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德拉科！别磨磨蹭蹭的！黑魔王指明要你一起参加会议，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千万别迟到了！”

    “贝拉，你不能在我家里这样对德拉科说话——”

    “行了，西茜！德拉科的差事办得不错才得到奖励，如果是我的话巴不得——”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合上了手里的书，对房间外的争吵充耳不闻。他站起身来，拿上了魔杖，走到门口打开了门。门外的人看到他出来，都停住了争辩转过头看着他。

    “这就来了。”他低声说道，关上了房门，“母亲，贝拉姨妈。”

    纳西莎·马尔福的脸色苍白僵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亲已经在下面等着了。我们也过去吧，德拉科。记得一会——”

    “我不会失礼的。放心吧，母亲。”德拉科安抚地对她笑了一下。

    三个人走下楼梯，穿过华丽的门厅，在一扇通向另一房间的沉重的木门前停下脚步。贝拉特里克斯迫不及待地转动了青铜把手。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他的家，德拉科几乎要认不出来了。客厅里满是沉默不语的人，都坐在一张装潢考究的长桌旁边。房间里平常用的家具被胡乱地推到墙边。华丽的大理石壁炉里燃着熊熊旺火，火光照着屋子，壁炉上方是一面镀金的镜子。

    以前的夏天，在迫不及待等着埃斯特拉·诺里森到来的时候，他几乎总是会悄悄地在镜子里打量自己，确保从头到脚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不出差错的——

    “贝拉，纳西莎，德拉科。”桌首响起一个高亢、清晰的声音，将德拉科的思绪立刻拉了回来，“坐吧。”

    他指了指卢修斯·马尔福身边的几个空位。

    贝拉特里克斯不需要更多的鼓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德拉科跟在他母亲身后，来到座位旁，这才注意到长桌上方的一幕：一具神志不清的人体头朝下悬在桌子上方，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着，慢慢旋转。在座的其他人谁也没去看这景象。

    德拉科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但是手腕上传来用力一拽。他看着母亲，只见她闭了下眼睛，又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落座后，德拉科飞快地往上扫了一眼，然后又立刻垂下头去。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下意识地握紧，右手不自觉地握住左手手腕。

    过了一会，大门再次被打开。西弗勒斯·斯内普和亚克斯利站在门口，得到了允许后走进来按照桌首的人的指令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会议便开始了。

    哈利·波特要在下星期六转移。德拉科一直垂着头，直到他的父亲，卢修斯·马尔福被点了名，和另一个他很熟悉的名字一起——“怎么样，卢修斯，”他听到伏地魔冷酷地说道，“据你所说，’很愿意为我们提供任何帮助’的老朋友菲利克斯·诺里森能不能在下个星期六之前让魔法部垮台，好为我们提供一点方便呢？”

    大家都把视线落在了他们的方向。卢修斯稍微坐直了一点。

    “主——主人，”德拉科听到父亲低声说，“斯克林杰一直不是很信任他。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行动起来会有些麻烦，极其容易被怀疑。不过据他所说，葬礼当天，斯克林杰和波特有一场秘密谈话，他们不欢而散。看上去魔法部不会为转移行动提供任何帮助。”

    “主人，这方面我有好消息。我——克服重重困难，经过种种努力——成功地给皮尔斯?辛克尼斯施了夺魂咒。”

    亚克斯利打定主意想要得到一些夸奖，立刻接过了话头。

    但伏地魔似乎已经做了决定。“只有一位副部长和法律执行司司长是不够的。暗杀部长的努力不能失败，他身边必须全是我们的人。看来魔法部不可能在下个星期六之前垮台了——我们必须趁他在路上的时候动手。”

    斯内普开口，“凤凰社会避开任何受魔法部控制和管理的交通方式。凡是和魔法部有关的，他们都不相信。”

    “这样更好，”伏地魔说，“他只好在露天转移，要抓住他就容易多了。”

    德拉科始终低垂着头，不敢让人看见他的表情。这场会议让他真正理解了取人性命对于在座的人来说是多么轻而易举，而他在去年又是多么接近死亡。他又想起埃斯特拉——这就是她一直在担心的，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推开他——

    “……比如，我需要从你们某个人手里借一根魔杖，再去干掉波特。”

    他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的脸上都满是惊愕。

    然而伏地魔的下一句话更让他背脊发寒。“没有人自愿？让我想想……卢修斯，我看你没有理由再拿着魔杖了。”

    尽管在魔法部失手，还连带着一些人一起被关进阿兹卡班，可是德拉科以为自己修好了消失柜、带食死徒进入学校、甚至连诺里森家也被拉进他们的阵营，这些事足以抵消他父亲的失误了——显然伏地魔并不这么想，擅长揣摩他态度的食死徒们也因此没有给马尔福家曾经的尊重。他们一家的生活没有回到过去，甚至更糟糕了。

    “为什么马尔福一家对他们的境况表现得这么不高兴呢？这么多年来，他们不是一直口口声声地宣称希望我复出，希望我东山再起吗？”伏地魔望着卢修斯问道。

    “那是当然，主人，”卢修斯?马尔福说。他用颤抖的手擦去嘴唇上边的汗，“我们确实是这样——现在也是。”德拉科余光看到他母亲点了点头，立刻有样学样。

    和他们的僵硬相比，贝拉特里克斯开口时简直激动得声音发紧，朝伏地魔探过身子，似乎用语言还不能表达她渴望与他接近的意愿，“您待在我们家里是我们的荣幸，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了。”

    “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了。”伏地魔学着她的话，把脑袋微微偏向一边，打量着贝拉特里克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是意义非凡哪，贝拉特里克斯。”

    贝拉特里克斯顿时脸涨得通红，眼睛里盈满喜悦的泪水。

    “主人知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了……跟我听说的你们家这星期发生的那件喜事相比呢？”

    贝拉特里克斯呆呆地望着他，嘴唇微微张着，似乎被弄糊涂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主人。”

    “我说的是你的外甥女，贝拉特里克斯。也是你们的外甥女，卢修斯和纳西莎。她刚刚嫁给了狼人莱姆斯?卢平。你们肯定骄傲得很吧?”

    桌子周围爆发出了讥笑声。去年同样是这个时候，德拉科想起他的心里是怎样充斥着愤怒和屈辱，以至于坚信他可以代替他父亲站出来，成为黑魔王手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就可以避免这样的场面再次发生。可是没有，一切都是他的奢望。

    “德拉科，你说呢？”伏地魔问，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却清晰地盖过了尖叫声和嘲笑声，“你觉得和狼人、泥巴种比起来，诺里森家小女儿的血统是不是太纯正了？

    德拉科僵硬地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敢随意答话。

    伏地魔没有再说话，而是举起卢修斯的魔杖，对准悬在桌子上方微微旋转的人体，轻轻一挥。那人□□着醒了过来，开始拼命挣脱那些看不见的绳索。

    “我们的客人，麻瓜研究课的凯瑞迪·布巴吉教授说，纯血统巫师人数的减少是一种极为可喜的现象……她希望我们都跟麻瓜……毫无疑问，还有狼人……通婚……”

    笑声立刻平息了。伏地魔的声音里透着愤怒和轻蔑。

    “阿瓦达索命。”

    一道绿光闪过，凯瑞迪落到桌面上，落到了德拉科面前，他握紧了椅子的扶手才没有滑到地板上。一条巨蛇晃晃悠悠离开伏地魔的肩头，爬向光滑的木头桌面。

    -

    菲利克斯·诺里森从壁炉里走出来时眉头紧锁。

    “皮尔斯·辛克尼斯肯定中了夺魂咒，就算没有，他也成了神秘人安插在部里的棋子。他最近制定的一系列规定都会让哈利·波特寸步难行。”他在沙发上坐下，面色疲惫，“看来魔法部撑不了多久，就要被神秘人掌控了。”

    “我们说好，回家以后——”

    “行了，莱拉，”菲利克斯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妻子，又看向虽然看着书，但是明显在听他说话的埃斯特拉，“现在的情况，知道得太少反倒对她没有好处。”他继续说道，“只是这样未免太明显了。只要凤凰社的人不傻，就绝对不会再选用需要用到魔法的转移方式。”

    埃斯特拉合上了书。“什么转移？”她问道。

    “从波特在麻瓜世界的住处转移。等到他满十七岁，那里就不会再有魔法保护，所以要转移到另一个秘密的地方。”菲利克斯解释道。

    那就是没有飞路网、幻影移形或是门钥匙。“他们不会要用麻瓜的交通方式转移吧？”埃斯特拉问道。

    “不太可能。神秘人肯定已经派人在波特在麻瓜那的住址附近守着了，一旦露面就动手。我猜是扫帚一类的，毕竟波特也很擅长。”菲利克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怎么，你想把他们的计划猜透？”

    “如果我真的猜中了，只能说明他们的计划有很大的漏洞。”埃斯特拉慢慢地说，“但是听起来无论是什么办法，除非他完全隐形，只要离开那个地址就会被发现。我要是神秘人，我就派一大堆人在那里守着。”

    “目前魔法部内部普遍认为是三十号，这也是德力士透露的，”菲利克斯耸耸肩，“不过肯定不是这一天。即便是从前，邓布利多的人不会让魔法部插手和哈利·波特相关事宜，现在明知魔法部已经被渗透了，他们更不可能让傲罗指挥部插手。”

    莱拉挥动魔杖，将桌上散乱摊开的报纸和书都收拾好，看向丈夫。“她不能知道太多。神秘人或许会派德拉科打探消息——”

    菲利克斯短暂地停住了。但只过了片刻他就叹了口气，“他能得到消息的渠道很多，直接来问我，又有亚克斯利盯着魔法部，没必要这样迂回。他去年那样做只是因为当时魔法部还不在他手里，而且是为了威胁德拉科，控制卢修斯。”

    “他去找你了吗？”埃斯特拉问道。

    “快了。不过现在他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菲利克斯意有所指地说道。

    一阵可怕的预感突然席卷上来。“神秘人会不会要——”

    “不会。神秘人没有对德拉科器重到这个程度。”菲利克斯摇摇头，“你还不明白吗，埃拉？他选人做事没有那么单纯。去年那项任务本来就是为了惩罚马尔福家，可以说他根本也没指望德拉科能成事。虽说也许有想要西弗勒斯再隐藏一段时间的想法，不过如果邓布利多都死了，也没有必要隐藏了。现在阿兹卡班里的那些人都回来了，还有大批倒戈向他的人，何必用一个不敢动手杀人的年轻人？”

    埃斯特拉沉默下来。

    从一开始就打算他送死，让他觉得可以凭一己之力挽回整个家族的名望地位，又因为他没有亲自动手、觉得他软弱而轻视，哪怕卢修斯·马尔福已经从阿兹卡班回来，德拉科的日子又会好过多少呢？

    晚餐后贝尔端上了甜点。埃斯特拉伸出手拿了一份太妃布丁，只是心里装着乱七八糟的思绪，往常最喜欢的口味也有些食不知味。

    注意到女儿低落的情绪，莱拉放下了勺子，和丈夫对视一眼。

    “还在担心德拉科吗？”她柔声问道。

    埃斯特拉摇了摇头。“我——我在想，”她慢慢地说，“是不是因为我到现在还要执意和德拉科交往，所以神秘人通过这层关系，威胁你们也替他做事——”

    母亲几乎是立刻就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会这么想呢？”她摸了摸埃斯特拉的头，“因为你外祖父母的关系，他们去世之后神秘人就想要让我也加入了。至于你爸爸，和卢修斯是朋友，神秘人也早就注意到了。所有纯血统家族，只要不是明面上支持邓布利多的人，他都在尝试拉拢。他现在只是在继续做这件事，而且因为势力更庞大，没有那么委婉了而已。”

    “我——”

    菲利克斯也握住她的肩膀，恳切地看着她。“埃拉，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你也是我们的女儿，你的聪明才智至少一半来自我们。所以相信爸爸妈妈，毕竟我们在这件事上，可比你有经验得多了。”他继续说，“神秘人的理念你不是不知道，连韦斯莱那样的立场，因为是纯血统，都可以在部里正常上班。不用担心我们。”

    “我们说过几百次了，你肯定已经听腻了。”莱拉温柔地说，“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在此之上，你的一切决定我们都尊重并且支持。至于德拉科，”她拉住埃斯特拉的手，轻轻抚过这些天才出现的无名指上的戒指，“你是相信那个你认识十几年，和你一起陷入爱情的男孩，还是要先入为主地觉得他就是会变呢？”

    埃斯特拉抬起头来看着父母，感觉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是啊。相爱是多难的事——哪怕他们认识了那么久，一切都还没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却还是经历了漫长的确认、小心翼翼的试探、反复的猜测，最终拖到了四年级的圣诞舞会才决定要牵起彼此的手。

    直到月亮高高挂在枝头，钟表的两根指针重合，埃斯特拉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没能睡着。

    “一个仍然相信爱的人不会是一个杀人的人。”

    天文塔上的那一晚，邓布利多说过的话又在脑海深处一点点浮现出来。是因为他比自己看得更明白、更透彻，还是爱真的有这么伟大的力量呢？

    她翻了个身，盯着床头的相框看了一会，从睡衣领口里勾出了一根细细的银链，下面坠着原本的那枚红宝石戒指。十三岁那年的圣诞节收到的礼物在将近四年的时间里见证了太多，终于在十七岁生日的那一天被替换掉。

    “德拉科。”

    埃斯特拉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轻轻念出熟悉的名字，看到熟悉的微光和熟悉的来自变化咒的热度。

    I miss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