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雷

    许知已经死了,死在S15特种部队的绝密牢房里。

    她被捕时,在场的特种兵都不敢相信A军派来窃取情报的间谍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由于那份情报的重要程度极高,许知由A军总指挥易怀慎亲自审问。

    易怀慎为达目的一向不择手段,并不因为怜惜许知年纪小就让她免受皮肉之苦。相反,他把许知当做高级间谍对待,用在她身上的全都是最为严酷的刑具。

    少女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牢房,守卫们对审讯司空见惯,也不由得感到揪心。

    非人的酷刑持续了三日,出发去沂岭的前一天,秦昭得知女间谍许知服毒自//杀的消息。

    按理说情报没有泄露,这件事就算了结了,但是秦昭心中迷雾重重,直觉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他暗中调查过许知的所有信息,令他奇怪的是,许知的身份像被刻意隐瞒一般,能查阅到的只有姓名、出生年月,家庭情况、个人经历等一概不明。

    秦昭原本打算任务结束后再查个水落石出,却没想到任务因情报泄露而失败,他自己也险些在沂岭殒命。

    秦昭见许哲第一面时并未联想到许知,他们两个人截然不同。许知虽衣衫褴褛,脸上却是和间谍身份不符的天真浪漫。而许哲虽衣冠楚楚,眼睛里却疲惫不堪,没有一丝活气。

    孟溪提及许哲的妹妹时,两张毫不相干的脸在秦昭脑海中重合,许哲和许知五官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许哲瘦的有些脱相,两颊微微凹陷,五官的体量显得更大。

    “你见过她,你在哪里见过她?!”许哲激动地扑向秦昭。

    孟溪伸出手臂,隔在两个人之间,用力拉扯绳子,将许哲固定在汽车靠背上动弹不得。

    “冷静点!有谁比你更清楚你妹妹在哪儿?”孟溪用音量震慑住他,随后放低声音:“哦,还真有一个。比你更清楚你妹妹在哪儿的人不就是汪逾。”

    “所以你向我们发什么疯。”孟溪把绳子拴在车座上,顺手打了个死结,“你愤怒成这样是因为你无能,你除了一次又一次地相信汪逾之外无计可施。”

    孟溪活动一下手指,瞥向拼命挣扎却又徒劳无功的许哲,“你信了汪逾这么多次,你妹妹可回来了?你比我更明白汪逾不可信,与虎谋皮除了落入下一个圈套之外什么都得不到。让你妹妹回来的唯一方式是掐住汪逾的脖颈,让他不得不放人,但你敢吗?”

    许哲用尽力气也没能挣脱绳索,他颓唐地靠着车窗,眼圈通红,话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好,我帮你,只要你答应救出许知。”

    秦昭脸色沉重地看着孟溪,轻轻摇头,提醒她不要答应这桩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目光交汇一瞬,孟溪大致猜出秦昭的用意,向许哲坦诚道:“你都做不到的事,我也做不到。”

    许哲痛苦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戏弄我好玩吗?”

    “我找不回你妹妹,你若愿与我同行,我可以提供你需要的任何帮助。”孟溪二话不说替他解开绳子,“这是我的诚意。”

    许哲惨淡一笑,孟溪说得像他有选择似的,实际上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早已厌倦了汪逾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从情感上他更愿意相信一个陌生人。

    况且秦昭的枪口暗中指着他,他如果不服从,兴许下一秒就没命了。

    许哲无奈地应下。

    渭阳关就在眼前,令人闻风丧胆的地雷阵笼罩着这片土地,连A军的士兵都只能在守阵工兵的带领下才能安全通过。

    李耘拉下手刹,将车停在隐蔽处,从后视镜悄悄窥视汽车后座。

    “怎么了?”孟溪打断他的观察。

    “这地雷阵我过不去,能不能就送你们到这儿。”李耘紧张地转了转方向盘,注意着秦昭的脸色。

    “不用担心,你过不去,有人过得去。好事做到底,送佛上西天,你再送我们一程?”孟溪笑眯眯地看着他。

    “啊?”李耘满脸疑惑,目光在孟溪和秦昭之间逡巡,最后落到许哲身上。

    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人真能过地雷阵?李耘怀疑地皱起眼角的细纹。

    许哲察觉到李耘怀疑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回去,像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指点道:“不用下车,继续往前开,五百米后右转。”

    李耘别无他法,只好遵循许哲的说法,在平原上左弯右拐,提心吊胆地开了十来分钟,竟然一个雷都没踩中,顿时对许哲刮目相看。

    在许哲的指示下,汽车轻松避开地雷集中的区域,快要出关时他们迎头碰上一队守关士兵。

    李耘停下车,照旧从大衣口袋里摸出证件,递上前去。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编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兄弟,我受汪总指挥任命秘密收集情报,现在有一份紧急情报要呈递,麻烦你送我们过关。

    领头的士兵将车里的人来回打量一番,接过证件,仔细看了看证件上的照片,随后掏出一张逮捕令,对照着看了一会,恍然大悟般倒吸一口冷气。

    “就是他们,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不好,快上车!”秦昭从车窗里探出手臂拉了李耘一把,将他推回车内,重重带上门。

    “开车!”秦昭命令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耘手足无措,他条件反射般拧了一圈车钥匙,汽车启动后却忘了下一步要干什么,慌张地问:“往哪儿开?”

    “雷区。”秦昭端起枪,射向守关士兵脚下的土地,将他们逼退几步,“想活命就听我的!”

    仓促间,李耘来不及多想,按照秦昭的意思驱车进雷区,将守关士兵远远甩在后面。

    “老大,还追吗?”

    “追个屁!”带头的士兵收起枪,正了正钢盔,“擅闯渭阳关雷区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老子就没见过活着出来的,不必多此一举。”

    他这么说不是因为自负,渭阳关雷区中,地雷的密集程度堪比石榴里的果实,一个挨着一个,紧紧抱在一起。唯一的生路就像石榴籽中间的白色薄膜,稍不注意就会撕破。

    李耘频频回头,发现守关士兵果真没有追上来,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断断续续踩着油门的脚总算不再发抖。

    “别开了,前面到处都是雷。”许哲适时提醒。

    嗞——

    李耘猛地踩下刹车,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惊魂未定地揉了揉又青又肿的额头:“大白天的,别这么吓人好吗?”

    许哲降下车窗,环视四周:“没吓人,现在你的前面、左边和右边都是地雷,我们被地雷包围了。”

    “什么?!!那怎么办!”李耘惊叫起来。

    “哎,你先把车钥匙取下来,要是不小心踩到油门就玩完了。”孟溪见他六神无主,不由得担忧。

    “好,好。”李耘屏着气拔掉车钥匙,瘫坐在驾驶座上。

    “会排雷吗?”秦昭冷嗖嗖地看着他。

    李耘背后起了一身冷汗,雷倒是排过,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况且他只排过单个的地雷,这种密密麻麻连成片的雷根本无从下手。

    秦昭见他靠不住,没有继续为难他,淡淡道:“我来排雷,你断后,把雷坑掩埋起来,制造出没有人来过的假象,能办到?”

    “能……吧?”李耘毫无底气地点头。

    “好了,出发吧。”孟溪从掳出的武器中挑了一把简单好用的递给许哲:“拿着防身。”

    许哲本以为孟溪给他松绑只是在表演慷慨,一旦下车他就会再次丧失自由,万万没想到孟溪会给他枪,他惊讶地看着那把枪:“你不怕我杀了你?”

    孟溪全然不在意,哂笑道:“你想多了,你的子//弹再快也快不过我。”

    “更何况。”孟溪对秦昭粲然一笑,转过头继续对许哲说:“我对他有信心,他绝不会让你有机会杀我。”

    “你还真是。”许哲想了想,说出一个词:“无可救药。”

    许哲抚着枪//杆,冷冰冰的触感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如果世界上没有热武器就好了,他常常这样想。

    他厌恶一切枪炮,更排斥学习如何使用它们,因此这把枪在他手上就是一柄废铁。

    许哲把枪还给孟溪:“我不会用这个?”

    “哈?”孟溪诧异道,她难以想象一个连枪都不会使的人怎么在两国军队的夹缝中幸存了这么多年,总不会单纯因为他运气好。

    孟溪没有勉强,沉甸甸的枪在小白手里不是武器而是累赘,打出去的可能不是杀敌的子//弹,而是回旋镖。

    四个人排成一条线,秦昭走最前面,手持小刀,蹲着排雷,许哲在他后面随时提醒地雷的具体位置和数量。

    有了开路的人,孟溪的任务较为轻松,沿着秦昭和许哲的脚印前进,端着枪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李耘走在最后,每走一步就填一个秦昭挖出的雷坑。

    “十点钟方向有两个人过来。”秦昭直起腰,转头看向孟溪。

    “明白。”孟溪快速上膛,瞄准正在靠近的目标。

    两个持//枪工兵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有说有笑地抢着饮同一壶水。

    孟溪瞄准其中一个工兵的心脏,枪口故意往下压了一毫米,避开对方的要害。

    砰砰——

    连发两枪,两个工兵应声倒地,孟溪收起枪跟上许哲。

    刨土填坑的李耘目瞪口呆:“这……这得有两公里吧!”

    他看向孟溪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也多了几分气愤:“你这么厉害,几颗子弹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还让我编谎话蒙混过关???”

    孟溪收起枪,拍拍他的肩膀诚恳道:“能让你胡说八道蒙混过关,我为什么要动手?”

    “你不是人!”李耘得知自己被利用,愤愤不平。

    秦昭回过头,幽寒的眼眸里透出危险的气息,扫了李耘一眼,便让他的叫骂偃旗息鼓。

    S15特种部队曾经的王牌不是白叫的,渭阳关错综复杂的雷区也许让其他人束手无策,却难不倒实战经验无数的秦昭,他排雷又快又准,手稳得像机械臂,纵使许哲对两国边防部队的情况了如指掌,也难以找到第二个人能与秦昭媲美。

    这个秦昭难道是S15的副指挥?许哲摇头否定掉这个荒谬的想法,他收集的情报中,S15的副指挥三天前就已经带人潜入了长灵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除了那位,北岭又出现了一位军事天才,许哲不确定秦昭是哪方势力,也摸不准他们去长灵源究竟有何目的,只好静观其变。

    他们运气不错,在天黑之前走出了雷区,可惜将汪瑞那里骗来的新车留在了地雷阵中。

    孟溪收起枪,托起秦昭的手掌,呼了一口气:“难受吗?”

    修长的手指上,刀柄勒出的白印久久不退,孟溪用指腹轻轻揉捏,希望能消减手指的僵硬。

    “没事。”秦昭的手指滑入她的指缝,趁她不备,稍一用力将她牵到身前,在她前额印下一个吻。

    “我的妈呀!”李耘夸张地捂住眼睛,忘了手上还残留着土,脏手在黝黑的脸上蹭出两道泥印:“你们能不能克制一点,这是什么场合?稍不注意就没命了,还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这样不是更刺激吗?”孟溪白他一眼,在他惊恐的叫声中踮起脚,亲了亲秦昭的薄唇。

    更见鬼的是秦昭像变了个人似的,目光温柔缱绻,占有欲十足地将孟溪圈进怀里,温声道:“冷不冷?”

    孟溪凑近秦昭的耳边,声音酥软:“嗯。”

    秦昭呼吸一滞,红潮从耳根烧到脖颈,心知孟溪是在逗他,却仍将她抱得更紧。

    “求你们做个人吧!”李耘崩溃地捂着脸:“你们不想想今天晚上住哪儿?”

    一直没说话的许哲观察完地形,向李耘指了个方向:“那边是废弃的训练场,应该有住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李耘脱口而出。

    四个人中,好像只有他一无所长。孟溪枪法卓绝,隔着两千多米都能弹无虚发。秦昭不但有敏锐于常人的感官,还会修车和排雷。许哲简直就是一张活地图,对A军边防地形图了如指掌。

    他在四个人中间就像一个废物,李耘沮丧地想。

    许哲看出李耘急转直下的情绪,没有直接戳穿,随口提到:“你车开得不错,坐你的车,我头一次不晕车。训练场没多远,振作一点,再过两小时我们就有车了。”

    平原没有遮挡,寒风在旷野中肆意穿梭。

    寒风迷了李耘的眼睛,他伸手揉了揉,扎眼的泥土让眼睛更加酸涩,他没想过有人会这么说,他在部队开车多年,从来没有人夸他开得好,连他自己都觉得练好车技是理所当然的事,陌生人的夸奖竟让他心头一暖,眼角隐隐有些湿润。

    两小时的徒步对其他三个人来说不在话下,自幼身体孱弱的许哲却有些吃不消,走到半途,许哲身体乏力,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幸亏李耘扶了他一把,后半程,李耘毫无怨言地背上他赶路。

    训练场废弃不久,户外训练的器材尚未被风雪蚀去外壳。

    孟溪从羊剪绒帽子里抽出一根细铁丝,探入门锁,略一旋转,数斤重的铁锁乍然弹开,用力一推,三米高的铁门在“吱呀”声中开启。

    训练场南边是一排低矮的砖房,供前来参训的士兵留宿。孟溪故技重施,顺利撬开门锁。

    房间宽敞,整齐摆放着成排的上下床,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今晚就住这儿吧。”孟溪不客气地随便找张床坐下。

    李耘从床底的箱子里翻出一大堆保质期内的速食品,连牦牛肉干和午餐肉罐头这种稀有物资都有,他心情敞亮起来。

    秦昭站在孟溪身边,冷冷地看李耘翻箱倒柜,他对食物没什么兴趣,心里挂念着明天赶路用的交通工具。

    孟溪看穿秦昭的想法,捏了捏他的指尖:“走吧,去找车。”

    秦昭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让他上瘾,他牵着孟溪的手,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两尊凶神手拉手走出门,李耘的不自在全然消失,拉出床底下的箱子,把食物一一摆在下铺,客气地朝许哲笑了笑,借花献佛道:“兄弟,你先挑。”

    宿舍背后的开阔地做了水泥硬化,褪色的白线框出几十个车位,大多车位都被空置,零星的几辆车不是车头变形就是玻璃爆裂。

    孟溪和秦昭勉强选了一辆还能看出车样的。

    “得。又要修车了。”孟溪叹了一声。

    秦昭揽着她的肩,吻了吻她的耳垂:“你指导,我来修。”

    “行啊。”孟溪莞尔一笑,“那就麻烦执行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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