斥着恭敬之情的眼睛，“真是辛苦您了！”
奇怪的尊敬增加了。
04
A子，抵达大树后试图到达山脚。这已经是她第十次失败了。
没有收获。
05
2007年8月。
夏油杰看着灰原雄只剩下一半的尸//体，沉默的用白布遮住了他的面容。
七海健人颓唐的坐在一旁。
“现在休养要紧，七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任务交给悟吧。”
七海随即回答了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咒灵、同伴、咒术师、普通人……各种词汇在他的脑海里翻滚，构成看不见光的漩涡，撕扯着他的心脏。
06
A子，抵达大树后试图到达山脚。这已经是她第二十次失败了。
没有收获。
“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07
2007年9月。
XX县XX市（旧XX村）
“任务概要：查明村落内的人口失踪、异常死亡事件。祓除事件原因的咒灵。”
夏油杰见到了被关在笼子里，饱受虐待的两个年幼咒术师女孩。
“蔑视非术师的你，以及否定那样的自己的你。究竟哪一个才是你的真心，要靠你今后自己去选择。”九十九由基的话语此刻，回响在他的耳畔。
“杀了他们。”——为了过去死去的同伴。
“杀了他们。”——为了将来的咒术师孩子。
“杀了他们。”——为了他自己的“大义”。
“死吧！”动手前的一秒，他看着聚集在村庄空地上，愚昧村民们的脸这样想着——“没有意义。”
可有谁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再一次。
他看见五条悟张皇失措的脸。
再回过神来时，聚集在手中准备召唤咒灵的咒力已经消散了。
夏油杰努力忽视的事实，心底的愿望，被挚友的突然出现唤醒，重新摆放于眼前。
选择，并不完全需要自己一个人去做，他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寄存于心底，漆黑的漩涡消散了。
08
再次取回意识之时，看着熟悉的黑暗，A子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故地重游。播放的记忆让她从连绵不绝的失败感中暂时解放了出来。
而这一次的梦境多出了点出乎她意料的内容。
09
在强行拉着夏油杰好好促膝长谈了一番过后，五条悟一边震惊于从前能说出最让他讨厌的“正论”的挚友平静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这么多苦闷之后，一边又庆幸于自己的“死缠烂打”，至少没有让事情走向最极端的局面。
“我相当讨厌上层那些老不死的家伙，也很厌恶那些愚昧的村民。但是如果你今天动手了，等待你的只有被打上‘诅咒师’的标签和无休止的追杀，”五条悟来回踱步，“再说了，杀光所有非术师未免有点难度太大了，况且杰，你的父母也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你难道还要杀了他们吗？”
看着挚友不自然的表情，五条悟瞪大了他的双眼：“不是吧杰，你还真的想过这么做吗？！”
“非术师消失了，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咒灵诞生了，我们的同伴也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不是吗。”
“但我承认，这确实是个不成熟的想法。抱歉了悟，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你这家伙……”
“对了，菜菜子和美美子情况怎么样了？”
“啊，你说你救出来的那两个小孩，”五条悟挠了挠头发，视线和嘴角分别走向相反的方向，“好着呢，就是一直吵着要见你，像两个离开了母鸡的鸡崽。”
“去见她们吧，杰。”他在夏油杰面前蹲下，平视他金色的双眸，“没关系，我们可是最强，总会有办法的。”
010
于是A子看到了这样一张纸，上面列了一些问题，包括她的来历以及一些询问她关于咒术界现状的看法。
“我的脑子里，有时候会来一位神秘的客人，”五条悟用笔敲了敲脑袋，对夏油杰说，“托这位小姐一句话的福，我才能及时发现杰的异常，总觉得她稍稍有点不一样呢。”
夏油杰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一个大新闻，难免怔愣了一下，然后从嘴角溜出一声轻笑：“那看来是个相当敏锐的人。”
“是呢，”五条悟在纸上奋笔疾书，“所以我就想，问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会不会得到更好的解决方案，有时候就是要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跳出圈子看问题——虽然我还是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敌人，但从她帮助我的态度和我的直觉，想必也不会有大问题。”
“你害怕了吗？”夏油杰闻言开了个玩笑，“悟，我们可是最强。”
“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杰，就是这样，这才对嘛！”五条悟发自内心的大笑出声。
011
因为不知道我能看到多少记忆索性把问题都写在纸上天天看一遍……倒真能是他们能想出来的办法。A子惊叹于两个男子高中生超越常人的创造力，但是第一个问题就把她难住了。
“我是谁？”
她不免想到了她失败十几次，没有任何收获的探索旅程。
对过去一无所知，连努力的尝试都被无情的现实打败了的她，真的还有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吗？
“就算是天空中的飞鸟，池塘里的游鱼都比我活得更自由吧。”
飞鸟展翅于整片天空，游鱼拥有整片池塘，而她虽然能认知到整个世界，却仍然被束缚在一角。
她看向向她提问的，记忆中的那张纸，此刻在周围环境的衬托下，正在散发着洁白的光晕。
“不要气馁，”A子这样想着，她直起腰，从平躺改为端坐，“这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复呢。”
给别人出谋划策，也是体现她存在意义的一种方式吧——A子在心底认真编织着她的观点和符合逻辑的语言。
然后她一口气说了出去。
012
A子，抵达大树后试图到达山脚。这已经是她第二十五次尝试了。
这一次，她成功看到了——在山脚下的不远处，聚集着人烟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