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茂密的树木遮蔽了天空，头顶已经几乎看不到光线，此时此刻周围分外寂静，耳边只能听到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看起来一片平静，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暗处，叶怀瑾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办，要再往里走么？
她停在原地，拧眉沉思，就在这时，戚岁红兴奋的声音响起来：
“怀瑾姐姐你看，我抓到了一只兔子！”
叶怀瑾寻声望去，看到少年手中果真有一只肥硕的野兔，它的毛灰扑扑的，尾巴还湿了一块儿，身上黏着草屑，被抓住了耳朵后在半空蹬着腿，小小的黑眼珠里写满了茫然。
“你之前……为什么要那样？”
她没有回应，而是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戚岁红眨巴眨巴眼睛：“姐姐在说什么？”
“就是，”叶怀瑾也懒得和他计较称呼，她斟酌着措辞：“环翠阁里，你穿了歌女的衣服……”
“啊，姐姐不喜欢吗？”
少年歪着脑袋，指尖掐紧，手中的兔子发出凄厉的尖叫，他笑着轻描淡写道：
“一时心血来潮罢了，我有点好奇姐姐常喊的那些女人有什么特别之处，思来想去除了穿着打扮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但换了以后发现也就那样。”
戚岁红仰起头，露出完美无瑕的一张脸：“真要论起来，还是我比较好看吧。”
叶怀瑾沉默，她想起来邱寒松说四皇子很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样貌，但她始终觉得并非如此，眼下听他这么说，那种感觉更强烈了，她忍不住皱眉道：
“其实你很讨厌别人关注你的脸吧。”
“……什么。”
戚岁红呼吸一滞，他表情一瞬间的空白，但叶怀瑾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驾着马缓缓走到他旁边，盯着不远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灌木丛，微俯下.身，肌肉绷紧。
“怀瑾姐姐，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当心！”
他的话被突然打断，叶怀瑾骤然拔高了声音，甩起手中鞭子狠狠朝前挥去，而戚岁红只见一道黑影闪过，扑面而来一股兽类特有的热腾腾腥臭，那赫然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熊，张开了血盆大口朝他们袭来！
“吼——！”
鞭子在黑熊身上留下深深的一道血痕，它吃痛地大叫了一声，动作迟缓了一瞬，却是更加暴躁，叶怀瑾拽着马不住闪躲，却又顾及着身后的戚岁红无法立刻逃离，锋利的熊掌重重挥下，方才站着的地方被砸出几个大坑，不难想象，若是人类被打中，绝对会当场毙命。
“砰——”
咬牙避开一击，叶怀瑾望着眼前的凶猛野兽，心中骇然，狩兰场里怎么会出现这种猛兽？
“姐姐，快往这边走！”
忽然，叶怀瑾听到戚岁红焦急地呼唤，余光瞥见他正费力地掰开枝条，露出一道狭窄的道路，里面透着细微的光亮，黑熊来势汹汹，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在戚岁红率先开路后，驾马低头冲进了那条小道里，身后传来剧烈的声响，她一扭头，那黑熊果然被错节盘根的荆棘丛挡住，地上的野果被踩得稀烂，它庞大的身躯却无论如何都没法进入，正愤怒地大声咆哮。
荆棘的细长枝条擦过耳根，将她的侧脸划拉出几道血痕，点滴冰凉的血珠顺着脖颈滑下，落在光滑的马背上，顾不得去擦拭，叶怀瑾屏气凝神，沿着这条小道飞速疾驰，直到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空地，戚岁红正停在那边朝她挥手，这才渐渐放慢了速度。
“吁——”
叶怀瑾扯住缰绳，停了下来，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身下踏雪被划伤的脖颈，随后抬头环顾四周，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耳边寂静无声，荆棘丛里被强行闯开的口子已经悄然闭合，若非仔细观察，完全看不出她刚从这里出来。
这是到了哪儿了？
“哇啊……”
戚岁红跳下马，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好可怕，吓死我了，还好我们逃出来了。”
“喂，别这么快就放松。”
看到他冒失的举动，叶怀瑾不赞成地出声提醒，但戚岁红却浑然不觉，反而兴致勃勃东张西望，还雀跃地摘下一朵野花递给她：
“姐姐你看，这花好漂亮，是粉白色的耶！”
想起来方才眼前人拼命撕扯开荆棘为她开辟生路，又瞥见少年白皙的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叶怀瑾也不由有些心软，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放松，她微微勾起唇角，抬手去接：
“嗯，刚刚多谢……！”
脖颈突然一阵剧痛传来，叶怀瑾的动作整个僵住，她不可置信地低头，汩汩渗出的血液浸湿了她的衣襟，不知道从哪射出的箭矢深深扎进了她的后颈，疼痛过后是强烈的麻意席卷全身，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浑身动弹不得，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马上跌落，摔进长满野花的草地上，鼻翼间萦绕起一股若有若无的芬芳，甜腻的香气越来越浓，如蛛网般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
叶怀瑾睁大眼睛，这花……
“不用谢~”
戚岁红依旧笑得甜蜜，他轻快地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眼神逐渐涣散的少女，叶怀瑾艰难地张口，声音微不可闻：
“你究竟……想要什么？”
戚岁红蹲下来，指尖在她的伤口处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全然不顾叶怀瑾痛苦的表情，他沾了她的血放在舌尖舔了舔，愉悦地眯起眼睛。
“怀瑾姐姐……”
他抚摸着她的发丝，暧昧而缱绻，拖长了尾音，是如往日一样的亲昵，却透着深不见底的悚意。
戚岁红的声音变得遥远，仿若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我——想要你。”
视野晃动，沉重的眼皮无法控制地缓缓阖上，黑暗铺天盖地袭来，叶怀瑾不甘心地挣扎几下，却也只在地上留下浅浅的一道抓痕。
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