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兰洵所说的院子,是一处两进院,依山而建,从入门到一路进了吃饭的地方,瞧着下人不少,对兰洵毕恭毕敬。

    他们才到桌边坐下,下面的人就将菜端上来,四菜一汤,全是云疏雪爱吃的。

    她早饿坏了,动了筷子就停不下来。

    徐陵忙完后厨的活儿,来了前院,藏在窗下偷偷往屋里睨了一眼,不敢盯太久,怕被自家大人察觉。

    “这个炖肉好香!”里面传来一道清甜的女声。

    “小爷我亲自下厨,怎么可能会不好吃!”徐陵耳朵贴着墙嘀咕一句。

    屋里又传出兰洵低沉的声音,不似寻常听到的冰冷,哄孩子似的,难得温柔:“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山楂水,一会儿胃要是不舒服,就喝点。”

    “好。”

    徐陵掩嘴偷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都怀疑他家大人是不是中了什么蛊,竟能从他那张嘴里说出如此亲切口吻的话语。

    他慢慢往后退准备离开,一回头,竟见平时不苟言笑的蔺伯藏身廊柱后面,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笑得像个偷听儿子墙角的老父亲。

    视线再往远处挪挪,田叔、田婶就趴在栏杆后面朝这边探头张望。

    徐陵刚走过去,便被他们拉着去月洞门下审问屋里的情形。

    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这几人跟随兰洵多年,除了知道他有个神秘的义妹,对她多上心些,再不见兰洵跟哪家姑娘有过亲近。

    他们私下里都猜测兰洵二十七了还不肯娶妻,是放不下他的义妹,总担心他会因此一条光棍打到底。

    昨夜突然听说兰洵要带人来郊外别庄,兰府上下没有不激动的,都觉得府上过不了多久就要有女主人了。

    吃过饭后,外面更深露重,兰洵让人找了大氅来给云疏雪披上,回去时没骑马,而是乘坐马车。

    兰洵常年练武,不畏寒,身上还是那身青灰色长袍,待云疏雪坐进马车,他也跟了进去,与云疏雪各靠一边坐着,中间空下的位置再来一个人也能坐得下。

    云疏雪脸边红得不像话,背靠车厢,垂头摆弄着手里的帕子,坐立难安,甚为煎熬。

    “可是方才吹了风受寒了,怎么脸红成这样?”兰洵说着,伸手过来,指背刚碰到云疏雪的额头,她身子猛地抖了下,缩着脖子往后躲。

    兰洵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神色有些落寞,默默又将手收回来。

    “没,我没事。”云疏雪紧张地眨了眨眼睛,别过脸不敢看他。

    兰洵自是不知,云疏雪一坐进这马车想到什么梦的事,只以为她同自己越发生分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忍了一下午的话,此刻问出了口:“酥酥,既然你和褚颜封的婚事不成了,你父亲是否有替你重新打算?”

    “嗯?”云疏雪抬头看他,眼中流露出疑惑。

    兰洵从未主动和她谈过这个话题。

    “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想嫁人,”她说的是实话,顺势又问,“哥哥呢?我大哥哥小你五岁,儿子都四岁了。”

    类似这样的话,不止身边的人提过,就连宫里陛下也说过,兰洵听了只觉得啰嗦,从云疏雪嘴里说出来,又有点揶揄的味道。

    兰洵深叹口气:“你来京都也有半个多月了,可知京都的人是如何议论我的?”

    他仔细观察着云疏雪的反应,见她眉头越皱越紧,一颗心提了起来,甚至怀疑她根本没细想那些传闻,自己突然提起来,她才开始回想。

    完了,在她面前的好哥哥形象,被自己亲手推倒了。

    “哥哥处在那个位置,自是有你自己的行事手段,旁人不是你,他们也不用做镇抚使要做的事,难免会在旁边说两句风凉话,哥哥不必放在心上的。”云疏雪一脸认真地说道。

    “若未来的嫂嫂因为那些谣言,而不敢认识真正的哥哥,想来她与哥哥也是无缘,哥哥不必为此气馁,你这么好,总会遇到好的缘分的。”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昨夜没睡好,到这会儿有些困了。

    兰洵看了眼自己的肩膀,示意她靠过去,“你先眯一会儿,等到地方了,我再叫你。”

    云疏雪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儿,大大方方挪着屁股坐过去,歪着脑袋靠他肩膀上。

    心口还是跳得很快,生怕被看出些什么,她紧紧闭着眼睛,掩耳盗铃。

    云疏雪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卷起帷帐,一扭头,见枕边放着一个小木盒。

    云疏雪打开看了,里面躺着一块三寸宽的和田白玉,上面雕刻了水纹,中间镶嵌了雕刻成小鲤鱼模样的红玉,背面还刻着浅浅的“雪”字。

    “小婵,”云疏雪朝屋外喊了一声。

    没一会儿,小婵端着热水进来了。

    云疏雪将玉鲤鱼拢在手心,问:“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她模糊记得,昨夜回来的路上太困,便靠在兰洵肩膀上睡着了,其他的就没印象了。

    “是公子将姑娘抱回来的。”小婵笑吟吟说着。

    “他抱我?”云疏雪眉头拢紧,“那府里的人……?”

    “姑娘放心,昨晚老爷夫人他们全去了兵部侍郎府上赴宴,公子进来时很隐蔽,没人发现。”听到小婵如此说,云疏雪才稍稍放下心来。

    “姑娘可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小婵拧了帕子过来,显然是看到云疏雪面色绯红才这般问的。

    “公子昨晚吩咐过,姑娘夜里受了冷风,要奴婢随时备着驱寒的汤药,这会儿还在炉上煨着,姑娘要不要喝一点?”

    云疏雪抬手擦擦脸,抿唇羞赧道:“我没事,不想喝。”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还是喝一点吧。”

    虽说这几年身体不似从前那般孱弱,提前预防一点还是好的,免得到了他休沐的日子病了,就……不能名正言顺去见他了。

    小婵瞥了眼云疏雪手里的玉,小声道:“奴婢听说,这玉……是公子亲手雕刻的。”

    “真的?”云疏雪眸色微动。

    见小婵抿嘴笑着,便知被这丫头戏耍了,恼羞成怒用擦过手的帕子扔她。

    小婵:“公子昨夜没说,但奴婢听说之前公子特意跟人学了雕刻玉石,如今他送姑娘这样的礼物,不是他亲手刻的,还能是谁?”

    听到这话,云疏雪没搭理小婵,早饭倒是连吃了两个肉包子。

    五日后。

    云赫吃过早饭才带着一对儿女出门。

    等他们过来时,兰府大门外等着递拜帖的队伍早已排作一条长龙。

    隔壁街的茶馆里坐满了人,皆是等着自家下人递过拜帖来回话的,云赫一家三口过来时,远远瞧见兵部侍郎也在。

    便让云疏雪留在马车里不许下来,担心被同僚们看到他带女儿来此,会惹来诸多猜疑,损了他的清誉。

    然后,他带着云方海进茶馆去了。

    马车里,云疏雪衣襟领口稍稍扯开一些,露出一段白皙锁骨,挂了少许细密的汗珠,拿帕子擦一擦,便留下淡淡一抹粉红。

    烈日炙烤下的马车像个大蒸笼,便是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见小婵受不住伸手要去开车窗,云疏雪急忙拦下她。

    对面就是茶馆,人多眼杂,父亲不许她招摇不论,她也不喜同那些人打交道。

    “周叔,”云疏雪移到车门边轻轻唤了声。

    坐在外面的车夫晒得满头是汗,听到车厢里传出清甜嗓音,宛如柳风拂面,热得昏胀的脑袋清明了几分,忙回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方才瞧兰府门口排队的人实在多,不知日落前能不能排到我家,此处没有遮蔽之物,不妨您让马车往前走几步,咱们到桑树下去避避暑。”

    云疏雪慢吞吞一字一字往外吐,废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说完。

    车夫这会儿到不敢再嫌弃她结巴,如获大赦一般应下,赶着马车停在桑树下,有了绿荫遮挡,确实比在日头下好受多了。

    云疏雪扒在车窗口,百无聊赖盯着桑树后的墙面发呆,微风习习,吹得她卷翘睫毛簌簌抖着。

    身后小婵已经靠着车厢迷迷糊糊睡着了,车夫不知何时去的树下,靠着树干鼾声如雷鸣。

    云疏雪从腰封里抽出一团油纸包起来的东西,垂眸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叹息一声,将油纸打开,里面是一些牛肉干。

    她取了一小块喂进嘴里,细细咀嚼着,脸上失落的神情愈发明显。

    每次嚼了牛肉干,腮帮子又酸又疼,云疏雪其实不喜欢这东西,只是常见兰洵随身带着,猜他爱吃,她也学着让人备了些,无聊时就拿出来嚼一嚼,挺香的。

    云疏雪正郁闷着不知何时才能进兰府,扭头瞧见一位紫衣姑娘撑伞朝她这边走过来,忙将牛肉干包好收起来。

    这姑娘一副花容月貌,身段也好,婀娜娉婷,她拧着细眉淡淡扫了云疏雪一眼,清泠泠的嗓音问:“云疏雪?”

    云疏雪微怔,反问:“你是……?”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阿洵。”说罢,那姑娘转身就走。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