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竹见竹苓一脸忐忑的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有什么事吗？”
竹苓垂着头应道：“禀王妃，府外有人求见。”
“要见我？”
沈卿竹想不明白这时候会是谁要见她。
“是……求见王爷。”竹苓将未说完的话说完。
沈卿竹看向顾晚舟，后者神色淡淡：“何人？”
“是……”竹苓悄悄抬眼，神色颇为纠结，也不知在犹豫什么：“来人自称是温姑娘的姑父。”
顾晚舟还未开口，就见沈卿竹不解凝眉：“既是温姑娘的姑父，那找王爷何事？”
她并未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与往常相比竟熟稔了不少。
顾晚舟偏头看她，眼中盛满了柔情，笑意从嘴角荡漾开来，眉目如春，万树花开。
他见他替他发言，只觉心中甚是欢喜，旁人如何都与他无关。
“奴婢不知。”竹苓好似突然想起一般，抬眼说道：“方才奴婢也将此事告知了温姑娘，只是……”
她又是一顿。
沈卿竹无奈扶额：“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卖弄什么关子呢。”
下人走进来收拾桌面，她起身让到一旁，没注意到顾晚舟自发的替她去收整昨日未拿出的衣物。
竹苓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只是温姑娘听闻之后，晕了过去。”
“晕了？”沈卿竹怔愣，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点：“请大夫看过了吗？”
“大夫看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多注意休息便可康复。”
“那便好。”沈卿竹松了口气，怎么说这人也是暂住在端王府，若真出事了，免不得被人编排一番。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这么想来，她貌似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眸子微转，瞥见顾晚舟已将箱中衣物尽数取出，一件一件仔细的放在柜子里。
她赶忙走上前去，按住他的手：“王爷，不是说了我来就好了吗？”
“无妨。”顾晚舟歪着脑袋，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尖：“本王乐意。”
他们对视良久，竹苓踌躇着不知要不要上前，她张了张口，又不忍打搅眼前氛围。
“王爷——”
门外又有一小厮跑来，步伐匆匆，气喘吁吁。
沈卿竹慌乱的收回目光，转身走了几步：“又怎么了？”
顾晚舟跟在她身后。
小厮躬身禀报：“王爷，王妃，府外那人吵着闹着要入府，引得百姓都堆聚在府外看热闹。”
“这倒有意思了。”沈卿竹勾唇一笑，侧目朝顾晚舟道：“王爷，去看看？”
“走吧。”顾晚舟朝她伸出手，微微一颔首，眼尾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沈卿竹看了眼，而后紧握住。
他们走得很慢，仿佛在欣赏府中景色。
直到那人耐心告罄，他们才姗姗来迟。
他们一出现，现场百姓全都噤声，且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顾晚舟也没客气，一分好脸色都不给：“吵什么？当王府是你家？今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给我送去见官！”
“是。”小厮又问：“那该以何罪论处呢？”
顾晚舟淡淡道：“说话声太大，吵到本王王妃了。”
沈卿竹：“………”
在场之人：“………”
可偏偏他们又不敢多说，也不敢多待，一窝蜂的全作鸟兽散开。
如今四下无人，静的可怕，顾晚舟终于分了个眼神给一旁立着的男人。
那人触及他的视线，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却又故作镇定地站住，强笑道：“我来找我家丫头，听说她在这儿……”
“你家丫头？”
沈卿竹的声音较为突兀，他起先还没注意到。
“你是谁？”
似乎除了顾晚舟，他对谁的态度都不好，一副市井做派。
沈卿竹却并未回答，只是往顾晚舟身侧贴近了点，道：“这你无需管，只需回答我，你家丫头是何人？”
“哼。”男人一副谁也看不上的模样，冷冷瞥了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何要告诉你？”
“………”
沈卿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顾晚舟默默跟上。
男人愣了一下，突然急了，他想把人拦住，匆忙地跑过去，可他还未靠近对方，就被人靠在门外，一柄柄长剑锋利无比，即便是未出鞘，也透着森冷寒气。
眼看着顾晚舟就要进门，他慌乱之下叫道：“王爷！你还没告诉我我家丫头在哪。”
顾晚舟凉薄的眸子一瞥，破天荒的回了一句：“你惹得我家夫人不高兴了，打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儿去。”
“王爷！王爷——”
男人哪儿知道那人是端王的夫人，即便知道，他向来的认知都是，女人如敝履，随手可弃之。
像端王这样的皇权贵胄，按理来说，更不应该将女人放在眼里，他们随手一招，自有人争先恐后的扑上来，岂会专情。
因而他未能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砰’的一声，府门关上。
隔绝了府外无关之人的叫嚣。
沈卿竹慢悠悠地在府中闲逛，她知道身后跟着一人，可她不回头，也不主动搭话。
暖阳照射下，她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顾晚舟追逐着她的身影，与她仅隔着一影的距离。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唇角含笑，长衫玉立，清隽疏朗，纵容着对方莫名的小性子。
眼见着沈卿竹的步伐慢了下来，他温柔笑笑，脚步却未停，直至女子的后背贴上他的胸膛，他屈膝弯腰，嗓音低哑，埋在她耳边轻喃：“怎么不走了？”
沈卿竹觉得半身都酥麻了，她下意识的偏头躲闪，温软的嗓音不自觉的流露出来：“走不动了。”
“背你好不好？”顾晚舟微微偏头，轻靠着她的脑袋：“剩下一段路，我背着你走。”
沈卿竹还未答话，似乎是面子薄，她望了望四周，偶有一两个仆从走过，哪怕是低着脑袋，她也觉得大庭广众的，有伤风化。
顾晚舟看出她心中所想，灿然一笑，走到她面前蹲下，微微侧目：“上来。”
“王爷……”沈卿竹的眸子微转，似是注意到有几个丫鬟小厮停在不远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的往这儿瞟，那脸上暗藏的笑意令她更觉得难为情：“……我能走。”
“不，你不能。”顾晚舟扭头仰望她，却被光亮刺的眯了眯眼，仅能看清一部分轮廓，就像整个人被包裹在光晕里，温暖而夺目，分明是委屈的话语却被他说出几分道理来：“真要一直这么说话吗？那不是被看的更久？”
沈卿竹一咬唇，也不再扭捏，趴在了他的身上，起先她还克制的保持了几分距离，用手肘抵在他的背脊上，不让自己完全贴合。
谁知顾晚舟一将她背起，就兀自往上颠了颠，她的手一软，顺势圈住了他的脖子。
“怎么这般轻啊？”顾晚舟蹙眉暗叹：“看来以后的每一顿饭，本王都得盯着你吃完才行。”
他一步一步走的很慢，沈卿竹轻轻的‘嗯’了一声，以示回应，而后又慢慢的问了句：“那吃不完怎么办？”她的嗓音婉转空灵，如春风细雨，浸润心灵。
“无妨的。”顾晚舟托着她，往上一抬：“吃不完的就留给本王。”
沈卿竹凝视着地上两道重叠的身影，竟平白生出一种他们以如此相伴走过许多年的感觉。
她在心中问了自己许多次，可都没能得到一个答案，想着，她便把手搂紧了些：“王爷。”
“嗯？”顾晚舟侧目，这是他的习惯，与她说话时，目光总是跟着她的。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她还是问出口了。
她自认为自己并非寻常男子容易倾心的女子，而且还体弱多病，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顾晚舟怎会对她有意。
“那本王能先问一个问题吗？”顾晚舟垂头轻笑，在听到一声回应后，他轻启唇瓣：“那日我所言，你考虑的如何了。”
那日？
沈卿竹微怔，似在回想。
顾晚舟说过的话不多，却也不难忆起，他会有此一问，想必是重要的话。
那便只有……
——白首之约。
——姑娘应否？
“………”
她突然紧张，明知对方在等她回应，可还是无措地抓紧了衣袖，早知如此，她便不多那一句嘴了。
其实自己倒也并非有意逃避，只是她尚未能理清自己的感觉，对方那晚的话实在唐突，她有些猝不及防，若是就这么随意给予回应，反倒有些不负责了。
“我……”她才开口，对方就好似知她所想，淡笑道：“不急，你慢慢想。”
一条回廊蜿蜒曲折，他们走了许久，却始终未见尽头。
“方才你不是问我，我为何对你好吗？”
沈卿竹也贴心的说了句：“王爷若是不想说……”
话未说完，他便道：“想说的。”
“我想告诉你。”他的嗓音压的很低，喑哑的话语从他薄唇中溢出：“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很好，我想对你好，是因为……”
他停下脚步，将她放下，正巧到了她的房门前，可他始终背对着身，看不清面容，沈卿竹觉着自己仿佛听到一声粗重的喘息，似忐忑，似不安，一句坚定的话从他口中缓缓的吐出来：“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