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诗会

    才刚同邱寒松聊过这人,现在就收到了他的邀请,叶怀瑾心中玩味,她懒洋洋地环起双臂,并没有接过那封信笺,而是随意道:

    “哪个柳公子?本郡主可不记得和哪个姓柳的有什么交情。”

    那小厮一愣,像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不知道自家公子,他有些急了:

    “郡主,您可是说笑,我家公子是新晋的科举状元啊!他所作诗篇名动天下,不知多少人争先恐后想同他结识,您怎会不认识?”

    “噢,”叶怀瑾意味不明的应了声,又道:“那同本郡主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好诗词,也不爱读书的,他有什么可见的?”

    “瑶乐郡主您误会了,”小厮深吸一口气,眼中隐隐透露几分鄙夷:“我家公子并非是想单独约您见面,只是公子举办的秋菊诗会要广邀天下名流,届时诸位雅士才子皆会齐聚一堂,这封信只是惯例的邀请函罢了,您若是不来也无妨。”

    最后一句是他自己加上去的,说到底,他就压根搞不懂他家公子为何要邀请这不学无术的瑶乐郡主,要是到时候她把好好的诗会给搅散了,那岂不是太扫兴!

    “哈,原来如此。”

    叶怀瑾这才将那封邀请函接过来,却是漫不经心捏在手中把玩,像是拿了张废纸片似的,还没等他发表什么不满的意见,就见这冷艳少女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微笑:

    “话说,你这眼神本郡主看着可真是不爽,要不就挖下来送我吧,嗯?”

    叶怀瑾的话吓得小厮一个激灵,忙摇头道歉,哆嗦着一溜烟跑走了。

    她垂下眼眸,仔细端详手中信笺,只见这张洒金笺背青面白,摸起来平滑细腻,似是加了滑石和云母,举起来对着日光,甚至还能隐约看见一朵栩栩如生的秋菊跃然浮现纸上。

    邱寒松凑过来,也看见这一幕,他感慨道:

    “这约莫也是柳公子自创的水印暗花,据闻是制作时,先在纸帘上让所需纹理或图案凸起于帘面,抄纸时令纸浆薄于他处,这样在光亮下就会自然呈现花纹,柳公子着实巧思。”

    言语间满是憧憬,看起来他的确很喜欢这位才华横溢的状元郎。

    叶怀瑾没有过多评价,她收起信笺:

    “你的那本诗集,再借我看看呢?”

    “好。”

    在新晋状元郎风靡全城的当下,用那种特殊方式装订的诗集数量堪称千金难求,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如果是旁人来借,邱寒松一定十分不舍,但听叶怀瑾这么说,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递了过来,还有些忐忑:

    “叶姑娘,这本已经被在下翻过太多次,未免有些旧了,你若是喜欢……”

    “不,我就随便看看。”

    叶怀瑾没有夺人所好的意思,她只是有点事情想要确认。

    翻开书页,第一首就是上次邱寒松念过的诗,余下还有许多,只是每首都风格迥异,既有缱绻缠绵的闺怨诗,又有恬淡闲适的田园诗,种类之多令人大开眼界,如果这都是同一个人在短短一个月内创作出来的,那真的只能用鬼才来形容了。

    “谢了。”

    叶怀瑾合上书册,递还给他,暗暗思索。

    有些奇怪,若说只是有几篇风格不同的作品,还能用天赋异禀来解释,譬如那首“横刀向天笑”,或许就是他曾听过兵士的描述,从而想象的战场豪情,可这遭遇贬谪后抑郁难平的心情,他又是怎么体验到的?她不懂诗词,但也知道创作必须有感而发,那柳隽清正是一举中第,意气风发的时候,如何写的出这等凄苦悲怆的文字?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①

    脑中还回想着方才看到的诗词,叶怀瑾余光忽然瞥见邱寒松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疑惑:

    “怎么了?”

    这都送她到家门口了,怎么还不回去。

    “这个,叶姑娘,那秋菊诗会……”

    清俊挺拔的男人耳根微红,纠结地斟酌着说辞,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她手里的邀请函上瞟,叶怀瑾恍然:

    “哦,你想去参加啊。”

    说完她又不解道:

    “你可是堂堂太子,一个诗会而已,谁还能拦你不成?”

    邱寒松苦笑:“正是身为太子,所以平常这样的民间活动都不会给在下发出邀请,若是无故贸然前往,那也太过失礼,况且若是被知道身份,恐怕也会导致旁人过于拘谨……”

    “啊~所以你想拜托我带你去?”

    叶怀瑾恍然大悟,她看着邱寒松不好意思的表情,玩心大起,两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张信笺,轻佻地往他眼前晃了晃:

    “你可以乔装打扮跟着去,但是,你要怎么报答本郡主?”

    “这……”

    邱寒松一哽,正极速思考着说什么,一根莹白修长的手指抵上他的唇。

    “先欠着咯。”

    叶怀瑾眨眨眼,不出所料地见邱寒松从脖颈到耳朵红了个彻底,她哈哈大笑,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她轻巧地朝后跳了一步,冲他摆摆手:

    “回见啦,太子殿下,记得穿好看点哦~”

    “……”

    邱寒松望着叶怀瑾逐渐消失的背影,少女恶作剧成功的灿烂笑容还浮在眼中挥之不去,他怔愣地摸了摸被她方才碰过的地方,唇瓣几不可察地颤抖着,感觉指尖微微发烫,还有几分难以克制的酥麻。

    -

    邀请函上的秋菊诗会约在七日后,叶怀瑾看着日子到了就打算出门,但由于上次好端端出去登山,结果回来后不仅受了伤,衣服还烧焦了,恬玉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她再一个人出去,叶云阳听说后自告奋勇:

    “叶儿姐,要不我陪你去吧?我现在可强了,才不会像上次那样拖你后腿,要是有敌人来,我一脚把他们都踹飞,谁也没法伤你,嘿嘿!”

    “呵,”叶怀瑾猛地掐了把他腰上的软肉,疼得叶云阳一蹦三尺高:“就你这小身板,自己都保不住,还护我呢?

    “那、那多一个人总归好的呀!再说,这可是诗会,要是轮到叶儿姐作诗什么的,我也好帮帮忙嘛!”

    叶云阳不服,恬玉也在一旁帮腔:

    “就是,小叶少爷在私塾一直成绩很好,而且小姐您可别忘了,虽然老爷现在不在,但当时可是明令禁止您出门的!”

    “嗨呀,知道了,我这不是正经事儿么,别人邀请函都发了,不给面子多不好。”

    叶怀瑾不以为意,但见两人还是死活不松口,她索性指了指外面候着的身影:

    “这样吧,小阳你和我养的门客过两招,你赢了就让你去,怎么样?”

    随着她话音落地,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人,那人身形高大,挺拔如松,头上戴着顶黑色帷帽,遮住了面容,穿着件寻常青衫,虽作书生打扮、并不起眼,但周身气势凛冽,步履稳健,在长袍下面隐隐还能看见剑的轮廓。

    “门客?小姐您什么时候招募门客了?”

    恬玉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一头雾水,她狐疑地盯着叶怀瑾,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几分端倪,但任凭她睁着大眼睛左看右看,实在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异样。

    叶怀瑾脸不红气不喘,丝毫不心虚地说:

    “这不正是因为爹不在,万一遇到什么事儿,没个准备的多不好啊,所以预防万一我就找了个聪明人来帮忙拿拿主意,先前没说,还不是怕你们管太严不同意,你瞧,今天不就用上了?”

    叶怀瑾笑着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拍了拍男人胸膛,拍得绷绷作响:

    “瞧这肌肉,多结实,不比你靠谱多了?”

    男人身形一抖,像是完全没预料到,但还是非常听话地挺直了脊背,一声不吭地任由叶怀瑾拍打,叶云阳不甘心地上下打量着他,嚷嚷道:

    “不就是比我高了点嘛,说不定是个花架子呢!”

    叶怀瑾笑了:

    “不信,你和他过两招?”

    叶云阳顿时跃跃欲试,而她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男人一眼,手状若鼓励般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感受到掌下肌肉的突然绷紧,叶怀瑾又若无其事地收手,将空间留给他们。

    嘻,真好玩。

    叶怀瑾愉悦地勾了勾唇角,根本不必回头就径直朝门外走去,她知道,这场切磋的结局毫无悬念。

    “好,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叶云阳摩拳擦掌,叶云阳发起攻击,叶云阳晕头转向,叶云阳一败涂地。

    果不其然,还没等叶怀瑾走到门口,只听得几声沉闷声响,叶云阳的攻击被轻而易举地接了下来,对方则仅仅一拳便将他打得仰倒在地。

    男人礼貌颔首:“承让。”

    “小叶少爷,您没事吧!”

    学着恬玉的称呼,姜陶小心翼翼将他扶起,叶云阳气鼓鼓地爬起来,瞪了那男人一眼:

    “可恶,我就是年纪还小,等我再大一点,也能长那么高的!”

    但到底愿赌服输,叶云阳只心里忿忿地想,算了,门客就门客吧,虽然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人,但是拿钱办事,总比那个图谋不轨的太子好吧!

    而且瞧他这对叶儿姐言听计从的模样,谅他也不敢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想到这里,叶云阳妥协地点点头:

    “行吧,我服你,那叶儿姐你去的话注意安全啊,别再卷进什么事情里了。”

    “没问题啦。”

    看着叶怀瑾潇洒摆手的身影,叶云阳又忍不住趁男人擦肩而过的功夫,拽着袖子让他低下头来,恶狠狠地呲牙:

    “喂,我警告你啊,当了门客就乖乖干活,不准对叶儿姐动手动脚,她让你往东绝对不准往西,遇到危险你要拼了命去保护她,要是叶儿姐有什么闪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听见没!”

    男人胸膛震了震,像是轻笑,声音低沉:

    “是,叶公子。”

    “哼,这还差不多。”

    叶云阳松开他,不放心地注视两人离开,心里却有点犯嘀咕,怪了,这门客的声音,怎么莫名有点耳熟?

    -

    秋菊诗会的地点在北城区,到了目的地后,叶怀瑾将邀请函随手塞给了迎客登记的小厮,就带着人往里走。

    这是一处景色优美的园林,翠绿的常青竹傲然挺立,火红的枫叶在风中翩翩起舞,假石方塘,碧泉松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竹香,沁人心脾,叶怀瑾环顾四周,发现她之前倒是来过这边,附近的那条河流依旧波光粼粼的,这边人迹罕至,确实是举办诗会的好地方。

    然而沿着鹅卵石小路往里走,叶怀瑾却突然听到一阵喧闹。

    “哪里来的丫鬟,眼睛瞎了,没看到我们小姐的鞋都被你踩脏了吗!”

    “踩的就是你!谁让你刚才说小蓉坏话的,活该!”

    池塘边,一个衣衫华贵的富家小姐捂着脸难以置信地骂道,而在她对面,婢女打扮的女子不服输地怒目而视,而显然是争吵中心的圆脸姑娘则满脸写着无措,想说什么又被拉了回来,被女子紧紧护在身后。

    “区区一个贱婢,谁给你的胆子,看我不扇烂你的嘴——!”

    富家小姐气急,她身旁的丫鬟得令,冲着那胆大包天的婢女高高地扬起手,女子惊惧地睁大眼睛,眼看着那巴掌就要狠狠落到她的脸上,却忽然有一道轻佻玩味的声音响起。

    “哎呀,好热闹呢,要不也带本郡主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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