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沈苡婠轻嗤一声,用食指抵着盛泫肩膀将人推开。

    “殿下何必如此,您想要的我沈氏都可助您一臂之力,为何非得是联姻呢?”

    盛泫挑挑眉,站直身体,依旧保持着温润如玉的姿态,有些无奈:“阿妧怎的就不肯信我,再说联姻一事也并非我能决定。”

    显然,沈苡婠对他的话没有一丝信任。在诗会前几日的夜里沈叙白曾叫她去过敬宗堂,这是整个沈府最隐蔽的地方,紧靠后山,自沈苡婠记事起每年在外边等着父兄祭拜完宗祠后,这个沈府便会闭门谢客,所有人一同来到这里再次祭拜,与之前不一样的是,在这里不用管男女、嫡庶,而且正前方也只有一块没有字的木牌,除此之外四周的布置也与外边不同。

    虽然相对于宗祠的华贵亮堂这里更淳朴,但小苡婠每次都能看得见祖父与父亲脸上那副严肃庄重,潜移默化地她也格外重视每一次祭拜。

    那日夜间沈苡婠按照沈叙白的要求来到敬宗堂,才踏进堂内就可以看见烛火下祖父略微佝偻的背影,他背对着沈苡婠,也不回头就知道人到了,指了指身边的蒲团。

    “阿妧先过来磕头。”

    沈苡婠哦了一声,按照指示规规矩矩地冲着木牌磕了三个头,也没敢起身,抬起头望着沈叙白。这样看过去祖父的双鬓早就白得差不多了,倘若除去这一身官袍与不怒自威的气势,也许沈叙白会是很多人心里最好的祖父模样.

    沈叙白半边身子隐藏在黑暗中,把手放在沈苡婠头顶。

    “知道祖父为何叫你来吗?”

    沈苡婠沉默了一会,试探着说:“是为了孙女的婚事吗?”

    自从沈叙白被皇帝叫去后就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平日最多也就见见父亲与三哥哥,虽说沈苡婠近些日子也没踏出府半步,但外边的变化她还是知道一些。玗王站队大皇子,并且桦玟安氏家主把自己的庶长女嫁给了大皇子作侧夫人,变相站队,一时间那些依附这两党的大臣权贵都表态,大皇子的势力隐隐压了盛泫一头,但陛下的意思还是属意于祁王,必定会为其拉拢更大的势力。

    上澧沈氏中适龄女子也不多,除去已经定下婚约的沈之姮和最近才商议好婚事的沈念芙,就只剩下沈苡婠和沈瑟许,但沈瑟许那姑娘才十二,到最后只有沈苡婠一人,况且她还是嫡系血脉,倘若日后真能成,上澧沈氏那就不得不站队祁王。

    沈叙白顿了顿,长叹出一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把人一把抱住,声音都多了几分沙哑。

    “我的阿妧......”

    沈苡婠感受着祖父拥抱,他像一颗已经垂垂老矣的古树,虽年迈,但依旧巍然,话语中全然是心疼和无奈。

    “祖父别难过,不就是婚约吗,孙女嫁就是。”

    她虽然说得轻巧,但心里始终还是不好受,自己嫁过去只能作侧室,就算盛泫日后登基自己也与后位无缘。

    “不,阿妧你看着我。”沈叙白控制着沈苡婠的双肩,让她直面自己。

    “你是上澧沈氏唯一的嫡女,不管是祖父祖母还是你父母,我们都希望你能开心,倘若你不愿意咱们换个人就成。”

    沈苡婠苦笑:“换人?咱们族中除了我还有谁,就算把老家那几位姐姐也算进来,但皇家不会要旁系的人,难道要取消别人的婚约来保全我,或是找个姑娘伪装成上澧沈氏的人替嫁?”

    “那是欺君之罪,祖父您比我更清楚......”说到后边沈苡婠心中越来越明白自己好像逃不出这场皇位之争,注定沦为皇权争斗的陪葬品。

    沈叙白也看清了孙女眸中的无力和恨意,他放轻语气,问道:“那阿妧甘心吗?”

    沈苡婠猛然抬头看着祖父,沈叙白慈爱地笑着看她:“乖阿妧只要记住,你是独立的一个人,不需要为了旁人委屈自己,我希望你自由但不要忘了身后的族人,我希望你坚韧不需依附于任何人。你是女儿没错,但阿妧依旧有权利决定你的人生,你可以选择安于后宅相夫教子,你也可以把握权政翻云覆雨......”

    “这不只是祖父想告诉你的,也是你祖母和父亲母亲的话,尤其是你祖母和母亲,她们很爱你。”

    自从沈叙白说到她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时,沈苡婠就忍不住泪水一直低着头试图躲开祖父的目光,但沈叙白还是精准的擦去了她脸颊的泪痕。

    沈叙白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孙女,突然有些恍惚,自打沈苡婠出生后,沈叙白就总觉着这姑娘不简单,她身上有一种和沈老夫人、姚氏一样的气势,是那种掌控全场,唯我独尊的气场,丝毫不输给沈信或是沈疏泓,倘若她身在大尧,也许......

    他突然站起身,在沈苡婠疑惑的目光中取下了堂中木牌,看似普通的木牌竟然一分为二,沈叙白从底座暗格中取出了一件东西,他拉起沈苡婠的手,郑重地说:“现任上澧沈氏家主沈叙白现将天玑令传给长孙女沈苡婠,自此汝为天玑之主,愿汝不忘初衷。”

    随即他将一块墨色朱雀纹玉玦放在沈苡婠手心,夜色里这块玉玦格外亮眼,恍若其中缀满星河。

    好一会儿沈苡婠都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手上的陌生事务,又抬头看了看祖父,弱弱地问:“祖父在给阿妧开玩笑吗?”

    这可是天玑令!所有天玑成员只对天玑令持有者生死效命,不可有违,众所周知,天玑的存在也是上澧沈氏可以稳稳占据天晟第一氏族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按照战斗力来算,整个天玑组织可以媲美将近两万人的军队。

    沈叙白看着她因为震惊而呆滞的小脸,不禁笑出了声,摸着自己的胡子,安慰道:“我何时与阿妧开过玩笑,拿着吧,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对呀,天玑令的拥有者一般都是上澧沈氏每一任家主,也是为了防止天玑令被外人窃取,但是自己也不是家主啊,父亲为何会同意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给我,沈苡婠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都要冒烟了,不过还是老老实实把天玑令挂在腰间。

    沈叙白看出她的疑惑,让沈苡婠跟着自己来到外边亭子中。

    “是不是疑惑为何将天玑令给你?”沈叙白从石桌上抓了一把鱼食,一点一点投入湖中,专心致志地看着抢食的鱼儿,似乎祖孙俩只是在聊家常。

    沈苡婠没回他的话,也拿起鱼食准备撒下去,不过祖父拦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先看看。

    “阿妧你瞧,倘若咱们只将鱼食投在一处,所有的鱼不就会盯着这一处吗?”沈叙白又走到另一侧撒下鱼食,又有一部分的鱼被吸引到这边。

    “上澧沈氏太大了,我们不能把赌注放在一个人身上,况且你父亲已经手握兵权成为朝中重臣,又身负国公之位,只要陛下退位,不管是哪一位登基,你父亲都会是内定的辅政大臣,到时候树大招风,不得不早做打算。”

    沈叙白转头看着沈苡婠,柔声道:“阿妧,这也是祖父替你备下的嫁妆,日后就算你身处陷阱,它也能护你平安.....”

    月光就这样碎了,撒在湖中成就波光粼粼,湖光反射落在老人脚边。那是路,是祖父为整个沈氏提前铺好的生路。

    所以沈苡婠在诗会见到盛泫之后心中全都是祖父的嘱托,面对他的花言巧语根本不会动心。

    “赐婚一事父亲已经回禀了陛下,殿下大可放心了,臣女只希望殿下不是过河拆桥的人。”

    盛泫面对之前的反问都没有丝毫破绽,但是这一句话直接让他沉下脸,为什么阿妧会这么想?难道是我逼的太急了吗?盛泫不敢再说话怕再次惹到她,深知这中间肯定产生了误会。

    沈苡婠见他不再说话,心中长舒一口气,退后几步直接离开,盛泫本想挽留沈苡婠,但是见她决绝的背影,伸出的手也缩了回来。愤愤地叫来路州,让他派人去查是不是大皇子那边又开始作死找事,一定要搞清楚前些天发生了什么。

    等沈苡婠回到老夫人身边时沈之姮也刚好到了,周围不少宾客都时不时瞟上这里几眼,有些胆子大的才子、王孙贵族还主动上来与沈苡婠搭话,不仅是她的容貌,也因着前些天沈老太师向外界宣布了天玑令的新一任掌令,按照旧例那都是上澧沈氏家主的东西,这次竟然交给了一个小姑娘,这事在洛都里掀起不小的浪潮,不少的人试着与她攀谈、示好,试图巴结沈苡婠。

    躲在高台之上的盛泫默默看着这一幕,心里又酸又骄傲,他的小姑娘有了天玑令以后到了什么地方都能被人高看一眼,盛泫是打心底里替沈苡婠开心,但是看着这么多杂碎像恶臭深井里的蛇虫鼠蚁一般不断靠近他的小玉盏花,心里一万个不是滋味,就算阿妧生自己的气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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