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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漠玉尘

    “你觉得呢?”陈胤兰从屏风后缓缓走出,他抬手点亮一盏灯,灯火忽地亮起,黑影的面容在光亮中逐渐清晰。

    陈胤兰定定地望过去,一字一顿,“沈朝,未来的燕世子妃殿下。”

    沈朝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抬起了头,先前的紧绷好似一瞬间都消失。她向后靠在博古架上,垂目将火折子盖好收回了袖中。

    她挑起一边的眉,好整以暇地反问:“所以呢?你要揭发我吗?”

    “你好像,很有恃无恐。”

    陈胤兰平静地站在屏风旁,目光陡然锋锐,“是认为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世子妃,所以才这样的有恃无恐吗?”

    “怎么会是因为这个呢?”

    沈朝摇摇头,信步走近,“自然是因为你了,这还要多谢你,谢你一时犹豫,没有揭发于我。

    “可是陈胤兰,这样一来,你与我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我若是身份败露,你这个曾经见过我,却又为我隐瞒的,忠心耿耿的幕僚,下场会是如何呢?”

    “你若是忽然反悔了,现下想去同燕王揭发我,也已经为时晚矣,信任这个东西的打破,只需要一句谎言。我私以为冒着失去燕王宠信的风险,去告一个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也翻不起任何风浪的废人,是一笔亏本的买卖吧。”

    她就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但凡对她有片刻的心软,她便会顺势而上反咬一口,堪称毫不留情。

    但打蛇,就得打七寸,不是吗?

    陈胤兰盯着她良久,方才一瞬的沉闷都散去,他唇角轻微勾起,“你是来寻先帝密旨的。”

    沈朝神色微妙地一变,姿势没有变,周身的气势沉下来,她垂下来的手慢慢放在了后腰,匕首的位置。

    陈胤兰停顿片刻后,才悠悠地补上后面半句:“我猜的,对吗?”

    “什么先帝密旨?我听不懂。”沈朝一口否认。

    “我来钟将军这里,是今日不慎丢了一样东西,故而来寻,与你口中的密旨何干?还是说你知道密旨,就在钟将军手里,所以才草木皆兵?”沈朝身体微微前倾,好奇道。

    “密旨在何人的手中,我不知晓,但你来燕王府是为寻密旨,我已能确定。”

    陈胤兰在黑漆扶手椅上坐下,侧头支撑起下颌,宽阔的袖口顺着手腕而下,长袍下摆重重叠叠地在椅下散开。

    烛火并不能完全照亮他的侧脸,明暗之中他的神情捉摸不透,放松、玩味……唯独没有落在下风的挫败。

    他到底凭什么毫不慌张,是以为她真的不会杀他吗?沈朝脚下终于动了,她提步走近,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匕首出鞘半截。

    陈胤兰抬手拨弄着灯火,没有抬眼:“你把世子殿下利用了个彻头彻尾,又是偷寻密旨,又是探听消息……同他成亲不过也不过是你的一句谎言,沈朝你啊,早打算好了,待取得密旨之后,便一走了之。

    “从始至终,你就没付出过半点真心,你从来就没有几句真话,你满口谎言。”陈胤兰一字一顿,笑着陈述道。

    沈朝脚步顿住,面色微沉,一言不发。

    “我说的,可对?”

    陈胤兰站起身,恍若未见沈朝身后那一闪而过的寒光,他抬眉望向屏风之后,“真真是枉负世子殿下一腔赤忱之心。你说是不是,世子殿下?”

    脑子瞬间空白一片,沈朝下意识循着方向望过去,看着屏风后缓缓而出的那道身影,悬于头顶的利剑猛地扎下,将胸腔整个搅得鲜血淋漓。

    她嘴唇开合,却突然失了声,说不出一句话来。浑身僵在原地,她见着李昱向她走近,放在腰后拔匕首的手停滞在半空,手脚都不再听使唤,僵直在原处分毫难动。

    沈朝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抬手想去抓他的手臂却落了个空:“李昱,我……”

    李昱反手紧握住她的小臂,手下用力拉向自己的方向。沈朝整个人扑在他的身前,一抬头就已经在他的怀里。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近,隔着微末的一小段空隙,看上去是有几分克制的轻揽。唯有沈朝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她的肩膀都被攥得发疼。

    “陈先生真是说笑了,她做的这些,我都早已知晓,默许过的事情,在你口中竟成了利用?至于成亲一事,便更是荒谬了,她可从未有半分离开之意。”

    沈朝攥着身侧的手微顿,侧头望了一眼李昱带笑的侧脸,低下头应是。

    “陈先生还是莫要妄加臆测。”

    李昱握起沈朝的手,携着她一同往门外款款而去,“祸从口出,君子不妄言。毫无证据的揣测说多了,怕是只能让先生自己深信不疑,于别人眼中,却是可笑之极。”

    “妄言?是真是假,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肯明白的人也不肯明白。”陈胤兰盖灭烛火,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沈朝循着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惶惶黑暗之中,他支撑起下颌,轻笑起来,不紧不慢道,“信任这个东西的打破,只需要一句谎言。你应该很懂吧。”

    沈朝收回了目光,随着李昱的步伐飞快地穿过园子。回廊处积着薄冰,平日里走得慢还好,行得一快便滑得站不住了。

    沈朝走得匆忙,又根本顾不上脚下,“噌”的崴了一下,幸而扶着身旁的廊柱才不至于摔倒。

    脚踝霎时传来钻心般的痛,她不得不停下来。眼见着李昱的身影就要走远,她忍着痛又几步追了上去。

    一路上,因着痛,又因着快走,她出了满鬓角的汗,嘴唇都被风吹得有些发白皲裂。

    待到了居所,早已备好热汤。李昱吩咐了几句之后,转身便离开了。

    侍女团团围上来,解衣的解衣,备水的备水,沈朝手脚都被绊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昱穿出帘子后,再不见踪迹。

    盥洗之后,侍女都退下,屋子里只剩沈朝一个人。不知是不是李昱吩咐过,这里火生得比平日要旺,她只穿着中单都热得口干舌燥。

    沈朝刚想出去寻他,将将推开一点门缝,渗透进来的寒气便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她这才想起未着外衫。

    侍女走时并未备好衣裳,沈朝在房间里翻了翻,都是李昱的常服,尺寸并不合适。若穿出去教人瞧见,恐是又闹出一番事故来,她只能作罢。她又喊了好几遍人,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沈朝躺在床榻上,盖好衾被阖上双目,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先前的一幕幕就在脑海中反反复复,甚至于慢化到,她可以清晰地回忆起他笑时压下的眉尾,他话音落定时的细微余颤。

    红烛燃了大半,烛泪都积聚又凝固。

    她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坐下饮了一杯又一杯茶,连时辰也不知晓,到最后她攥着杯盏的手都在不住地轻颤。

    她低头望着清澈的茶汤,倒映出的人影在波纹中扭曲,非哭非笑的难看神情。

    沈朝蹭地站起身,随手拿起一件外衫披在身上,猛地推开了门,她浑身的血液都向上涌,却又在呼啸的寒风中冷却。

    李昱就站在门外,他肩上是薄薄的积雪,他的体温甚至没融化扑面而来的风雪。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转身向台阶下而去。

    草草披着的外衫掉在了地上,沈朝都顾不上去捡,她扑上去攥紧他的手臂,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脱口而出的话音竟在颤抖:“李行潜……”

    李昱的脚步顿住了,他的话语在风声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想冷静一下。”

    他停顿,“但很明显,我没有成功。”

    李昱转过身走了回来,捡起地上的衣裳搭在她的肩上,而后将她推到门里,他始终站在门外,没有进去一步。

    他将门阖上,牢牢地将两人分隔在两处。厚厚的门板阻隔一切的视线,他们再看不见彼此。

    “李昱,我们坐下来好好沟通一下,好不好?我可以同你解释的,你自己也说了,陈胤兰的话不过是空口捏造,都是妄言,是真是假你分不清吗?”沈朝轻拍着门。

    李昱侧身倚靠在木门上,头也靠了上去,四处而来的雪落满他的眼睫,化成了细微的水滴顺着下颌滑落,浸透在衣衫里悄无踪迹。

    “你来燕王府是为了寻密旨,你私去钟尧书房是为了查探消息。”李昱停顿,“这两句是真的吧。”

    沈朝张了张嘴,覆在门板上的手都在细微地颤抖。

    “你说有什么是假的?你有什么好同我解释的?”李昱的声音陡然凌厉,“若你的解释是,你是有苦衷的,你不得不寻密旨,你不得不探听消息,但你真的没有分毫利用我的意思,这样的解释就不必同我说了!”

    门内是错乱而又深重的呼吸,沈朝的话语里带上了鼻音:“我……不是……不是……”

    “我不管你有几分真心,口中又有几句谎言。但你别想着一走了之,也别有分毫的妄念,妄想离开我的身边。”

    这话语平静得没有丝毫起伏,但字字听来都是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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