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高专众人发现了一件怪事。

    五条悟最近出任务的时候尤其喜欢开领域——遇到平A能解决的咒灵，他开领域；遇到平常能用“苍”或者“赫”解决的咒灵，他还是开领域。频率之高，次数之多让人不免疑心他在炫耀自己会领域展开。

    当然也只是嘴上说笑罢了，但凡听过他名字的人都知道五条悟不可能也没必要这么做。

    与之可以并称同样诡异的是他也不去别人跟前撒泼打滚，胡作非为了，经常神龙不见首尾，整个高专看不见一根白色的头发。

    “五条悟不会被咒灵夺舍了吧？”家入硝子不走心的猜测，“你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吗？”

    她问的是夏油杰，毕竟连体婴中的其中一个突然“变性”了，大家自然都会猜测另外一个多少知道点内情。

    夏油杰摇了摇头。事实上就这个问题他早就已经问过五条悟了，得到的只有一个狡黠的笑容和“秘密”两个字。

    “随他去吧，”他伸了个懒腰，“等他憋不住了自然会出来说的。”

    02

    让夏油杰失策了，这次五条悟出乎意料的能忍。

    他在做一项实验——自从他发现自己的领域和梦境是连通的以后，他就一直在尝试用咒力捕获量子玫瑰，让它的存在固定下来。可这实在是一项大工程，难度奇高：首先，没人干过这事，自然也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参考，他只能自己摸索；其次，量子玫瑰的坍缩速度之快六眼都跟不上——不如说就是因为六眼它坍缩的更快了，想要及时用咒力包裹简直是天方夜谭。五条悟自打出生以来头一次痛恨自己有这么一双眼睛；最后，这项实验往高大上一点说是“咒力与物理学的进一步探索研究”，往通俗一点说就是“试图把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领域通过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简称瞎搞。

    所以纵使天天浸泡在领域中，他还是没有丝毫的进展。

    但一旦成了，这将是送给A子小姐最大的惊喜。

    就这样怀着隐秘的兴奋，他迫切的期待下一个21天的到来。

    03

    可等到推定日期的时候，他的梦境中空落落的，没有一丝生气。

    04

    A子在最近一段时间的探索中逐渐感受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

    存在态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刷新的间隔也越来越长。等到她回神过来的时候，树干上的刻痕间隔已经超过前几次的距离了。

    好在又是几个光阴轮转，她还是得以进入男子高中生的梦中。

    05

    30天。

    五条悟醒来，面色阴晴不定。

    为什么？他不能理解，从前固定的规律突然被扰乱。A子小姐听上去也十分的疑惑，但是从她声音的疲态里足以发现她没有自己所说的这么无恙——难道这也是“能量”的原因吗。

    但是A子小姐一直处于量子幽灵的状态，她的能量总量一开始由什么规定，又在哪里消耗？

    06

    恐怕是球状闪电能量的释放量在一开始就决定了我自身蕴含的能量上限。频繁的刷新，长时间的自我观察，终究要把这股能量消耗殆尽了吗？

    A子在死后，又一次感受到了生前的恐惧。

    与死亡不同，这次等待她的恐怕是永久的沉眠。

    07

    “再快一点。”A子加快了奔跑的步伐。真相在她的身前逃跑，虚无在她的身后追逐。她的过去是一片白纸，好不容易被染上了些许色彩，难道要被黑暗直接覆盖吗？

    她不甘心。

    08

    “再快一点。”汗水从五条悟的额头滑落，绕过他线条优美的下颌骨没入浆洗妥帖的衬衫。长时间的领域展开即使对他而言也是一种高消耗，但他别无选择，只希望自己的猜测能够成功。

    直到有一天，他感受到自己的咒力在不堪一击的红玫瑰外形成了一层柔软的薄膜，每一个原子里都渗透出他咒力的气息。

    五条悟恍惚的走上前去，把玫瑰小心翼翼的拾起来，撤掉了领域。

    玫瑰依旧如此鲜活，在空气中流淌着纯粹的美。

    “杰！”他几次瞬移，直接跑到了夏油杰面前，“这个，看得到吗？”

    “玫瑰花？挺好看的，你自己摘的还是别人送你的啊？”夏油杰疑惑的打量鲜红的花朵，下一秒五条悟的动作让他慌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五条悟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般，脱力的躺倒在了地板上。

    伴随着夏油杰“悟，你怎么了没事吧？”的关切的询问声和家入硝子“五条悟死了！”的尖锐叫声，他放松的勾起了一个微笑。

    无数次的实践终于得到了回报。

    他成功了。

    09

    跨步、闪避、躲藏……

    A子使尽了浑身解数，力求到达终点。

    “近了，近了。”她已经逼近了村庄的外围，赭红色的房檐在她的视线边缘沉默的出现又消失。羊群的叫声混合着犬吠声自炊烟升起处传来，对生命的渴求是她加速最好的推进剂。

    她满怀着激动的心情再次往前一步——

    迎接她的是漆黑的潮水。

    010

    五条悟把玩着玫瑰，赤红与翠绿划出了一条清晰的边界线。

    虽然他的实验大功告成，但玫瑰毕竟是植物，而A子小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维持量子玫瑰的难度已经不容小觑，换算到一个人类身上又要做出什么样的努力？

    “要是有什么相关的咒具就好了……”他不着边际的想，把玫瑰收起来，转身，漂移的视线正好碰到窗户外面的夏油杰。

    “杰，你回来了？”他大声招呼，又仔细研究了一下对方的表情。拜A子小姐所赐，他现在在阅读“夏油杰”这本书的时候堪称得心应手：“任务不顺利吗？”

    夏油杰叹了口气坐下：“中途碰上了一个想杀我的诅咒师……废了好大的功夫生擒了送到高专审问，但是那边刚刚传来消息说，因为定下了‘束缚’，犯人被杀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五条悟反应了好一会。

    夏油杰见状说：“悟，你最近真的不正常。难道跟A子小姐有关吗？”

    “是啊！是还可以这样！”五条悟眼睛里闪烁着恍然大悟，“不跟你说了杰我去忙了再见！”然后夺门而出。

    这小子什么情况……夏油杰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011

    又是30天过去。

    五条悟的设想在数不尽的实验，高专和五条家翻烂的相关古籍和咒具以及一众人士的被摧残中基本完成。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次机会，一次A子小姐再次降临的机会。

    “完全是在赌啊。”他什么时候有过如此忐忑不安的心态？未来的分歧点尽数被一个可能性牢牢掌控：“希望她的能量足以再支撑一次会面。”

    一次就好，足够他给她一个稳定的未来。

    012

    坍缩是什么感觉呢？

    A子的意识朦朦胧胧，黏腻的黑暗摆布她的四肢，却又带来不可思议的宁静和祥和——正如飞鸟栖息巢穴、游鱼返回深海、婴儿沉睡在母亲的子宫……

    正如生命回归死亡的怀抱。

    她强撑着想要醒来，可漆黑的幕布眷恋她的双眼，用轻柔却不可抗拒的强势压制她的眼皮。

    “醒过来，醒过来！”她心底的小人呐喊，“还有人在等你。”

    许是上天终于感受到了她的挣扎，光亮缓缓占据她的视野。

    视线所及之处，一张薄薄的纸，一支形状怪异的笔悬浮在空中，无言的欢迎她的光临。

    013

    这是什么东西？A子接过在她走到它跟前缓缓飘落的纸和笔，发出不解的声音。仔细看上面还有字……写的是什么？看上去像是条款……

    五条悟的回忆突然开始播放，猝不及防出现的画面惊得A子原地一弹。紧接着她听见五条悟带着笑意的声音说：“熟悉吗？”

    一朵艳红的玫瑰在屏幕前晃了晃。

    这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怎么会！量子态的物品被观测到明明会立刻坍缩，怎么会好端端的被他拿在手里。A子自认收到了惊吓，可更惊吓的还在后面。

    “平安夜那天发现我的梦境和领域是连通的以后，我就开始想办法做这个实验了。刚开始遇到了好多困难，都快要失去信心了，”即使看不见脸，A子也能想象他皱巴巴的面容，“然后我慢慢发现，咒力和量子态融合的过程，更像是‘诅咒’，然后顺着这个思路过去，很快我就成功了！”

    “既然‘诅咒’植物可以成功，那么比植物更容易成为诅咒对象的人类没可能不成功，”A子听着五条悟的言语，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于是我想，让我的咒力和A子小姐融合，让我本身成为你的能量来源，是不是就可以更换A子小姐自身的‘刷新点’。”

    祈求许久的希望轻易地来到了现实，A子的大脑糊成一团乱麻。她听着五条悟接着说：“但是比起单方面的‘诅咒’，我更希望由A子小姐自己来决定接不接受我的咒力。所以我准备了这个——当当！”

    那是一份和她手里的这一份一模一样的带着复杂纹样的纸，那个时候大约仍然在五条悟手上。

    “我们咒术师称之为‘束缚’，是双方共同签订的契约条款，违背的一方会死的很惨哦。”他用手在眼前比了个“切割”的手势：“但是对象只能是带有咒力的意识体，而且我也不知道A子小姐你什么时候会再来，所以我还额外追加了两个咒具：戒律书的‘书页’和‘界之匙’，前者可以让书写在上面的文字转化成书面形式的束缚，后者可以让持有者变成暂时的咒力对象。所以只要你同意，签下你自己的名字就万事大吉了！”

    A子的胸膛已经被各种情绪混合着填满了，心跳声如擂鼓，在她的耳边轰鸣。

    五条悟为了今天已经做了九十九步，但剩下的一步仍然需要她自己迈出去。

    说没有渴求是假的，说没有感动也是假的，本以为穷途末路的时候，五条悟出现，给她了一个“选择”。

    而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

    但是，“A子”只是一个假名啊……我这样的人，也能到光的身边去吗？

    就在她怯懦的不敢伸手之时，五条悟充满自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过去也好、未来也罢，只要A子小姐还想活下去，还想继续感受世界的美好，那么就来我的身边吧。”

    束缚的内容很短，上面只有两条：五条悟所付出的——咒力，A子所付出的——

    是陪伴。

    014

    比起束缚，这更像是一份邀请。

    015

    A子颤抖的拿起笔，试探着写下了她的名字。

    书页在最后一笔完成时发出耀眼的光芒，分裂成两份。一份就地消失，另一份翻飞着钻进了她的胸口——紧接着A子感受到了一份热腾腾的联系。

    五条悟替她自己、替世界承认了她的存在。

    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把心中诸多的苦闷、委屈、迷茫、绝望尽数发泄在双手难以擦尽的泪水里。

    量子玫瑰终于不必生长在没有依仗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