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两个人在房里站着对峙,火车摇摇晃晃地前行,温欣在火车突然的一下颠簸中失去平衡,身体重重晃了下,张俭靠着门板站得四平八稳,眼疾手快扶住她。

    他双手紧扣温欣的手腕,摸到她突出的腕骨,目光紧紧咬着她,见温欣久久不说话,他追问:“这个问题那么难回答吗?”

    张俭誓不罢休的样子,温欣莫名觉得危险,她抽了抽手,没能抽动,手腕上张俭掌心的温度似乎在升高。

    温欣仰头迎着张俭的目光,忽然觉得喉头发紧,看他直挺鼻梁压下来,她脸一热,蓦地别开脸,脑海里浮现沈遇把她抵在酒店的衣柜前,一点点试探她的底线的画面,那时她躲掉了。

    张俭一只手仍然紧扣她手腕,一手托住她下巴,把她的脸扳过来,大拇指指腹摸过温欣的下唇线,见温欣没有抗拒,他唇贴上去,缓缓擦过她的唇。

    温热气息拂过,温欣浑身神经紧绷一霎,又舒展开来。温欣战栗了一下,盯着张俭的唇,内心翻江倒海,恨自己为什么允许张俭亲。

    张俭想继续时,她忽然闭眼,把自己置于黑暗之中,警告张俭:“张俭,别太无耻,你这是在引诱我出轨。”

    张俭却勾起唇笑,摆出一副真正无耻的模样,鼻尖碰着温欣的鼻尖,正儿八经地教唆她:“甩了他,这样就不算出轨了。”

    温欣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睁眼看眼前人,她鄙视他,无语道:“张俭,你不要太离谱。”

    “怎么就离谱了?”张俭要笑不笑,像个不要脸的浪子,“我都不介意当第三者,你介意什么?”

    “我为什么要陪你疯!”温欣真有点恼了,用力甩开张俭的手,虎起脸瞪他,“你让开,我要出去。”

    张俭没再多纠缠,礼貌地让开,并给温欣开好了门,温欣冷漠地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终于忍不住揭穿她:“我知道你没男朋友。”

    温欣愣了下,转头看他,他似乎有点委屈,无奈地说:“所以,拜托你别再用这个理由搪塞我。”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却不说,就一直看她演。

    温欣深深叹一口气,什么都懒得说,回了15号房。

    钟静宜被温欣关门的动静惊醒,翻身揉揉眼睛,问温欣:“你去哪了啊?”

    温欣敷衍说出去透透气,坐到窗边去喝水,看着窗外陷入沉思,仔细一想,很多事情,越想越不对劲。

    张俭为什么知道她没男朋友?

    为什么那么巧搭上了同一趟火车?

    真的只是巧合吗?

    不可能这么巧的,她敢肯定是有人跟张俭通风报信。而那个人,只能是宋依依。

    温欣忍不住在心里咒骂:“宋依依,你这个叛徒!”可恨出发前没开通国际漫游,眼下手机成了玩具,想打个电话骂宋依依一顿都不行。

    钟静宜起床上了厕所,也坐过来窗边喝水,温欣打起钟静宜的主意,问她:“你手机有开国际漫游吗?”

    “没开,”钟静宜拧回保温杯盖子,“反正开了也没什么用,不能上网,只能打电话发短信,而且话费还超贵。”

    那没办法了,温欣刚忍下一口气,便听隔壁房间有手机铃声响起,她听到张俭说:“周一到……好,到时联系。”

    温欣莫名觉得跟张俭通话的人就是宋依依,她突然又咽不下这口气了,火冒三丈地站起身,把钟静宜吓一下跳,钟静宜问她怎么了,她也没心思理会。

    她顾不了那么多了,想把对宋依依的怨气都撒到张俭身上,她门也没敲,粗鲁地直接打开张俭的房门,气势很盛:“张俭,出来聊聊。”

    张俭坐在床边,从手机里抬头看她,好气又好笑:“又聊?”

    “不敢吗?”温欣昂起下巴,充满挑衅意味。

    “有什么不敢的?”张俭握着手机走到她面前,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样子说,“想去哪聊,我奉陪到底。”

    钟静宜躲在门后,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这两人在搞什么飞机,苦大仇深地要去做什么决断的样子,她推开门伸脖子看一眼,两人目不斜视从她面前经过,她忍不住问一句:“温欣姐,要不要我陪你啊?”

    两人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同时开口。

    温欣:“不用。”

    张俭:“别来。”

    钟静宜:“……”

    温欣气得要爆炸,但她脸皮薄,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跟张俭好好吵一架。但她几乎走遍了所有车厢,也没找到适合放声大吵的地方。

    最后放弃再找,停在她最嫌弃的吸烟区,人往窗边一靠,胸口起伏喘着气,气鼓鼓地看着窗外,却不说话。

    张俭始终耐心地跟着她,很沉默,想看她到底要干什么,这时跟着往她旁边一站,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等她先开口。

    在一起的那五年,似乎从来没吵过。

    温欣的性子一直是温吞谦让的,张俭喜欢她的性格,觉得她很省事,不矫情做作,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两个人都能平和地用语言解决,他从没见过温欣如此暴躁的状态。

    沉默良久,温欣终于开口说话:“是宋依依吧,是她告诉你的是不是?”克制了音量,但语气里明显的不好惹。

    张俭挪开两步,站到温欣对面,抱起双臂靠在窗边,看着温欣:“她告诉我什么了?”

    “你别装了!”温欣横冲直撞地迎着张俭的目光,“我不相信会那么巧,我买11月7日的票,你也刚好买同一天的票。”

    张俭没回答,沉默地避开眼神去看窗外,窗外的景物一掠而过。

    假如张俭狡辩,温欣会更生气。但张俭沉默不语,温欣当他是在默认,忽然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她叹一口气问:“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你真的想听?”见温欣情绪稳定下来,张俭稍微放心,语气也轻松了些,“你知道得太多要是更生气,我怕我没命活到莫斯科。”

    她哪有那么凶狠,能要了他的命,分明就是在调侃她的失态。

    温欣却没生气,反而被逗得扑哧笑出来,回想自己那么气冲冲在满火车暴走,此刻觉得丢脸了,羞赧地举起拳头朝张俭的肩膀挥去。

    张俭眼疾手快扣住她手腕,似笑非笑地说:“还学会动手打人了?”

    温欣气急败坏地瞪着他,用力抽了抽手,抽不动,于是另一只手也伸出去搞突击,可仍然没占到便宜,两只手都被张俭紧紧捉住。

    “你放手!”温欣底气十足。

    张俭假模假式地求饶:“女侠饶命,我认错了行吗?”

    “饶你个头!”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手背骨节暴突。

    张俭把她的手往下压,仍然紧握着,“你答应我不动粗,我就放手。”

    僵持好一会,温欣低低应了声好。

    然而,张俭刚一松手,她的拳头又狠命地挥出来,这次张俭没挡,心脏位置吃了她一记拳头,真有点痛,但他不露声色,平静地看着她,“打着了,气消了没?”闲闲的,哄人的语气。

    打着了,温欣却一点没觉得爽,等反应过来打的是心脏位置,如果下手再狠点,很可能要了他的命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很抱歉,人泄气地往旁一靠,背脊被火车震得微麻,温欣垂下眼皮低问:“你为什么不躲?”

    张俭没回答,缓缓伸手,试探地牵住她的手,大拇指指腹轻抚她手上的骨节,看着她清瘦的手背,他轻声低语:“比以前瘦。”

    这时的温欣乖顺得很,手任由他牵,也伸目光去看他的手背,张俭的手背宽大,表面薄薄一层冷白皮,皮下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这只手,她多么熟悉,大拇指背上一条两厘米长的细疤,是他为她削桃子皮,被水果刀时划伤的。

    过去的点点滴滴一股脑涌上心头,温欣心头一热,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下来,她闷声哭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

    她的样子委屈得让人心疼。

    张俭看不了她哭,从来都是这样,她一哭,他什么原则都不要了。人往前一步,把温欣揽进怀里哄着,却怎么也哄不住。

    “见面没多久,已经惹你哭两回了,”张俭捧起温欣的脸,沉声问,“我是不是真的不该来?”

    温欣双手垂在腿边,眼泪汪汪地看张俭,顺着他的话埋怨说:“是不该来,你不来的话,这辈子也许就能各自安好了。”

    张俭定睛看着温欣,看她水盈盈的眼又淌下一行泪,她哭得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满身楚楚可怜的气息,仿佛真被他弄得伤痕累累,张俭的心抽疼一下,难过地问:“你真的不希望我来?”

    温欣双唇紧闭,迟迟不肯做出回答。

    张俭深叹一口气,用指腹抹掉温欣脸上的泪痕,看她半晌后低头,唇长久地印在她额头上。

    这个吻像一味镇静剂,温欣在张俭的气息包围下缓缓合上双眼,火车行驶的噪音从耳边划过,她身体依赖在张俭身前,双手慢慢环抱住张俭的腰。

    抱得很轻很轻,像不希望张俭感受到她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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