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天不到的光景，牧时舟就又回到了医院。

    她坐在CT室的等候病房里，老太太似地“哎哟”了半天，“我都是摔在气垫上的，能有什么事儿？”

    “你给我安静点。”陆岸脸色不怎么好看，将她按在椅子上好好坐着，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医生。

    医生正看着手上刚拍出来的片子，陆岸看不懂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装模作样地学着医生的模样，两颗脑袋并排着转。牧时舟看他那傻样，忍不住一边拿起水喝，一边发出无情的嘲笑。

    “看得懂吗小灭霸？这是什么你都不知道吧。”

    陆岸看见牧时舟脸上明晃晃的嘲讽，微眯双眼，暗暗咬牙。下一刻，他耳朵轻动，隔着一堵墙听见隔壁病房传来家属的问询。

    “医生，这片子没什么问题吧？我媳妇还好吗？”

    陆岸有样学样，轻咳一声，迎着牧时舟“我就看你编”的眼神，夹着嗓子开口，将隔壁那人的语气学了个十足：“医生，这片子没什么问题吧？我媳妇还好吗？”

    “噗——”

    牧时舟口中的水全喷了出来，“你说什么呢……”

    牧时舟抬头，看着被自己喷了个透的陆岸和医生，悻悻地将后面的话全收了回去。

    医生抽出张纸巾，抹了把脸上的水，将片子放下，“行了，看你这生龙活虎的，也不像有事儿。”

    一旁的陆岸紧盯着医生，还等着他给自己解释那张看起来跟生死簿一样的鬼画符呢，没想到他却是将手上那张纸巾按在了他的脸上。

    “你也别担心了先生，你媳妇好得很，啥事儿没有！”

    “我不是他媳妇儿！”牧时舟连忙否认。

    “不是媳妇是啥？”医生重新坐回座位上，录完病历将片子递给陆岸，“你看看你老公被你吓得，那气压多低，我都觉着冷飕飕的。”

    牧时舟一脸无语：“您那是开窗被风吹的！”

    陆岸咬牙将脸上那片纸巾摘下，接过医生手上的片子。一边扶牧时舟起身，一边思考“媳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他又听见隔壁遥遥传来向医生道谢的声音，“我家宝贝就麻烦您了。”

    陆岸若有所思，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严肃地看向医生：“我说错了，不是媳妇。”

    “您看是吧。”牧时舟颇感欣慰，拍了拍陆岸的肩膀，“我跟他就是普通的——”

    “是我家宝贝。”

    陆岸信心十足地说出这句话，还转头向牧时舟眨了眨眼，一脸得意，全然无视了那人好像被雷劈了的表情，就差没在脸上刻着“怎么样，我说的对吧”几个大字。

    医生揉了揉太阳穴，恨不得把这二人扫地出门。

    怎么着？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对吗？

    牧时舟将陆岸踹到一边，挣扎着要向医生解释他们二人这愈发复杂的关系，“医生你听我说——”

    医生摆手打断她的话，“行了行了，我没兴趣听你们在我面前秀恩爱啊，没事儿赶紧走！”医生探头，向着门外喊：“下一位，进来！”

    “您别听他说的，我们真的不是……”

    牧时舟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敲门声，“小牧。”

    她回头一看，兰老太太正扶着张艾楠站在门口看她。

    “这小姑娘说要找你。”

    牧时舟一时之间有些怔忪，她愣愣看着张艾楠，女孩微微笑了。

    牧时舟这人懒，其中一方面就体现在从来都懒得做好事上。

    从小到大，除了帮华泽见义勇为过那么一次，她这人就跟乐善好施这个词儿扯不上什么关系。也正因如此，她压根就没有做好事之后迎接人家感谢的经验。

    她跟在张艾楠后面，一边踩着她的影子走，一边拼命回想电视里的那些人一般对救命之恩是怎么答谢的。这一想，就想到了剧里那些女子娇羞的模样，福着身子说“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牧时舟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天马行空全部甩掉。

    她就这么一路冥思苦想，直到自己猛地撞在了张艾楠的身上。

    “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看路。”

    张艾楠转身，神色无奈又好笑，“就在这说吧。”

    牧时舟回过神来，发现二人已是走到了医院的楼梯间里，在进来前张艾楠就已经让陆岸和兰老太太在外面等着他们，此时四下无人，她说出的话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响，荡了几圈，重重荡到牧时舟心上，敲得她心头一震，愈发局促。

    “你、你想说什么？”牧时舟看着神色严肃的张艾楠，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你为什么会跟我一起跳下去？”

    “啊？”

    张艾楠冷不丁地开口，让牧时舟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半晌，她的脑子才处理清楚，明白了张艾楠在说什么。

    “啊……你说刚刚，”牧时舟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不是答应你会抓住你的手嘛，怎么能不遵守约定呢？”

    张艾楠愣住了，面前的女孩瞳孔极深，认真地看着自己，几乎让她错觉自己被爱着。

    牧时舟有些不习惯这样抒情的氛围，她别过头去，打了个哈哈，“哎哟，这没什么的，我都说了，我们现在是朋友嘛。”

    “我答应你，”张艾楠猝然开口，“我愿意……”

    一瞬间，牧时舟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电视剧里的台词，她慌张截下张艾楠的话口。

    “倒也不必以身相许啊！”

    张艾楠愣住，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扑哧一笑，“你想什么呢，我没打算说这个。”

    “啊？”牧时舟尬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抠了抠手，“那你想说啥？”

    “我是想说，我愿意答应你，好好活下去。”张艾楠看着她，眼神极亮，“我会遵守跟你的约定的。”

    牧时舟看着那双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喂？”牧时舟慌张拿起手机，那头传来华泽的声音。

    “牧时舟！你是不是在齐海医院？！”

    “啊？”牧时舟看了眼一旁的张艾楠，压低了嗓音，“我在啊，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电话里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背后。牧时舟转过头去，只见华泽怒气冲冲地从楼梯口走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

    “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牧时舟看着面前怒气冲天的华泽，有些不知作何反应，她从未见过华泽发如此大的火，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却被禁锢不得。

    “啪”地一声，华泽的手被虚空打掉。陆岸走到牧时舟身边，眼神晦暗看向华泽。

    “谁允许你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