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凫山六尸(六)

    眼前的这只妖确实很难缠,姜止吟同它有来有回地鏖战几十回合,依旧没分出胜负。

    到了此时,周遭少了肉眼可见的刀光剑影,多了无形地内力对峙。

    在凝立不动的过程中,她摸清了一些信息。

    它妖法属水、土两系,御水之术为最佳。自知道这个后,姜止吟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妖狡猾至极。

    起先第一眼她倒没把它同江伥族联系起来,只当它是擅用土术的地妖。

    ——地妖一族同属妖王郗芾管辖,族中多出强者,在妖族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打破。

    在这之后,姜止吟发现此妖还极善利诱人心。据她所知,妖族之中仅狐族,鱼人族,江伥族是蛊惑人心的好手,善水的也只有鱼人和江伥一族。

    斗法过程中,她曾有意地试探过它的本体。

    若是夺舍而来的躯体她有针对的术法,是借尸还魂必定有离体之弊,但她数法兼用,得到的结论只有——它就是本体。

    所以,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要是换做往常,姜止吟对付千年江伥肯定是吃力不讨好的。毕竟她只有化境巅峰,眼前的妖已近于修士的渡劫期,比她高了一个阶级。

    修者的半阶有云泥之别,三岁小儿都知道。

    但好在,她早先见识过上古魔物反噬的威力,对比下来,江伥的诱术就对她微乎其微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她一个化境巅峰的实力才能在渡劫中讨到便宜。

    可它好歹是只千年大妖,阅历和妖力摆在那里,全力一击下来,姜止吟应对起来还是很棘手。

    这话说的不假,就像现在,这人,不对,这妖急了。

    许是几十个回合下来依旧没有在她的身上讨到好处,此刻,它原本像戴死尸面具的那张脸已经全然垮落在地,下巴耷拉落在地上,粘着泥和水的发丝不再直直地竖起,取而代之的是杂乱地垂着。

    那妖阴测测地抬头,剜了她一眼,落在姜止吟的眼里便是要放大招的信号。

    她瞥它一眼,眼却只抬了一星半点,手里的剑依旧毫不相让。

    她表现的稳得不能再稳,像是对它说“要打便陪你打个够。”

    江伥咬咬牙,心里很是惆怅。

    可恶,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这都要打到天黑了!真的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同伴吗?

    它是一只妖,出来妖域后蛰伏凫山镇几十年,却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倒霉和羞愧。

    倒霉的是,这个地方被圣地的人盯上了,三天两头有修者打扰他的清修。羞愧的是,自己竟被一个丫头片子教做妖了。不受摄心影响,且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再给她几年还得了?

    凡人有句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日不除了她,日后就是她除了自己。

    想到这,它深深吸一口气,同一息,地上的下颌颤了颤很快恢复如初。

    姜止吟面上无虞,早已被膈应透了的心却是终于舒服了起来。

    其实,方才亲眼看见人脸垮下时她便想到了初次下山时遇见的猫毛神。

    猫毛神是吃了冤者魂魄的妖诈称的名头。多以男子示人,本体是黑衣光脚,鸡爪人形。

    同样是人的皮相,非人的本体,两者的记忆很快就闪过脑海,重叠起来倒真多了几分玄乎可怖。

    “我认输。”江伥伸出两根指头松活刚接上的面骨,动作有些慢腾腾地,又停了对峙,无奈地摆摆手。

    “你有意同我打,我偏不和你打。干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带走你的朋友,日后我们互不干扰。怎么样?”它这话里话外都做了退步,心里却打着只要她分神片刻,必要重创她的算盘。

    这么想着,江伥神色颇为莫测。

    淅淅沥沥的雨越来越大,润风吹过廊下,除此之外,周围安静异常。

    妖的话同它渐起的唇角放在这个环境下就分外蹊跷了。姜止吟没应他,也压根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霜华剑意朝它制去。

    场面一时恢复如初,见状,妖干脆眼睛一眯,重覆杀意。

    两人凝立对峙,不知不觉间转立于雨中,云层越压越低,天上暗雷滚滚。

    “滴答——”一滴雨水掐落在姜止吟的睫前。

    此时若有人推门而入,便可见到这样一副场景:一个浑身微湿的妙龄女子执着寒剑作势要打一个看起来半身入土有些不辨男女的人。

    这场景毫不夸张地说,放在四界任何一角都分外打眼。

    姜止吟眼睫都没抬合一下,她灵力运转,挥出的剑便重回手里。这一回,手里多了许多滑润地湿意。

    糟了——

    幻术没了。

    同一息,江伥看她半晌。

    她面上沾了雨水,原本的伪装已然不复存在,简单盘起的秀发略微浸湿又在对峙中慢腾腾地垂披于肩,本就白皙的脸沁上雨水后,美如月中聚雪。

    啧,可惜了。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永远带着一种淡漠。美丽而神秘。

    ...沾上尘土一定会更美。

    末了,江伥收起转瞬即逝的思绪,微眯的瞳眸闪着野兽捕食的光芒。

    它胸口多了几分悦意,一贯阴冷的胸口隐隐开始跳动。既杀不了她,那便放她走。

    它已经想好怎么让那张脸为他而绽放了。

    到那时,一定很美。

    江伥笑笑,长发一瞬飞舞起来,在姜止吟以为它又有什么动作之时,它却于雨中消失。

    ....

    江伥到时,王家二楼皆陷入黑暗,唯有楼下一侧灯火通明。

    它想:竟这么快就得手了。留着那老妇果然有点用。

    这么想着,脑海中已经浮现了女子淡漠的脸上有了伤心、惧怕和悔色。

    心中的悦意顿时化作笑声在雨夜中响起。

    江伥后知后觉,这才发现它竟笑出了声。它眼神微微凝住,摇摇头将那思绪拔出。

    现下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它凭着天时地利才快那女子一步,当务之急,是要再送她一份大礼。

    失去同伴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末了,它看了屋内集束的灯火,心里有了决定。也就是在这一息,才发现,同一方向的柳树下站了一个人。

    那人素衣玉冠,虽看不清容颜,但宛如青松的身姿和周身自然而成的气质就叫人震撼。

    明明只是随意的一望,江伥却像被惊摄住般,往后退了两步。

    它妖念探过去,这才发现那人只有筑基。可即便只有筑基,没什么动作,江伥心底仍不自觉带了股恐惧。

    那份恐惧来源于妖的本能。

    是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压迫感似有若无,却叫它不断地猜测眼前人的来历。

    他究竟是大能的子嗣?还是圣地的修者?抑或者,他有什么护身法宝?

    江伥吞咽了下,抬眼间瞅见方才还立在柳树下看不清容颜的身影毫无察觉地出现在眼前。他站在那里,神色居高临下。

    墨色的瞳眸闪着熠光,一瞬间,雨水都不自觉地停滞。

    江伥知道,来人身份成谜。但没办法,既然来到了这里,再神秘金贵也只能去阴曹地府呆着去。毕竟,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轰隆——”雷声响过,很快,暴雨如柱。

    与此同时,院中浓郁的妖力涌动,江伥腾空而起,快速在空中画了几笔。随着它的动作,绿色的道法符文缓缓现于半空,伴着指间妖力运转的动作,雨中的水停止下来汇聚于一团,兀的卷起惊天巨浪。

    风咆哮着,柳叶婆娑起舞,磅礴骇人的雨却停了。

    江伥妖念一动,眨眼间数道聚成的攻击就已经迫近敌人,这还不够,它身形一晃,犹如利箭般飞射而出。但它没想到的是,那人凝步不动,自己的攻击却被轻松挥袖化去,非但如此,它还被生生击退了数米。

    见状,江伥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稳住身形后面色旋即变得冷硬苍白。

    “你究竟是谁?”

    就连方才的女子都不能击退他,他明明只有筑基。又是如何做到的?

    魍楼不语。

    “你..你究竟是谁?”带着疑问,它失声又问。

    就在那瞬息之间,魍楼双手随意聚成一拳,在它瞪着眼来不及作出反应之时,江伥妖身骤然一缩,轰的一声,被击退于身后的墙垣。

    紧接着,它的身子以极慢地速度滑落在地。

    “扑哧。”一抹绿色的液体自脸庞流下,瞬间江伥感觉到周身传来剧痛的撕裂感。

    足足几息,它方能抬起头。

    江伥手指虚握成拳,瞳孔微缩成线。它颓然抬眸,“你...”

    话音未落,它便觉身子一轻,察觉到什么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整个院落,但不会有人知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江伥知道。

    它的妖丹没了。被人生生剥出。

    江伥感觉到深深的绝望和崩溃,这种崩溃不仅来源于妖丹离体带来的痛苦,还有它对眼前男子的恨意。

    可是他太强了。他究竟是谁?它打不过他。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这几息,它的脑海里一直循环着几句话。

    魍楼眼帘微低静默的眼睛异常冷凝,上下打量它半晌,终于厌烦出了声。

    “许久不见,郗芾竟连一只伥妖都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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