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牧时舟过得可谓是一点不轻松。
整个假期，他都在绞尽脑汁地想新节目的第一期该做什么选题，为此还把陆岸和赵伦全部按在了家里，三个臭皮匠头脑风暴了三天，硬是什么都没想出来，倒是垃圾篓里的废纸越来越多。
第三天，赵青梅回了家，她的第一次化疗非常成功，乐呵呵回家报喜，却发现家里躺在电脑边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蔫。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病的是那俩姐弟，而不是她。
陆岸跟她说了，自己来人间有事要办，这段时间要在他们家借住一段时间。至于那一年只能出来一天的限制，陆岸与曾经的后宫之尊呛声，“管好你自己。”
这是他跟牧时舟新学的一句口头禅，果真实用。
赵青梅看着坐在窗台上的陆岸，双目无神的姿态与那地上的两只躺狗如出一辙。
很好，她满意点头，看来不用她介绍，这几人已经认识了。
皇后娘娘摆驾回宫，本以为自己能受到尊贵的招待，事实却跟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给我削个苹果。”
刚毙了一个选题想法的牧时舟趿拉着拖鞋，一步三晃蹭过来，拿起了苹果旁边的遥控器。
“错了错了！”
牧时舟反应过来，重新拿起苹果削，一路火花带闪电，每每在切到手的边缘疯狂试探，把赵青梅看得心惊肉跳，拿完苹果就扯着嗓子嚷嚷换人。
“赵伦！过来帮我看看这个电视怎么弄！”
赵青梅还在陪决街的时候就买了这边的房子，这一片都是老小区，网格管理员三不五时地就上门帮各家各户查漏补缺一下，前两天刚把它们家的机顶盒给换新了，赵青梅鼓捣半天，硬是没搞懂该怎么用。
赵伦挂着两个快掉到地上的黑眼圈，盯着花里胡哨的电视界面发愣。
与这不听使唤的遥控器斗争了好一会儿，赵伦满脸不可置信。
“这电视也太难弄了吧！”
赵青梅忍无可忍，夺过遥控器将电视关上。
“赵伦陆岸牧时舟，都给我出来！”
中气十足一声喊，面前三个人一个比一个颓。
“大过年的，都给我打起点精神来！”
没人搭理。
“都别在家呆着了，”赵青梅撸起袖子，把鞋穿上，风风火火一招手，“出去散散气。”
这散气可谓散得毫无成效。
看电影的时候，全场人在为主角的命运揪心，沉默中牧时舟突然爆发出一句“这个想法也不行！”
吃饭的时候，牧时舟看着碗里的菜，突然开口问道：“要不我们去调查农学现状？”
走路的时候，牧时舟一头栽进了旁边水坑。
这样不行。
就连陆岸也看不下去，把她拽到一边。
“你再这么想也想不出来，不如将注意力先放到别的事上。”
牧时舟双目无神地看向陆岸。
“我现在看着你都只能想到，第一期节目要是收视不行，咱们俩得一起收拾东西走人。”牧时舟揉了揉太阳穴，“我还能想其他什么事。”
“赵青梅，”陆岸用眼神示意站在不远处跟牌友们聊天的赵青梅，“虽然我帮了你，但那并不代表她的性命就保下来了。”
“我只能帮她将原本就没受损的细胞增强了一下，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昨晚找到赵青梅后，陆岸告诉自己，牧时舟的心愿是赵青梅能被治好，自己不过让她身体衰败得慢点，也不算帮牧时舟实现了心愿。
他想起烟花下牧时舟的泪痕，那双眼睛哭起来真不好看。
此时那双眼睛盯着他，从恍惚中找回了点神来。赵青梅第一次化疗成功的喜悦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牧时舟心中只剩迎面而来的苦恼。
“那也得谢谢你，我知道你尽力了。”
牧时舟拍拍他肩，轻叹一口气。
“我也不能怎么样啊，我又不是医生。等等，医生——”
牧时舟眼神一亮，她突然想起左塬跟她说过的话。
“在此期间，你们最好让她保持心情的愉悦。”
左塬的声音在牧时舟的脑海中无限放大。
“开心是最重要的。”
如同一道利剑劈开了牧时舟脑海中的混沌，牧时舟兴奋地看向陆岸。
“我知道了，怎么让我妈开心。”
……
“啥？！你要我去相亲？！”
赵青梅坐在棋牌室里，刚给牌友们发完消息摇人，就听见了牧时舟说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句话。
“开什么玩笑呢？不说你老娘我多少岁了，就我这身子，谁看得上！”
赵青梅检查麻将箱，很好，走了这么多天，果然麻将都不齐了。
“哎，老张，没出门呢吧？再带副麻将来，对，给你们搞丢了也不知道补。行，等你们啊！”
赵青梅挂了电话，发现那仨人还跟个木头似的杵在自己面前，索性伸手赶人。
“站这干嘛？赶紧出去，你们自己不爱出去玩别挡着我玩。”
然而无论她怎么推，牧时舟都一动不动。
赵青梅看着面前的牧时舟，这才发现这人已经不是小时候自己一手就能拎起的小排骨了。
“你们到底想干嘛？”
这话前天晚上就被赵伦问了一次牧时舟，当然，语气比现在的赵青梅激动一百倍。
“咱妈的身体你也不是不知道，相什么亲呢！万一真看对眼了，咱也不能耽误别人家啊。”
“谁要耽误别人了，我又没想让她结婚。”
“那你想干嘛？”
“我就是想让她谈个恋爱？”
“谈恋爱？姐，这啥时候啊，你让妈谈恋爱？”
牧时舟跟他说了赵青梅曾经睡不着的事。
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天大的事儿都压不垮，但关于爱的那根弦却时常紧绷。牧时舟觉得，赵青梅一定是曾经被爱情深深地伤害过，不然她这么多年怎么会一直寡着。
“我那叫寡着吗！我那是为了抚养你们姐弟俩。母爱懂吗？！”
赵青梅白了牧时舟一眼，颇感头疼。
牧时舟权当耳边风，端的是一副义正严辞：“你就去看看，你女儿让台长找人介绍的。花的可是我的人情，你要是不去，我以后还怎么在台里做人？”
“真的？”赵青梅愣住，急声问道。
“真的。”
当然是假的，牧时舟内心悄悄吐槽，不过是她让隔壁兰奶奶帮她找的人，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跟兰铜有关系吧！
赵青梅认命地坐回到椅子上，嗤之以鼻地说：“行，反正见个面就行了吧，成不成的我可不保证啊。”
牧时舟和陆岸对视一眼，眼底是计划得逞的喜悦。
牧时舟将一本唐诗三百首放到赵青梅面前。
赵青梅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书，又扫了眼牧时舟：“不就是去相个男人，为啥要看书！你妈不识字你不知道啊？！”
牧时舟有些心虚，主要是她这两日太忙，索性将相亲一事交由陆岸全权负责。
陆岸也没相过亲，不知这人间规矩如何。因此昨日特地跑去请教王姨。
王姨一听陆岸的来意，放下了手中被烤得滋哇作响的烤冷面，挥开散落在空气中的细小粉尘，拉着陆岸就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开口。
“小牧啊，要不看看我儿子？”
陆岸身子一抖，后退一步。
“不是我，是赵青梅。”
王姨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噢，是青梅啊。”
下一刻，她的话头转得自然而然，“那什么，我听说新来那个叫李巍的男人还不错。”
陆岸：“……”
李巍才刚满十八啊，是不是也跟赵青梅差太远了。
陆岸站起身来，他被王姨身上的香气熏得有些喘不过来气。
“我就是想问问，相亲要准备什么？”
赵伦磕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看热闹似地问陆岸：“那小姐夫问到了啥？”
“喊谁小姐夫呢！”
牧时舟狠狠一揪赵伦的耳朵，男孩顿时老实了。
“出去，这有你事儿吗？”
赵伦灰溜溜跑出了房间，走前还不忘放了自己不会再帮忙想选题的狠话，得到了牧时舟的枕头攻击一顿。
等这个捣乱的走了后，牧时舟这才回头看向陆岸，“说吧，要准备什么？”
陆岸回想了一下，老实巴交地开口复述：“相亲，得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牧时舟忍了又忍，没能忍住。
“王姨她是哪本故事簿？”
“还珠格格之穿越时空爱上你。”
牧时舟：“……”
赵青梅最后还是决定抛弃这一大堆诗词教材，亲身上阵。
牧时舟三人坐在她后面的卡座里，焦虑地喝水。
灌了三大瓶水后，众人终于看见了他们翘首以盼的相亲对象——
——的妈妈。
披金戴银的老太太坐在赵青梅对面，一边打电话，一边以审视的目光扫了她个来回。
暗中观察的赵伦向牧时舟挤眉弄眼：“姐，你别说，咱妈跟她这相亲对象的妈，审美上还是很配的。”
赵伦被牧时舟踹到一边。
那老太太挂了电话，刚想开口，却被赵青梅先发制人。
“说吧，你出多少钱？”
老太太：“？”
牧时舟大感不妙，在老太太身后拼命给她比口型——
“妈，错了！台词错了！”
赵青梅愣了片刻，诚恳道歉：“不好意思啊，最近看的教材太多，记串了。您这架势，我还以为您要给我甩支票离开你儿子呢。”
老太太和身后的三人都沉默了。
许久，老太太咳嗽一声，率先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窒息：“赵女士是吧，不好意思啊，我儿子腿脚有点不好，我先帮他来了解了解。你和他这个岁数，反正也就是找个伴儿，不求别的，是吧？”
气氛更冷了，到是赵青梅先挂起笑容，礼貌地问：“来都来了，您想了解些啥？要不聊点诗词歌赋？？
坐在后面的牧时舟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