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
这三个字在脑海中回荡，她盯着眼前男子的背影，没有开口。
这个答案她分明已经清楚，可从他的嘴里说出，还是有种不一样的感受。
“王爷。”她低声喊了句：“我……”
“你先别说话。”顾晚舟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及时制止了她。
“………”她看着男子似忐忑，似不安的声音，心下模糊的想道：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顾晚舟低垂着脑袋，语气听上去有些懊恼：“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所以我可能有点……”
他偏了偏头，似乎在想着如何形容那种感觉，他很纠结似的说了两个字：“……奇怪。”
堂堂端王，于战场之上，威风凛凛，于玉京城中，声名赫赫。
他看似无所不能，又无坚不摧。原来也有惧怕的时候，他会于这儿女情长之上，慌乱不安，此刻，他不再是一位王爷，只是普通的一名男子，在面对心仪的姑娘时，一样的紧张无措。
沈卿竹抿唇道：“王爷，你想不想听听我是怎么想的？”
“不想。”
“………”
简短的两个字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全给堵了回去。
沈卿竹耐着性子柔声问道：“为何不想？”
“就是不想。”
“………”她真说不下去了。
这般幼稚的男子当真是她家王爷吗？
气氛始终沉寂，沈卿竹不说话，顾晚舟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口僵持着，好似有种微妙的东西在二人之间流转。
“小姐。”竹苓走到她身边轻轻喊了声，她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似乎亦是不解。
“人走了吗？”沈卿竹又恢复以往淡然的模样。
“没有。”竹苓的话音一顿：“但好歹是不叫了。”
沈卿竹想了想，便扯了下顾晚舟身后的衣衫：“王爷，我再出去一趟？”
“我陪你。”顾晚舟转过身，对上她的目光时，又慌忙敛下，沈卿竹心中觉着好笑，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忍住了，她这才看到对方脸上神色，与以往倒真有些不同，只是这变化太过微妙，不易被人察觉。
“不用啦。”沈卿竹垂眸，看着她轻拉着的那根手指不自然的勾起，心下一动：“我很快就回来。”
顾晚舟来不及叫住，只能看着她从眼前离开。
竹苓也欠身离去。
他后知后觉般懊恼非常，在原地来回踱步，有些心绪不宁。
-
府门再次打开，沈卿竹一眼便看到坐在地上，随意架着双腿的男人，他一点不拘束，即便在这无人问津，他也毫不觉得羞耻。
他的长相本就一言难尽，配上他的动作就更加猥琐了。
听到响动，男人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惊喜的目光散去，他蹙着眉道：“怎么是你？”
沈卿竹面不改色的看向他：“你以为是谁？”
男人盯着她思忖半晌，忽地开口：“找你也行，我的丫头既然被你们买去了，这银子可一分也不能少。”
沈卿竹的表情有些错愕，显然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她以往也曾听闻过民间有些人会将女子当作物品贱卖，那时她不以为意，只觉厌恶，可如今这事就在她眼前，她对人性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她不明白，女子也是人，同样金贵无比，怎会有人会拿来买卖。
“我想你是误会了。”沈卿竹惊愕过后，坦然回应：“温姑娘是自己找到这里来的，我看她孤苦伶仃，便许她暂住，若你真是她的亲人，我便叫她出来。”
“怎么？你们还想空手套白狼？”
“………”沈卿竹见与此人说不通，朝旁边吩咐了一句：“去叫温姑娘出来。”
“叫温姑娘出来？”
沈卿竹淡淡一瞥：“有何不对？”
竹苓犹豫一瞬：“可若温姑娘还昏着，该如何是好？”
沈卿竹嫌恶的目光毫不遮掩的看向男人，不再与他多做无谓的攀谈，甩手入内，留下一句：“抬出来，背出来，随便你们用什么法子，我要的只是她出现在这里。”
“是，奴婢这就去。”
看样子她对这人的鄙夷已到了无需遮掩的地步，能让她露出这般神情，眼前人也是个人才。
不过那温玉亦是隐瞒了自己尚有亲人在世的事情，便来投奔王爷，她不过小惩大诫一番。
人家的家事，她也管不得，就随他们去吧。
后面的事情她也只是听竹苓提了一嘴。
只是听闻温玉被人抬到府外时还在大喊大叫，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人，不过经过两人一番拉扯，也不知那温玉用了什么法子，竟让男人离去，且她也自行入府。
沈卿竹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彼时她正趴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看向顾晚舟，她无事可做，便只能盯着他。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顾晚舟停笔抬眸，语气有些无奈道：“夫人总这般盯着我，叫我如何专心看书？”
沈卿竹支着下颌，眸子清亮无比，脆生生道：“唔……王爷没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直盯得他受不住了，朝她招招手：“过来。”
沈卿竹不明所以，但行为却很诚实，她迈着步伐走到他身侧，正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一只手将她拉下，倏地靠近，那张脸在她眼前放大，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顾晚舟的眸子摆动，眉梢微微翘起，清秀俊朗的面容好似镀了一层光亮，在她眼中更显温柔：“这样呢？看的可还清楚？”
“………”沈卿竹一阵无言，或者说是她所有的话都堵在唇齿之间，好似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二人隔开。
若是曾经，她是万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的，可她刚刚也不知是怎么的，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出这么一句似戏谑，似调笑的话语。
太不对劲了！
她并非不知男女之事，只是以往未曾认真看待，如今……
她以为自己撩拨了他，却没想到竟被撩回一成。
她神思回归，忽地敛下眸子，慌乱间稍稍退后一寸，蓦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放在身前，无意识地揪着，她转了转身，似是想逃，可又觉得就这般离去太过突兀，像是她被撩的落荒而逃一般。
她刚直起的身子又忽地坐回去，鼓起勇气直视着他，只一眼便好似跌进了万丈星辰中，她的呼吸微弱，嗓音迟缓而绵长：“清楚，王爷生的好看，怎么也看不够。”
她并无退却，语调带着勾人意味，她身上还有股淡淡清香，萦绕鼻间，令人心生醉意。
顾晚舟被她说的一愣，眉宇间似有惊愕，他预料中的落荒而逃并未出现，反倒为自己扳回一城，他惊喜之余，暗暗猜测，莫非是开窍了？
他凝视半晌，最终败下阵来，垂着眼勾唇笑了，刹那间有如百花齐放，真有种风流少年的姿态。
沈卿竹从未见过他如此开怀的笑容，肩头颤动到停不下来，好似那天山上雪莲，昆仑之巅的圣池，如琼枝一树，天边美玉，不由得叫人看呆了。
她的神情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那张秀脸上尽是惊艳，他忽地心念一动，趴在桌案上偏过头去，与她视线相接，长长的眼睫挑起，带着道不明的模糊心思，他的一根手指悄悄的搭在她放在桌案上的手。
沈卿竹垂下眼，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好似顾晚舟在她身前从不吝啬弯下他的背脊，哪怕他在外边是多么威武的大将军，到了她跟前，也只不过是一位普通温柔的夫君罢了。
“既然看不够，那便多看几眼。”顾晚舟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不疼，却痒。
………心里也痒。
有了先兆，这次，她好歹没先前那般慌乱无措了。
她屈起手指，微微俯下身，眸子一路紧随着他，直至与他鼻息相融，近的不能再近，她弯了弯眼眸：“若是一辈子都看不够，王爷可会许我看一辈子呢？”
一辈子………
她，这是何意？
有些时候，便是因为所得之物太过珍贵，才容易叫人患得患失，可若是珍贵之物还未得到，便容易叫人不敢去期待，不敢去想象，更不敢因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而衍生出更多的想法。
他眼见着对方就要收回手，他眼疾手快的抓住，就像握住了她唯一可以逃离的机会。
“我……”
他的话还未说出，再次被打断。
“王爷。”
顾晚舟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接二连三的被打断，他真是………好想打人哦。
立在门外静候的小厮战战兢兢，压根不敢抬眼看，也亏得他并未抬眼，不然非得被吓得双腿发软。
沈卿竹又恢复往日神情，淡定的起身，站到一边。
“何事？”顾晚舟的语气虽淡，却隐隐藏着一丝怒意。
小厮不敢多加犹豫，慌忙应道：“圣上传唤您进宫一趟。”
父皇？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顾晚舟偏头，特意道了一句：“你在府中等我。”
沈卿竹‘嗯’了一声，抬眸轻声道：“王爷早去早回。”
顾晚舟启唇，正欲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展颜一笑，似朗朗清风明月，满是少年气：“有夫人在府中等我，我怎舍得晚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