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形

    302的原房主是位五十岁的大叔,被迫蹲在客厅里体验了一天凶宅氛围之后,吓得浑身鸡皮疙瘩往下掉,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韩尧的砍价要求,迫不及待地想把手里这块烫手山芋扔出去。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大叔边往外走边喃喃自语,“这可是个厉鬼啊......当时被勒死又被砍断脖子......”

    “什么?”韩尧的脚步戛然而止,万万没想到死者的惨状比“活活勒死”更甚。突然之间,他不是很想去房产局了。

    林征站在大叔背后,目光炯炯地望着韩尧,好像在说,“没关系,你不想买的话,换成我买也可以。”

    韩尧略一思忖,觉得有林征在似乎就没那么害怕,更别提隔壁还住着一个对“鬼”免疫力极高的陶晓年。于是牙一咬,跟着大叔离开小区去办理过户手续了。

    林征趁这个时间回了趟家。寂寞难耐的陶晓年在家呆不住,重新抱了睡袋回302,试图一睹女鬼真容。但很可惜,他的免疫力实在太高了,这一夜安静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林征就拎着个小型行李箱来了,看样子果真是打算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他已经在网上发布了相关视频,打算把这次委托做成一个系列剧。网友们对他表示了虚假的担忧和关切,并兴奋地在评论里催更,比陶晓年更急迫地想看到女鬼的真实模样。

    甚至有人搜出了当年的新闻,还贴上了一张非常模糊的受害者照片——虽然眼睛部位打了马赛克,但只要拿远点就能大致辨别清楚受害者的面容,近视的人甚至不用拿远,摘下眼镜就能看清。

    韩尧只看了那照片半眼就不敢再继续看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脖子被砍断会是什么样子。

    害怕的同时,他又有些唏嘘。

    鉴于剩下五天年假不能浪费,而且韩尧虽然胆小,但毕竟房子已经成了自己的,参与“驱鬼”的过程对于他来说是责无旁贷。于是韩尧简单收拾了东西,也跟着住了进来。陶晓年更不必说——他就在隔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由得很。

    三个人重新聚头的那个夜晚,林征头一次看见了鬼魂的残影。

    那是晚上八点多的样子,林征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一抬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似乎产生了一些变化。那种变化跟喝多了酒眼前出现重影相似,就在林征的头脸部位,似乎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脑袋。那个脑袋与他的脑袋重合,又因为小巧,所以看上去就好像一张脸中脸。它的存在很不稳定,忽隐忽现。

    林征定定地望着那张脸中脸,直到脸中脸抬起眼眸。忽而林征耳旁闪过一丝隐约嘶叫,随后“重影”消失了。林征抬起手按在镜面上,心绪起伏不定。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他抓住了鬼的容貌特征。

    正是那张糊得不能再糊的照片上所呈现的眼部打了马赛克的脸。

    林征回到客厅,韩尧仍紧紧挤在陶晓年身旁。两人抬头看他,林征平静道,“女鬼现身了。”

    韩尧很恐惧,陶晓年既兴奋又遗憾。

    林征没什么感觉,他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确定了镜中女鬼的身份——正是路小夏。只不过从那张脸上的表情看,好像女鬼也很诧异他的出现,因为那声惨叫里所含的情绪是非常复杂的,既有恐惧、震惊,又有茫然和无助,反正和专门用来吓人的阴间叫声没一点关联。

    韩尧弱弱发言,“你们之前不是说那有可能不是鬼吗......”

    “那只是我们的脑洞联想而已,对吧?”陶晓年冲林征眨了眨眼,想表现出和他很有默契的样子。

    林征转移话题,问陶晓年,“你说你一个人在这套房子里的时候,没有看见过任何异常现象?”

    陶晓年点头。

    林征略一思忖,“这样,今晚我去你家睡,你俩住这儿。”

    韩尧闻言立刻尾音劈着叉问出了句“为什么”。

    “我想验证两个问题。”林征说,“这是其中之一。”他说到做到,已经打开了大门,“手机录像不要关闭,注意观察周围环境,出现任何异常都要记录下来。”然后身影潇洒地消失在了大门口。

    陶晓年定定地望着大门。

    三秒后,大门再次被打开了,林征俊朗的脸庞重新出现在两人面前,面无表情道,“陶晓年,大门钥匙。”

    陶晓年立刻嘚瑟,“你看,我就说你没有我不行——”他屁颠屁颠跑去把钥匙塞进林征手里,林征再次龙卷风一般消失。

    韩尧担忧地望着陶晓年,“咱俩能行吗?万一女鬼偷袭咱俩——”

    事实证明,韩尧想多了。这一晚风平浪静,别说女鬼身影了,就连半丝声音都没有。韩尧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凌晨才睡过去,没过半小时又被林征吵醒,被赶去了陶晓年家。说来也奇怪,林征一进屋子,那种奇怪的氛围重卷而来,他屁|股刚沾到睡袋上,卫生间的门就跟被风吹了下似的一动。

    陶晓年睡意朦胧地看着林征,“原来我们三个里面‘鬼魂免疫力’最低的是你。”

    “只有我在的时候,才会触发女鬼现身。”林征若有所思,把陶晓年从睡袋里拎起来也赶回了隔壁,然后自己把所有摄像机架起,范围几乎囊括了整个空间——虽然上次已经证明相机无法记录下异常声音和现象,但林征总觉得那有可能是个巧合,所以想来个二次验证。

    一个上午过去了,诡异的声响接连不断,甚至在九点时,林征还瞥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刮过了大门口。他盘腿坐在客厅中央,如同老僧入定。直到房子重归安宁半小时后,才陆续收起相机,察看视频。

    吃午饭时,林征对陶晓年和韩尧说,“只有我在的时候才能触发女鬼现身,并且相机无法录入异常声音和现象。”

    “可是第一天晚上你直播时,不是也有一些网友说自己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么?”韩尧弱弱反驳。

    “那可能是因为你当时太害怕了导致嗓音音调偏高,再加上我们三人反应的影响,让这部分网友产生错觉了也不一定。”陶晓年说道。

    “所以说,只要林征不在,其实那个女鬼也就不会出现了。”韩尧若有所思。

    “那也不一定。”林征说,“触发开关被转移到你身上也是有可能的。”

    韩尧刚松下来的一口气又瞬间吊到了嗓子眼。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他颤颤巍巍地问。

    “和女鬼进一步沟通,帮她找到杀害她的凶手,让她释放怨气,重新进入转世投胎的程序。”林征淡然道。

    “林征。”韩尧看着他,“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无鬼神论者来着。”

    林征瞥了他一眼,“你是什么时候产生的错觉?”

    陶晓年补充,“征哥从小就热爱各种超自然现象,他甚至敢一个人在午夜十二点进太平间,那个时候他才六岁。”

    “然而我前脚刚踏进去,你后脚就领着我爸妈找来了。”林征无语地看向陶晓年。

    “我那是为了你好啊!万一你在太平间被冻感冒了呢?”陶晓年表情无辜。

    “跑题了......”韩尧清了清嗓子。

    林征把饭盒收拾进垃圾袋,然后从地上抱起睡袋,起身进了卧室开始收拾床铺。

    “我没看错吧?”韩尧愣了一会儿,看向陶晓年,“他这是打算在死过人的床上睡觉?”

    “你说错了。”陶晓年说,“他是打算在两个卧室的床上来回睡觉,因为他并不清楚路小夏究竟是在哪张床上遇害的。”

    “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韩尧茫然地问。

    “大概是想和女鬼产生进一步的灵魂链接吧。”陶晓年若有所思。

    想和女鬼产生进一步灵魂链接的林征钻进睡袋躺下,双手放在腹部,眼睛望着天花板,神情温和,目光平静。韩尧站在门口看着他,忽然觉得心情很是复杂,正要转身走,眼前一花。他抬手揉眼,不可置信地再次定睛望去,忽然咚咚咚朝后踉跄几步,嘴唇开始神经质般的翕动。

    林征注意到他的异常,抬起脑袋疑惑地看他。

    “你你你你旁边——”韩尧神情惊恐,指着林征身旁空间的食指不停颤抖。

    林征扭头,恰恰对上一张略显模糊和扭曲的脸。那张脸上的眼睛大睁,瞳孔缩小,鼻尖几乎和林征的鼻尖对上。虽然林征一度想把那当成是错觉,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自对方鼻孔间呼出的温热气体。

    那张惊恐的脸缓缓地张大嘴,在林征抬手捂耳准备接收高分贝尖叫时,忽然消失了。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空气,蓦然感到手下的触感不对,低头一看,床垫与睡袋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蓝白格子床单,而且床头还附带了一个同样蓝白格子的枕头。

    林征望着床单和枕头,若有所思。

    等陶晓年扶着腿软的韩尧进来时,林征已神色如常再次躺下,他斜眼看两人,目光中带着些许玩味。

    “咦?哪来的床单枕头?”陶晓年疑惑。

    “女鬼送的。”林征说,微微扬起了嘴角。

    韩尧看着他,神情一片空白。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人体验到了成长的这二十多年中从未经历过的最奇形怪状的事。他们搬了三个小马扎,齐齐坐在床旁边,望着床上从只铺了一条床单和枕头,发展到柔软的鸭绒被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玩偶出现,望着空荡荡的衣柜里逐渐被各种衣裙填满,到最后空白且积满灰尘的桌子上开始出现女人的护肤品的时候,韩尧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害怕了。

    当这片空间完完全全成了另一种风格时,他还在替大家发出疑惑的声音,“怎么不见这些东西的主人呢?”

    陶晓年忽然扭头看向卧室门口。

    林征站起身,后退,脊背贴上墙面,陶晓年紧跟着他的脚步。韩尧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坐在小马扎上呆呆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被虚掩上的卧室门,直到那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一碗黑狗血铺天盖地而来,将韩尧浑身上下淋了个透,随后一道身影迅捷跃进,戴着个花花绿绿的面具,左手桃木剑,右手八卦镜,迈着诡异的步子开始施法。

    韩尧抹了把脸,还在懵逼状态。

    “咯咯咯。”从门缝里不知道钻进来了什么东西,奔至韩尧脚边,啄了他两下,他这才回过神来。再次看了眼那张面具,又回头望望脸上满是同情的林征和陶晓年,韩尧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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