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平安夜前一天,伊文捷琳心情激动起来。因为杰克说,圣诞节要过来和她一起过。她心砰砰直跳。她和安娜阿姨一起折纸,准备挂在教堂墙上好好庆祝。虽然黑死病瘟疫夺去很多人性命,但是,伊文捷琳还是祈愿明年大家都能安康。她一边折纸,一边哭泣。想到很多落难的人,哭泣的痛苦,面目狰狞的尸体。饥寒交迫,苦不堪言。暗淡但是微微透着温暖的灯光,凄迷着往年圣诞节的欢快。那时候,大家载歌载舞,一起庆祝主耶稣的降生。尽管村子的各户人家清贫,教堂仅仅是挂一些纸糊的拉花,折纸,没有一些富裕镇子上的那种精美的吊灯,碧玉的装饰,清丽的盆景等。但那时候,大家同心合意在主耶稣的爱里,是莫大的幸福。

    晚上5点,她感到自己发高烧了。站起来,头一阵阵疼痛,且眩晕,缺氧的感觉,用手扶着脑袋。安娜看出伊文捷琳不对劲,曾经也有无数次,安娜阿姨目睹了伊文捷琳的这种状况。因为,伊文捷琳自从9岁身体一直很不好,常常在教堂生病。安娜阿姨关切问:“孩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可能低头时间太久了”伊文捷琳淡淡一笑

    “那就回去休息吧。”

    “我还能继续,明天就是平安夜,这些折纸今天必须完成。”倔强的伊文捷琳又坐在凳子上折纸。但是,她还是头晕目眩,坚持住。

    “八宝粥好了。”厨房里传出声音。

    这种粥,对于贫穷的当地,每年平安夜圣诞节才有。用XXXXXXX等多种原料制作,具有养气补血功效。尤其适合身体虚弱者以及孕妇和产妇。

    XXX阿姨把粥递给伊文捷琳 :“孩子,你是不是又生病了,歇一歇吧。喝点粥。”

    善良的伊文捷琳把粥递给安娜粥:“您先喝,您也累了。”

    “粥来了,每人都有份。”

    XXX用大托盘端了好几碗粥从厨房出来。大家每人一碗喝起来。伊文捷琳感到十分无力,端不动饭碗,放到桌子上用勺子舀着吃。刚吃两口,感到肚子翻腾翻山倒海一样。她想吐,不想吐在屋子里,便往门外走去,“哇”吐了一地,且呕吐物中泛着泡沫,呈现棕黑色。

    旁边的XX大叔看见了,说:“这不是黑死病的症状吗,有这种颜色的呕吐物。”

    XX阿姨也说:“看上去像黑死病。”

    吐过后,腿如同棉花,再也支撑不住,弯曲,瘫软。身子后仰,被安娜阿姨抱住。伊文捷琳嘴里喃喃着什么。她听见“黑死病”,这个当时最可怕的字眼,开始也是一阵惊慌,心砰砰直跳。眼前浮现出一张巨大的血盆大口向她张开。她不寒而栗。连强悍的女汉子安娜也被这疾病的恐怖吓坏了。阿姨把伊文捷琳抱到了床上。她不住地咳嗽,感到一阵阵恶心。安娜很着急,难道她得了黑死病,被爸爸传染?安娜阿姨回忆着,那天,一起在伊文捷琳家院子里,伊文捷琳一直没有近距离接触爸爸,也没有接触爸爸尸体。伊文捷琳爸爸的尸体被床单裹着,是我拉着出来的,并用布子裹着放上了小平车。如果先被感染,应该是我先被感染。不应该是伊文捷琳啊。难道是伊文捷琳这段时间是因为外出很长时间,在途中被感染,但是,黑死病传染一般只有一周之内发病,她已经回来好多天了。后来一想,也许空气中也有“毒气”(那时人们不知道有病毒这个概念。伊文捷琳.斯托克 的身体太弱了,哪怕空气中有一点点毒素都可能把她传染。)

    安娜知道现在很难请到医生。很多医生要不就被感染瘟疫而死,要不就是不敢接触黑死病患者。上哪去请医生。先让医生鉴定一下是不是。如果是,伊文捷琳身体那么弱,怎么能扛过去。大多数人身体健康的百姓感染都毙命,何况是如此虚弱的伊文捷琳。

    伊文捷琳的身体一直非常虚弱,但在外边,经过杰克的悉心照顾,给她吃营养品和补血的食材,使其身体好不容易有一点点好转,但是突然得此暴病。安娜看着病床上的伊文捷琳 ,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也不再抖动,脸色更加苍白,嘴唇也变得青紫,不住地咳嗽,呼哧呼哧呼吸困难。

    与那些被感染黑死病患者所不同的是,伊文捷琳不像他们哭泣。而是安静地承受着疾病中的痛苦而不愿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痛苦与煎熬。自从9岁开始,身体已经受损的伊文捷琳 ,常常生病,她已经习惯被病痛折磨习惯了缠绵病榻的煎熬。她在疾病中没有用哭泣来抵抗,并不等于她不够坚强,而恰恰是坚强的表现。

    安娜急的团团转。这时候,外边有人来了。原来是一个经验丰富的XXX先生,虽然不是医生,但是对于这些疾病还是比较熟悉。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伊文捷琳.斯托克 ,皱皱眉,叹口气:“这孩子就是患有黑死病。可惜这孩子从小身体不好,一般人可以扛过1周,但是这个孩子从小身体不好,顶多扛过3天。”

    伊文捷琳隐隐约约听见,便吓得魂不附体。但是,人的本性就怕死。

    安娜阿姨喃喃地说:“XXXX先生,没有办法让孩子多活几天?”

    “其实,少活几天,可以少受病折磨”XXX先生冷冰冰地说。

    “可是,这个孩子从小就干重活,营养不良,才导致身体虚弱的。她常常生病,缠绵病榻,受了那么多苦,如今又要死去。”安娜阿姨放生痛哭。并拽住XXXX先生不放:“求你医治他吧,哪怕让她多活几天,我们不想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死去。”

    XXXX先生说:“黑死病治愈率极为低,尤其是对于平时身体羸弱的这个孩子,没有任何可能!我可以帮忙开一个药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增强免疫力,把死期推迟几天。”

    XXX先生又说:“伊文捷琳.斯托克 姑娘很敬虔,死后一定去天堂,所以,其实早死对她是一种解脱。”其实,在当时的时代,死后是一种解脱,也是很多受苦受难的人面对生来病死的一种莫大的安慰。

    伊文捷琳想睁开眼睛,由于身体极度虚弱,只能睁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一点点光,如透过厚厚云层的一点点黯淡的光。伊文捷琳越这么说,安娜阿姨越觉得这么善良的姑娘的香逝是多么可惜。便轻声说:“安娜阿姨,不要为我破费了,我死去是一种解脱。我能上天堂。咱们以后在天堂见。” 安娜趴在伊文捷琳的被子上,泣不成声

    “阿姨,您出去吧,让我静静地离去,免得传染你。” 伊文捷琳又用极其微弱的柔声安慰。

    XXX先生听见伊文捷琳的话,也被她的如此善良打动。因此,便答应给伊文捷琳.斯托克 开几个药方,尽自己最大努力延续她几天寿命。

    一旁的XXXX阿姨抢着去给伊文捷琳熬药。安娜阿姨也抢着劈柴。安娜阿姨冒着被传染,也即是冒着生命危险,把药给伊文捷琳喂了下去。她还是没有什么好转,不停地发抖,抽搐。大家不指望她可以被治愈,只希望这么善良的、敬虔的姑娘在世上多活几天。这已经是很大的慰藉了。

    晚上,伊文捷琳从睡中突然醒来,说:“安娜阿姨,你不要睡在这里,小心也被传染。”

    “阿姨体质比较好,不会被传染。”安娜阿姨安慰。

    伊文捷琳又一阵咳嗽,吐出黑褐色的痰液。安娜阿姨吓得长大了口

    “阿姨,你不要离我这么近,不要被我传染您还有3个孩子需要照顾。你帮助埋葬我爸爸就很过意不去”

    “孩子,你太善良了。你患有重病,丝毫不叫苦,总是为别人着想。”

    夜里,安娜本来要一夜守着伊文捷琳 ,没想到竟然睡着了。伊文捷琳轻轻起来,吃力地穿衣服,戴着帽子,出了屋子的门,摇摇晃晃向自己家走去。虽然只有50米,但是身体极度虚弱,脚下踩了棉花,腿也很软,且不停抖动。她扶着墙,一边咳嗽一边前进,快了!快了!马上就到家了!

    但是还是不到,没移动一步都那么困难,在她家篱笆前,她眼前直冒金星,心也砰砰跳且一阵阵心绞痛,突然,她眼睛一黑,“扑通”摔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伊文捷琳的母亲黛丽丝晚上有时候醒来,就担心伊文捷琳的安危。虽然,自己和女儿分开睡可以避免自己身上沾染着理查德.斯托克 的毒气沾染女儿非常弱的身体。但是,她还是担心,女儿在教堂住的时候被传染。因为菲利普牧师每天披麻蒙灰沿村讲道,如果遇到一些村民存在问题,还需要近距离答疑。也存在被感染的风险。这天,她半夜醒来,开始做起来祈祷:“天父啊,求您收回愤怒,更多人不再因瘟疫生命受到威胁。天父啊,你接走了我的丈夫理查德.斯托克 ,我心如刀割。但是,我还是很伤心。天父啊,自从瘟疫发生以来,那么多百姓死于非命,惨状不可描述。天父啊,求你施加怜悯,放过这么多可怜的人们吧。天父啊,经过这么多天菲利普牧师披麻蒙灰传讲,很多村民已经悔改,主啊,你应该知道这些。求你不要轻看百姓向着你的悔改,赦免我们,让瘟疫过去。主啊,求你继续施加你的慈爱在我们身上。尤其是在我的女儿伊文捷琳身上。您知道,她从小身体不好,常常缠绵病榻,求你不要让她被感染。

    我已经失去理查德.斯托克 了,实在不想失去女儿。”接着一阵痛哭。黛丽丝躺下,睡不着。眼前浮现出自己怀孕期间,在家坐不住,偶尔到田地看。幼小的伊文捷琳帮助爸爸在田地里干农活。有时候她喊叫很累,但是狠心的爸爸却不理不顾,直到小伊文捷琳累的倒在田埂。两年后,自己终于给小扫罗断了奶,让自己女儿在家里照顾小扫罗,自己接替她下地干活。有一次,回来,2岁的小扫罗摔倒脸划破了,自己的丈夫二话不说,毒打了女儿 ,女儿尽管求饶,理查德.斯托克 一直不理不睬,直打到小扫罗不住地求情。直到把女儿打得奄奄一息。于是,由于伊文捷琳被父亲的虐待,这样几年下来,她的身体状况一直很糟糕。眼前又出现自己女儿生病时候在病榻上的虚弱的样子。但是懂事善良的伊文捷琳从来没有向妈妈抱怨,因为爸爸的虐待让自己身体如此不好,如此痛苦。黛丽丝便流泪不止,再也睡不着。

    这时候,听见外边“扑通”一声。黛丽丝赶紧穿上衣服,围上围巾点了一支蜡烛,一看,原来篱笆外躺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是自己女儿伊文捷琳 ,戴着毛茸茸的帽子,身体发抖,人事不省。光线太暗看不到伊文捷琳的面容。黛丽丝晃着女儿奄奄一息的身体大叫:“伊文捷琳 !我的女儿!伊文捷琳 !我的女儿!”伊文捷琳没有声音。

    黛丽丝拼命大喊:“来人啊!出事了!”她发出有生以来最大的音量的声音。这时候,连小教堂住着的人也听见了,纷纷闻声而来。安娜跑在前边,看到黛丽丝在吃力地拉着伊文捷琳的身子准备背起来,但是怎么也力不从心。强悍的女汉子安娜便背起了伊文捷琳 ,为了避免她受到更多寒冷,从而在重病基础上雪上加霜。便就近放进了草棚子里。在里边生了炭盆。从小教堂和安娜一起过来的大叔阿姨们也看到简陋草垫上的伊文捷琳.斯托克 奄奄一息,都伤心地落泪。这么善良的一个少女,因为身体不好,饱受病痛折磨,如今又感染瘟疫,生命垂危。黛丽丝便让大家都回去。大家都说:“我们不忍心这么善良的孩子去世。我们愿意陪着你守护这孩子”

    黛丽丝便伸开双手,推大家,一边大声疾呼:“咱们村子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不能再死更多人。”

    黛丽丝歇斯底里大叫,让大家离开。

    大家一边往外走,一边望着草垫上奄奄一息的伊文捷琳,抹眼泪。这么多天来,伊文捷琳的善良、敬虔、舍己为人深深打动了所有幸存的村民。

    黛丽丝觉得自己自我隔离好几天了,不会带从因感染瘟疫而死的丈夫理查德.斯托克 身上的毒气,便抱住伊文捷琳的柔弱身体痛哭。伊文捷琳的身体抽搐更加厉害。脸和嘴唇也变成青色。还咳嗽着,唇角出现棕红色的分泌物。这些症状和理查德.斯托克 当时的症状很相似。

    黛丽丝如同天塌下一般,放声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安娜一直安慰:“我昨晚就请医生了,医生给她开了方子”

    “可是有什么用呢?健康人都难逃一死,何况是从小身体不好的她呢。”

    “没事,她一直信仰敬虔,上帝会在她身上出现神迹的。我们不妨祷告。”安娜安慰着。在绝境中,最大的安慰是上帝的同在。

    于是,安娜和黛丽丝一同祷告神,求神在身体极其虚弱的伊文捷琳身上出现神迹。因为,能不能扛过黑死病,不在于身体有多么强壮,而在于上帝是否怜悯。

    黛丽丝还祷告说:“天父啊,我女儿从小劳苦干活,累坏了身体,缠绵病榻,受尽了苦。如果你不医治我这么善良的女儿,我就不相信你了。”

    安娜看着黛丽丝憔悴的样子,也开始心疼她,说:“你那些时候照顾理查德.斯托克 很辛苦,太累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黛丽丝说:“我的女儿还是由我照顾吧。因为我作为母亲,就是有照顾孩子的责任。不可推脱。而且我照顾感染病的理查德.斯托克 半个月都没事,说明我身体特别好,能够抵抗病的毒气。”

    安娜说:“你那些时候,照顾你丈夫理查德.斯托克 就那么累,人在累的时候更容易生病。”

    就这样,安娜和黛丽丝守护自己女儿直到黎明。今天晚上就是平安夜。可是,这也许是她们最最伤心的平安夜。在苍浑的天际,无声无语,那冷冷的星光比眼泪更加冰冷。那闪烁的寒意万里之外,遥遥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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