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陆

    一句话将陈香扇推进河底,晚秋时节是刺骨的寒。是谁说过没人能将她拆解沉没?又是谁说过有我在的?虚假的谎言编织出虚幻的梦,这条路又该如何放心地走……

    越然,那个将我拆解,使我沉没的人难道是你?

    陈香扇伸手抓住越然,就像是抓住离散前最后一根希望绳索,“越然你要做什么?”

    她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眼下的境遇并没有给越然太多时间去解释,生死客刀刀夺命而来,牛头武功虽高却撑不了太久。他只能先顾她的安危,其他的误解与怨恨都没有她的命重要。这是越然设想好的一切,也是他亲自为她铺好的路。

    避去陈香扇的目光越然忽然收起九万里扛起半昏半醒的赤芍,同霍满金道出一句:“没时间了,带上她跟我走。”

    彼时,陈香扇的右手从越然的方向滑落,她知道所有希望都变成了奢望。

    “丫头,走吧。”霍满金的声音将她唤回。陈香扇不懂他是否是迷途知返,但她懂得霍满金永远也不会与陈韶背道而驰。哪怕此刻陈香扇有着许多的旧怨难解,她也该选择清醒着离开。不然其他人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陈香扇抬脚前看向杂乱的树林,以一敌十的牛头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河滩上,躺着的人也慢慢不再呻/吟。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恍惚,可在混乱四起的水边,她却莫名瞧见那块青石上有个熟悉的背影悄然出现。

    师父,我定会弄明白一切,这世间没有人能将你抹灭。

    -

    而后,霍满金与陈香扇追随着越然走过脚下的河岸,穿行过不远处的树林,直到在一处隐蔽小道上的马车前才停下。一切看上去早有预谋,越然将赤芍从后帘处搁上车舆,霍满金决定好随行转眸便去了车前。

    此刻,唯剩下越然与陈香扇对峙在车舆后。

    陈香扇望着眼前人质问道:“越然,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可你却伪装的很好。所以,这步棋又是你想要杀出的哪一局?而我,又将被你丢去哪里——”

    面对起陈香扇的愤怒,越然没有辩驳,他只伸手穿过她的手臂随之将人架上了车舆。陈香扇双脚悬空坐上舆,蓦然被站立在身前的人捧起了脸颊,而她的质问也逐渐变成陈述。

    “小扇。”

    还是那声温柔的呼唤。

    越然垂眸将额头与她抵在一起,他不用看,就知道陈香扇红了眼。

    至少她是在意着他的……越然觉得这便足够,“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就如你离开我时一样,你有做过选择吗?这世间的变数太多,无论我们变得多么坚不可摧,都终究有能被击垮的软肋。而我能做的只有保全你。抱歉小扇,是我骗了你。或许欺骗是从宫门下的重逢开始,又或许从是我怀疑阿耶的死因开始,再或许是女伯死的那天……”

    “但这场骗局中,唯一不变的就是——”

    “我爱你。”

    这一次,越然决定坦诚,他起身与之对望,指尖轻轻擦拭起她眼角的泪痕。陈香扇却说:“将我交给霍满金,然后弃我而去,就是你说的爱吗?你说不让我逃离你,为何到了这儿你却先逃了……”

    “越然,你个骗子。”

    “生死客穷凶极恶 ,总要有人断后,我与金明舫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我不可能让你一人犯陷,把你交给他,是最好的选择。你我都心知肚明陈韶在他心中的意义。至于,你心里的困惑,若有机会我会说个明白,但不是现在。”越然的话只说到了这儿。

    他将手缓缓落下,他其实该去吻她。可他却为心中的愧意,敛去了注视她的眼眸。

    这一吻,就留待云开雾散。

    越然抽出长刀退后半步扬声道:“快走——”

    “小子,咱们之间的恩怨未了。如果这次你没能死在生死客手上,下次便是死在我手上。山高路远,你好自为之。”霍满金在话语间扬鞭启行,发动的马车将陈香扇与越然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此刻,直到离别真正来临的时候,陈香扇才发觉自己并不是恨之入骨,而是痛不欲生的痛。

    她试图去抓越然的手,“阿然,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

    可惜这次,她再也没能抓住爱人的手。

    越然却将微笑留给陈香扇,他平静地站在原地这样说道:“去吧小扇,蓬莱的路还有很长,你的信也还没送完。说不定,在不远的将来,在蓬莱的尽头我们还会再见呢?去吧小扇…去吧……”

    九万里随风挥起,平静水流下暗潮汹涌,枯败树林间危机四伏,越然决意不再去看他的爱人。

    离别只为更好的重逢。

    当再回过头,他眼中只剩下誓死一战的决心。

    谁也不能阻止他们的重逢……

    “霍叔,停车。”陈香扇在疾驰的马车上,望着小道间消失不见的越然,一遍遍试图阻挠霍满金前行的路。

    可霍满金却没有半点想要停下的意思,“丫头,别再执着了。他愿意送死就让他去送,这比起她那时受过的痛根本算不了什么。你别忘了,是谁杀死了她——”

    奔波不停的马蹄声,和着陈香扇躁动不安的心脏作响。

    迷雾拨开,是更浓的迷雾。

    陈香扇失落地瘫坐在车舆内向下望,脚下就是那条与之走散的路,她有一瞬迟疑,可她无声的沉默中夹杂的却是拼了命也要回去找他。三年了,陈香扇不想再被动的活着。

    于是乎,陈香扇伸出双手扶在车舆两边,深深呼吸。

    她欲纵身。

    只是,比她先落下的是身后赤芍爬起身重重落下的那一掌。

    “赤芍,你……”陈香扇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她由此昏沉着向后倒去。“阿姊…抱歉。我…奉命行事,切不能让你再回到那去……”赤芍吃力地接起陈香扇,“这是宗主最后交代给我的任务……”

    越然…越然……

    陈香扇双眼开了又合,往事一幕幕浮现,那时告别过的人都没再出现。

    所以,我们还会再见吗?

    -

    小扇,我们会再见的。

    越然心中莫名道出这句话,他持刀的手便又紧了几分。

    脚踩落叶一步步向危险逼近,越然走进了金明舫生死客的围困中,他抬刀的第一件事,就是帮牛头脱身,“走,去追赤芍,把她送回汇林苑疗伤。之后所有事,都听赤金安排。”

    “如此势单力薄,宗主你怎么办?”牛头抵去生死客手中这招,已是大汗淋漓。

    越然却只说了句:“走——”

    牛头猜不出越然的用意,他能做得只有听命。随着牛头一声:“宗主小心,属下告辞。”落下,这场混战就变成了越然一个人的四面楚歌。

    生死客这些亡命徒是巩元手中下出用来定局的棋,霍满金只不过是头用来替罪的羊。越然却妄图一己之力,摧毁巩元的阴谋,简直是痴人说梦。

    没人看得透他。

    可越然却万般笃定地接下他们送来的每一剑。纵使百剑之后遍体鳞伤,他也依旧笑着抵抗。只是,越然恍惚与那第一百零一剑擦肩后,竟踉跄着向身后的枯树跌去。

    九万里也随之被扎进土地。

    越然眼中天地昏沉,那些个头戴斗笠的生死客瞅准时机欲一击毙命。不料,林间霎时传来一阵熟悉的鸟鸣,生死客刀起未落纷纷将目光移向西面。

    “动手啊,这不就是巩元想要的吗——”越然努力撑起九万里,无奈又跌跪在树前。

    怎样看这场生死都已注定,此时一辆低调的马车却行至林间,行至众人面前。只闻,马车人内坐着的人在停稳后出言呼了声:“收了,留个活口带回去。这是那位的意思。”

    生死客令行禁止,利剑收回剑鞘的声音齐齐落下。

    越然凭借最后一分力气看向竹帘下隐匿的身影,紧接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扬起在他的脸颊。残阳晚照,晚霞斑驳着他颈间的伤,越然啐出口中血丝暗道了声: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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