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岸一向觉得自己很聪明。
其实也并不是他自己这么觉得，以前在陪决街的时候，前任引渡人就曾经对他大肆夸赞，引渡过程学得又快又好。
更别提他还是一个拥有超自然力量的角色。
就连最看不惯他的赵青梅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同人文里的小灭霸，那也是灭霸，从脸蛋到头脑，无一不行。
于是在吹捧声中长大的陆岸也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这个天才的人设。
但此时天才坐在茶几前，默默盯着在屋里跑来跑去拿东西的牧时舟，却压根看不懂她要干嘛。
许久，牧时舟抱着一堆摞起来有她高的物件，气喘吁吁地回到了他的面前，并将手里的那一堆……陆岸暂且称之为垃圾的东西，一股脑放到了桌上。
陆岸皱眉盯着桌面上的东西，一脸不明所以。
牧时舟冷笑一声，重重拍了拍最上面的词典，一本正经看着陆岸道：“我觉得，为了让你能更快上手帮我实现愿望的任务，你很有必要学习一下人类的基本常识。”
牧时舟这话，其实已经思考了一路。
在公车上冷静了十分钟之后，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小灭霸刚刚在电梯里跟她说的那话，八成就是字面意思。他要救自己，那自己的命自然是比钱更重要。想通了这一点后，牧时舟便松了一口气。
人一旦清醒，脑子就开始转了。牧时舟想了想自己的新工作，又想了想她还未开始的圆梦计划，得出的最后结论就是，得教小灭霸一点常识了。不然就今天电梯这个笑话再多闹几回，自己的工作和寿命怕是会一起玩完。
“这本东西，叫词典。”牧时舟把词典放到陆岸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你有什么看不懂的字，就在上面查。”
陆岸盯着那本厚得可以当凶器的词典，颇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我认字。”
陆岸沉默，牧时舟却是浑然不觉他的无语，只松了口气般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
至少不是个文盲，孺子可教。
陆岸冷着脸开口：“你到底想干嘛？”
“教你怎么成为人类。”牧时舟头也不抬，一边搜寻着桌子上的东西，一边开口说道。
“这个，叫遥控器。”牧时舟将遥控器拿起，对着电视按下了开启的按钮。
“......”
“我知道。”陆岸沉默，这姓牧的着实看不起人。
“我也有这个盒子，”陆岸盯着电视机，想起了某个人。
引渡老头走了以后，就把自己那个破烂的家留给了陆岸，与其一起打包赠送的，还有零星几件家具，以及那台看起来跟出土文物一样的老式电视机。
“那不叫盒子，叫电视，可以实时观看世界各地的节目。”牧时舟想了想，决定趁这机会顺便自我介绍一番，“说不定以后你也能在那上面看见我。”
牧时舟扬了扬下巴，难得得意。陆岸看着突然想起之前在电视里她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无声地撇了撇嘴角。
不知怎的，他的心情蓦地好了起来，原本不耐烦的心也安定了些许，他寻了个舒服的位子靠着，猫一样盯着牧时舟。
“继续。”
牧时舟看着面前那人舒服的模样，不由得一哽，这人怎么又颐指气使起来了？！她不和他计较，继续开口说道：“镜子你已经知道了，这个叫手机，你可以不用跟着我，咱们靠这个也能联络。”
牧时舟拿起自己的旧手机，放在耳边做出打电话的姿势，给陆岸示范了一遍。
“看明白了吗？”
陆岸点头。
牧时舟随即拿起另一部更旧的手机，小心翼翼塞到陆岸手里，“这是以前我妈的电话，你先用着吧。”
陆岸看着手里那四四方方的小玩意儿，颇觉人间奇妙。
“还有，”不等他试验一下那个叫手机的东西，牧时舟便再次开口，“今天咱们坐的那个空间，叫电梯，上面的数字只是代表我们要去哪一层，并不是什么能大变活人的法器。”
“我知道。”
陆岸撇了撇嘴，他并不傻，看到牧时舟活蹦乱跳地出了电梯，他再多加思索一番，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只是说到电梯，他突然想起来，那个看起来跟牧时舟很熟稔的男人……
“牧时舟。”
牧时舟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桌上的日常用品，却被陆岸冷不丁地打断。
“你跟那个男人，怎么认识的？”
“啊？”牧时舟一脸迷茫。
“就是今天说要送你回家的那个男人。”陆岸很是坦诚，“我不喜欢他。”
牧时舟不得不感叹，小灭霸这有话直说的本事，值得自己好好学习。
“你不喜欢他，我也没必要跟你说这些吧。”
“也是。”陆岸赞成地点头，却在牧时舟准备跳过这个话题时，复又开口：“你身边的人，我都要了解，不然怎么能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陆时舟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小灭霸说的有那么一丝丝道理。她只能放下手中的东西，开始回想她跟华泽的初遇。
牧时舟此人，怎么说呢。按赵青梅的话来说，就是不怎么是个人。当然了，若是她现在要是再听到自家老妈的这个评价，必定会回上一句，她确实不是人，她可是个神仙。
话扯远了，当年她初初被赵青梅接回家后，便又被她拉去棋牌室炫耀了一番，结果不言而喻。炫耀失败后，赵青梅痛定思痛，觉得自己得有个当妈的样子，良心发现，当即便带着牧时舟去吃接风饭。
饭馆子就在家旁边的街口，不是很新，油烟熏得墙有些焦黄。四下并没什么人，只一年轻帅气的男人站在门口，面上满是忧郁神色。与这斑驳街道格格不入。
这便是华泽的渣爹。
彼时牧时舟并不知道这人身份，还不由得感慨：“好俊的男人，看起来跟院长墙上海报里的人似的。”
赵青梅压根没管一旁被美色迷惑的牧时舟，手臂一挥将那男人推开，拉着牧时舟气宇轩昂进了门去：“帅能当饭吃？”
赵青梅颠着个屁股坐下，也没管一旁的牧时舟，扫了眼这空无一人的饭馆，扯嗓子：“饿死本宫了，服务员，服务员人呢！”
牧时舟觉得自己这便宜新妈看起来是个入戏颇深的剧迷，也不知道还珠格格看了多少遍。
话音刚落，只见那门口的忧郁帅哥跑进了油烟缭绕中，语气十分狗腿：“哎！来了！二位想吃点什么！”
赵青梅瞟他一眼，大手一摊：“菜单给我”。
菜单递上后，赵青梅才想起来自己不认字。
她轻咳一声，虚张声势地将菜单拍到一旁，“也没啥好看的！”
赵青梅径直看向牧时舟，开口问道：“你想吃什么？”
牧时舟想了想，含羞带怯地开口：“肉。”
看二人都盯着她，牧时舟嘿嘿一乐：“什么肉都行……”
酒足饭饱后，牧时舟想起院长曾经教育孩子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即站起身来，自告奋勇：“阿姨，这顿饭我请。”
“你请？”
赵青梅有些诧异，两秒过后却恍然大悟，那些小说里不常写嘛，一般主角都是父母双亡，财产全留给了她一人，孤苦、坚韧，但有钱。
天降大女主啊这是！
当了一辈子配角的赵青梅热泪盈眶，没想到自己领回来的，还是个小富婆主角！
牧时舟就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便宜妈脸色几经变幻，定格在了一副感动万分的表情上。
“好，妈吃你请的。”
牧时舟点头，伸手喊服务员。一个小孩从收银台后面屁颠颠跑了过来，彼时他还不够牧时舟高，但浪子模样已经初具雏形，简直跟他爸一模一样。
就是那样的华泽，来到了牧时舟的面前，小脸笑成一团，：“是你买单吗？”
牧时舟点头。
“好嘞，红烧肉锅包肉鱼香肉丝，一共79。”
在华泽期待的目光中，牧时舟低头在裤兜里摸了半晌，最后将一张贺卡塞进他的手里。
华泽：“？”
牧时舟站起身来，背上书包就打算走，却发现赵青梅依旧坐在凳子上不动。她回到赵青梅身前，扫了眼都看着她的众人，语气难得轻松：“走吧！”
“......”
赵青梅忙拉住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走什么？你这就买完单了？”
牧时舟有些莫名地停下脚步：“买、买完了啊。”
赵青梅大为震惊，不禁感叹：“本宫活了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比我还会吃白食之人。”
一旁华泽的爸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谁教你这么买单的？你家下馆子都这样结账啊！”
而他身边的华泽，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硬币，忍不住一扁嘴，哭了出来。
牧时舟盯着哇哇大哭的华泽，心中十分不解，以前跟院长出去吃饭的时候，也是见他给了服务员一张卡就可以走了啊。难道......要两张？
牧时舟想了想，忍痛将包里的最后一张贺卡塞到华泽手里。
男孩的哭声变得更大了，让牧时舟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耳边被华泽嚎得耳根子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