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

    若是方才杜时莺还有一点理智,她现在便是毫无理智,竟然是这样,她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竟是以家破人亡作为条件的。

    裴文看着浑身颤抖,双目无神的杜时莺,有些紧张地拽了拽她的袖子,却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她,只得结结巴巴开口,“节哀。”

    杜时莺压根没有听他的话,像是失了神一般跌坐在地上,过了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神志一般,“是谁?”

    裴文一脸不忍,“是陛下身边的一个男宠,叫暮云,他亲手杀了沈夫人!”

    杜时莺笑了笑,暮云?她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呢,所以是什么愁什么怨呢?

    裴文看着她充满仇恨的眼睛,吞了口唾沫,艰难道:“陛下还说,还说……你弟弟在他手里,若是你不回邺城,他就杀了你弟弟。”

    杜时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跑,裴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好拔腿就追。

    杜时莺悲痛之下,竟爆发出极大的动力,她一心只想着回皇城,就连知会一下裴怀雁都不曾。

    她跑到院子里去,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那人痛哼一声,杜时莺定睛一看,原来是裴怀雁,此刻裴怀雁正捂着自己的肩膀,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

    杜时莺此刻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不妥,她看着裴怀雁,语气有些僵硬,“你没事吧?”

    裴怀雁摇摇头,见裴怀雁摇头,杜时莺也不跟他耽搁了,只是丢下一句话,“我要回邺城一趟!”

    她说完这话,拔腿就跑,袖子却被裴怀雁扯住了。她回过身,有些埋怨地看着裴怀雁,“你拉我干嘛?”

    裴怀雁目光怜悯,杜时莺最是反感这种,先前裴文这样,裴怀雁也是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了呢!

    见她有发怒的征兆,裴怀雁强硬地将她拉进屋关上门,又叫裴文在门口等着,他这才松开杜时莺的手。

    杜时莺却误会他要将自己关起来心里百感交集,又是失去亲人的悲痛,又是遭遇背叛而遭受囚禁的无奈与辛酸,她看着裴怀雁,此刻心中的委屈如山洪一般爆发,“我是个人!不是你的附庸品,你让我回去!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

    她一边哭喊着,一边捶打着裴怀雁。她力气很大,一般人都受不了,偏偏她又死命地砸,不多时,裴怀雁的肩膀就被血洇红了一大片,陷入悲痛的杜时莺却丝毫不知。

    裴怀雁也跟感觉不到痛一般,死死地抱着她,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杜时莺安静下来,“杀你母亲的,是暮云,也是你弟弟——杜时闻。”

    一听他说这话,杜时莺就从他身上滑落下去,嘴里依然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裴怀雁也顺势蹲坐在地上,“你不要闹,我跟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他说着这话,叹了一口气。也不管杜时莺有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地开始讲起来,“当朝皇帝上位,靠的是奸臣顾怀之,可以说,这个人从龙之功达到了半数以上。”

    他笑着为杜时莺擦去脸上的泪,动作很轻柔,“可是,有从龙之功的是我父亲,皇帝要杀顾怀之,只不过是因为求而不得,因爱生恨,顾怀之不愿意做皇帝的玩物,于是皇帝栽赃陷害顾怀之,说他意图谋反,居心不良。”

    “我爹为了不让自己步顾家后尘,于是当着我的面,杀了我娘,他要我一直保持着决心,保持着斗志,然后将我也送走。在之后,就是我在天益县的日子了,我爹不知道,我刚去天益县,皇帝就找到我。”

    一时间,杜时莺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她看着裴怀雁,一时间都不知道谁更可怜了。亲生母亲在自己面前被自己生身父亲杀死,在十多年前,裴怀雁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裴怀雁见杜时莺冷静下来,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口,“你的弟弟已经被他看上了,更何况,你是顾家血脉,若是贸然地去邺城,到时候你和你弟弟都出不来!”

    杜时莺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如今亲耳听到裴怀雁说出来,她心中还是一阵绞痛。又听裴怀雁道,“我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来信说,你的母亲,杀了你弟弟的亲生父母……”

    后面的话,杜时莺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想着以前的种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亲总对杜时闻无条件的好,好得她都有些嫉妒,她甚至真的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是母亲生的。

    裴怀雁说是自己的母亲杀了杜时闻的生身父母,杜时莺八成就知道了是什么时候。

    她六七岁的时候发烧,被烧坏了脑子,醒来以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只是有一个村庄被火烧的场面还会来回在她梦里出现。

    记忆中,每次她向沈静秋问当初那场大火的时候,沈静秋都三缄其口,并让她不要再提,尤其是在杜时闻的面前。

    原来每一件不被允许的事情,背后都有一定的缘由。只是……她是顾家人,沈静秋又是谁?

    为何要冒着危险将她从邺城中救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她眼中的疑惑,裴怀雁叹了一口气,起身朝着杜时莺伸出手,“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杜时莺不明所以,却还是伸出了手,她明白裴怀雁说的有道理,自己孤身一个人回邺城,又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自己都不能全身而退,更何况,还有一个杜时闻。

    虽然此刻杜时闻在皇宫中身份憋屈,可好歹是安全的,若是她去了,两人都活不了。

    两人刚走出院子,就见院子里正分为了两派,以宋清婉和王许雯为首的是一派,正站在以马庚为首的裴怀雁一边的绝大部分人马是另外一派。

    两方对峙,见杜时莺和裴怀雁出来,宋清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杜时莺,转而对着裴怀雁道:“世子殿下,您都为了这个女人连累了整个裴家,还不将她抓回去将功折罪吗?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她言辞恳切,苦口婆心。杜时莺听见她说的话,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裴怀雁,似乎是在看裴怀雁会不会听宋清婉的话将自己送回去。

    裴怀雁紧紧握住杜时莺的手,“宋二小姐,在下已经说过了,我这一辈子,就这一个夫人,既然是我的夫人,自然要与我同甘共苦。”

    对面的宋清婉气急地跺了跺脚,看着裴怀雁这边人数众多,也不敢贸然动作,于是便只带着王许雯还有几个虾兵蟹将返回去。

    马庚看着裴怀雁朝着他使了一个眼色,裴怀雁摇摇头。马庚有些不甘心,却也听他的,不再对宋清婉采取什么额外的动作。

    杜时莺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男人,觉得自己要是余生和这个人一起过,好像也不是不行。

    裴怀雁见她看着自己发呆,担忧地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杜时莺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想这些,过了一会儿,她才岔开话题,“你说的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是哪里啊?”

    裴怀雁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告诉她,只说了一句,“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让马庚安排好剩下的士兵,自己带着杜时莺上了山,看着上山的道路,杜时莺皱了皱眉,“要去找山上的那个古怪的老头吗?”

    裴怀雁摇摇头,“他可不是普通的老头。”

    杜时莺听着,心里却不以为然,能有多不普通?

    裴怀雁察觉到杜时莺并没有多上心,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半个时辰后,看着曲折的小道上林立的栈道木头,杜时莺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她明明记得之前这里也没有这些东西。

    裴怀雁解释道:“这里就是那个老头儿真正地居所了,你上次来的,约摸是他家后院。”

    杜时莺缓缓踏上了那栈道,栈道口处有两个穿着精简的士兵模样的人,身上还披着兽皮。

    见到两人,对面两人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一脸坚毅地看着两人,似乎只要两人再上前一步,他们手中的武器就会将对方刺个对穿。

    裴怀雁伸出手将杜时莺拉到自己身后,牢牢地护着她,这才行了一礼:“我们是顾老旧交,今日特来拜访,还请两位代为通传。”

    那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害怕自己一个人会在这里遭受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暗算。

    就在这时,栈道上方的小山丘上传来一道男声:“放他们进来。”

    杜时莺往上一看,就见一个身着红褐色衣服的人站在那里,腰间一个黄色束腰十分突兀。

    虽然说这人在穿衣方面有些奇葩,样子却十分不错。与裴怀雁的少年老成、外柔内刚不同,这人就像那天边的太阳一样明朗。

    山丘下面的两人听见这人说的话,异口同声:“是,少主!”

    随即便侧开身子,为杜时莺和裴怀雁让路。

    两人进去以后,小山丘上的那人跳下来,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为两人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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