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半月不到,大军便踏上回京的道路。经此一役,温家众人已元气大伤,温夫人更是在与漠北大战中落下病根。

    回京的车辇上,李文歆在旁替温夫人换药,长宁则望着窗外的风景发愣。三人同坐一辆,各怀着心思。温夫人看着女儿,她的气势和以前大有不同了。

    平日总是坐不住的,总要寻些事情做。如今,整个人愁眉不展,郁郁寡欢的模样,她瞧着第一眼,心中复杂万分。

    霎时,李文歆忽然喊了声长宁,温夫人怔住,有些心虚的收回视线,没曾想,长宁似乎是没听到李文歆的叫声。

    之后李文歆又多叫了几次,长宁才顿顿的回头,问道:“......怎么了?”

    李文歆笑笑,道:“皖皖,帮叔母将第二个抽屉里的剪子递过来。”

    “好。”

    长宁循着她的声音看到她替温夫人包扎的手,还拽着纱布,便低眸去寻那藏有剪子的木匣抽屉。有气无力的,还是李文歆后来再次提醒她木匣在何处,才悠悠将剪子递了过去。

    之后,又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但却没去瞧窗外的风景。

    两人不谋而合或许猜到她为何事发愁,温家出的事太多,李文歆也亲眼见过两兄妹关系总算得以缓解,这又天人两隔,她心里的忧愁比在座几人的都要多一分。

    还有周棠的事,也在她心中落下根难以拔出的刺。

    温夫人是个固执的女人,加上温卿麟的宠爱,对男人更是有独到的想法。

    于是,她道:“你叔父兄长尸骨未寒,那周世子却将你丢下,转头就回京城当他的世子爷。还是在你二人尚未订亲的情形下,便对你如此,日后难保不会冷落你。”

    “自古男儿当自强,有主见。他这般被姑母牵着鼻子走,还有意娶正妻纳你为侧室。”

    “他不是这个意思。”

    长宁蹙眉,还是替周棠反驳一句。

    温夫人一噎,继续道:“他日后难免不会有这个意思。我温家的儿女怎能给人做妾。何况,那宫中水太深,你就非要去趟这趟浑水么!”

    她说着,不自觉便有些激动起来。经历过一个女儿被男人欺骗,一个儿子当场战死,剩下的因幼时之事背负太多,楚南歌已接近崩溃,她不能让长宁再出什么事。

    到底都是她的骨肉,她再强硬,骨子里还是一个格外柔软之人。

    长宁此时不答,温夫人更是窝火。

    就在要憋不住心中的火时,好在李文歆在一旁按住,笑道:“阿姊别担心,皖皖如今是个大姑娘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周家那小子,也是我看着过来的,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说不定他真能有说动皇后的那天,给孩子们一些时间,他们会想明白的。”

    “只要两人是真心相爱,这过程中受到的多少艰难险阻,都是值得的。”

    “阿姊,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她们,又何尝不是不被人认可的,却又是一路这么走过来的呢。

    ......

    回京的队伍途径之处,大雪早已消融。又是一年的播种劳作,云黎军队大胜漠北的事迹也传遍各大城池,以至于军队途径之处,百姓们接连探出头来欢呼呐喊。

    车辇驶进城门,回温府女眷的车辇便要与回京述职的车辇分开两路。

    而这转弯之际,行驶的大队却放缓了步伐。只见一匹黑马御过,在长宁车辇旁停下,李文歆挑帘探出头来,见来人询问道:“这位军爷,请问是有何事么?”

    阿森对几人也客气,一来就说明了情况,只道:“温三夫人,我家王爷有请四娘子过去一趟。”

    李文歆蹙眉,车辇内的温夫人与长宁也听全了二人的对话。温夫人投来质问的眼神,像是在问谢衍之怎会叫她过去,长宁不用想就知道,只怕温夫人又是在想她做了什么事惹到了云黎的储君吧。

    长宁下车御马,跟着阿森一路驶到谢衍之车辇上,里头的人闻到风声掀开了侧边的车帘,朝长宁笑道:“上来。”

    闻言,长宁微蹙起双眉。阿森先一步下马牵着她马匹的缰绳,长宁犹豫了小会儿,最终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进了谢衍之的车辇。

    他的车辇很大,里头陈设也比温家的完善许多,所用绫罗绸缎,上等兽皮,都是下层的人精心挑选,特供奉给君王的物什。

    长宁先是周围打量,他便倒好茶递给她,道:“你喜欢?”

    长宁一顿,随后摇头,实话道:“空间太大,反而觉得寂寞难耐。”换作之前,她喜欢热闹,就会这么觉得。

    可换作之前,她喜欢新鲜事物,总会向自己索要。但他好像忘了,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离城寺里,在那之后,她就不愿再与自己亲近了。

    谢衍之摇头,最终说起了正事。

    “漠北的外来使臣已抵达宫中,皇帝想借春猎接待外国之邦。今年春猎与往年大不相同,漠北王的小王姬年纪尚小,皇帝为照顾小王姬的情绪会诚邀各府贵女一同参与。皇姊是长公主,却很少与外人打交道。”

    “她想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回淑清宫,帮帮她。”

    长宁微怔,垂眸思索三分,才缓缓出声:“臣女知道了。待处理完叔父与兄长的后事,臣女会进宫去。”

    谢桑宁是何脾性,长宁再清楚不过了。也因为知她秉性,她即使再不愿,也绝不会说出哀求的话来。

    这口吻出自谁,长宁也是清楚的。

    她刚一答应,默认下来,却听见谢衍之的叹气声,后道:“你其实不用这样。若是不愿意,你可以拒绝我,与其闷闷不乐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我还是更希望听到你的拒绝。”

    长宁摇头,立刻打断道:“不用了,就按王爷说得这么办吧。”

    谢衍之担心道:“可你这次入宫少不了要与皇后碰面。”

    长宁道:“皇后若是有心为难,我躲不了一辈子。”

    谢衍之道:“你能。”

    谢衍之神情肯定。长宁顿然,对视上后稍有不解的蹙眉,思索小会儿,这才察觉他是何意。

    长宁不自在道:“我若躲开了,你能保证皇后不会借此为难我的父兄,家人?......你说过,父亲被推举上位后,根基不稳四面受敌。这时还未上位,温家就在增援一事上出了岔子。我一直觉得这其中并没那么简单,阿兄的死也没那么简单。那些人,分明是向我索命而来的。”

    长宁越说越肯定心中所想,那漠北的将军说话不清不楚,却总与她扯上关联。还有皇后,周棠下京有些时日,她若想亲自接人回去,为何非要跟着自己父亲的队伍?即便有父亲伴驾,温宸风完全可以先行一步增援前线。

    这一切,就好像是特意被人拖长了战线。

    不论是云黎京城,还是驻扎在离城的漠北军,都太过安静了。

    还有于武广,他真的是那叛国之人么?

    谢衍之心一紧,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紧接着是被阴沉替代,问道:“你进宫是为了找你阿兄战死的原因?众目睽睽之下,你阿兄死于漠北将军手下。”

    长宁摇头道:“不。阿兄虽随着父亲戍边多年,却还只是临危受命的小将军。对方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围攻我之际又是在周围设伏,阿兄孤身应战,根本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为何会给温穆林喘息的机会?

    或许那根本不是喘息,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亦或是在掩盖着什么。

    谢衍之道:“你是在怀疑宫中有漠北内应,可奸佞已除,你可知若是这么做,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长宁道:“可于将军真的是内应么?王爷不会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么?于将军的秉性如何,圣上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是自己误判伤了臣子的心么?”

    长宁不依不饶,谢衍之只觉得头脑发紧,这道:“你这是在替你的叔父打抱不平。”

    长宁顿在原地,不曾想那人是这么认为的,心中不免有些苦涩。可说到底,她还是不能放下温书朗在她面前顶着为百姓好而自刎的事,后来还被皇帝当作除去于武广的利刃。

    于是,长宁肯定道:“是。”

    她的声音仍在车辇中回荡,两人的争执,迫使车内的祥和被挤出,只剩下凝滞与冷漠。

    谢衍之低头叹气,只要认定了一件事便一路黑到底,他还能怎么做呢?

    “日后这些话,进到宫里要忌讳。春猎中人多眼杂,被有心人听了去......罢了,跟在长公主身边,春猎毕竟是世家公子的角逐,出了事我难以抽身,那时皇姊会护住你。”

    长宁怔了怔,抬眸只看到谢衍之的背影,不由觉得有些落寞,还有的,是那声音中的无奈。

    她心中有些复杂,脸不觉间耷拉下来。这时,她觉得自己是自私的,但她别无选择。她在宫中若想取到进展,还得托庇谢衍之才能自在独行。

    最终,还是利用了这份感情。

    她想,那一刻,她是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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