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0 章

    “我曾经邀请金匀来王府商议运河沿岸土地的未来规划,他有过在我书房中独处的机会。”

    李善用回忆起那日,她与金匀为了运河沿岸土地的优先租赁权而争执不下,为了给他一些冷静考虑的空间,她特意离开了好一会儿,将他一个人留在了书房中。而孟湉给她的布防图就放在书房的柜子里,虽然上了锁,但那样的锁对于有心人来说不过是形同虚设。

    金匀十分小心,并未盗走布防图,而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记下了图上的内容,全然未曾露出半点破绽。若不是李善用心细如发,从卢奴的进军路线上察觉了端倪,只怕他们永远也查不出布防图是如何泄露的。

    “咱们在卢奴官道上遇到金匀的时候,他的马车是从卢奴往襄国方向行驶。赶在刚刚发生了卢奴宫变的时候离开王城,又能指挥卢奴军士,他与白琮的关系必然匪浅,甚至有可能,他去卢奴就是为了给白琮送布防图!

    “如此想来,金匀恰巧选在殿下就藩的时候来到襄国,在嘉山上一住数月,必定居心叵测。可恨他伪装得太好,我竟被他蒙在了鼓里!”李善用愤恨地一拍桌子,“请殿下即刻派兵前往嘉山,将金匀捉拿归案!”

    李善用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孟湉却一点也没有责备她的意思,而是在明白了布防图泄露的真相后第一时间思考起了应对之策。

    “不,现在不是分兵的时候。”孟湉沉吟说道,“如果你的推测不错,我倒是觉得,眼下正有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重创敌军。”

    孟湉说着,将手重重地摁在了布防图上那唯一一处增加了兵力的地点。

    李善用凑过去细看,此地山脉连绵起伏,群山环抱,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险,隘道狭窄,车马难行,许多地方只能勉强容一人攀援而过,甚至只有猿猴可以攀登。其中最险绝之处名为纺锤山,山形似纺锤般陡峭,下临绝壁深不见底,曾有铁索桥横亘绝壁深谷,可以直达对岸平地,再前行不远就是襄州城了。

    正因为此处山高路险,铁索桥也早已在二十年前的战争中被焚毁,故而为了节省兵力起见,在最初的布防图中并未再次安排驻军。后来,还是孟湉偶然发现二十年前襄州城骤然被攻破,就是因为卢奴军队以铁索为桥,跨越了纺锤山天堑,直接兵临襄州城下,将当时的襄王孟坚吓得弃城而逃,以致后来局势一发不可收拾。为此,孟湉才临时改变了主意,修改了布防图,在此处增派了五千之众的兵力。

    孟湉在布防图上指点着,为李善用讲解当前局势:“敌军已经逼近此天险之地百余里之处,若是急行军,一昼夜即可抵达,冒险越过此处,便能直插襄州城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最快三日之内就能攻入襄州城、拿下襄王府。到时,襄国境内王军群龙无首,攻下整个襄国就只是时间问题了。若我与白琮易地而处,必定会冒险出此奇兵,何况在他手中的布防图上,此处倚仗天险全无驻军,做好准备之后前来偷袭,成功的可能非常大。”

    李善用点头道:“不错。白琮强夺王位,必定人心不稳,他急于在此时出兵,肯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我想,他对于胜果的渴求,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迫切。而通过纺锤山天堑直攻王府,是最快的捷径。不知纺锤山驻扎了多少兵力?”

    孟湉答道:“本来安排了五千驻军,恰巧还有两支队伍换防路过,眼下此地的王军共一万有余。”

    “足够了!”李善用精神一振,“就选在此地与卢奴军决一死战,以多打少、以逸待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孟湉道:“我现在不怕他来,只怕他不来,万一白琮心思不定,偏偏就不选择此路,又当如何?要是能有什么办法,诱着他一定按照咱们设想的办就好了。”

    “从前是我在明金匀在暗,方令他有机可乘,如今我们已经看破了金匀勾结卢奴的事,而他还不知道,形势逆转已是他在明我在暗,这一点是我们的优势,可以好好做一番文章。”李善用沉吟思量良久,说道,“请殿下命方修明带五百精锐护送我即刻返回王府,我要与金匀见上一面。”

    “你是打算……?”孟湉迟疑道,“金匀此人,图谋甚大,身份绝不简单,之前刻意接近你必定有所图谋,在官道上看穿你我身份,甚至直接下了杀手,你若再与他接触,只怕危险不小啊。”

    “殿下放心,金匀固然老谋深算,我却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李善用唇边勾起一丝冷笑,“他既然从一开始就在处心积虑地利用我,就休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这一次再上嘉山,我不仅要让他入我彀中,还要亲手捉住他,为辂辂报仇!”

    见李善用已经下定了决心,孟湉不再深劝,即刻为她安排兵马随行,待到天光大亮之时,她已与方修明一道奔驰在了回襄州的路上了。

    李善用看出方修明有些神不守舍,便问他:“怎么,不愿意跟我回襄州?”

    方修明连忙摇头:“殿下既有所命,我无不遵从,只是……”话未说完,他沉重地叹了口气。

    李善用一针见血地说:“只是,你心里还放不下章九辂,想留在前线为她报仇,是不是?”

    这话犹如针芒一般扎在了方修明的心上,昂藏七尺男儿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卢奴人太可恨了!章女官那么可爱的姑娘,他们居然狠心杀害她,还连一具全尸都不肯留!”

    他这辈子永远都忘不了接到章九辂首级的那一刻,他心爱的姑娘,脸上只剩下了狰狞刀痕和痛苦的表情,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娇憨欢笑与意气风发。他可以忍受他心爱的姑娘不爱他,仍然衷心地希望她能顺遂平安幸福地渡过一生,如今连这一点卑微的愿望都被卢奴人毁去了,他现在心中所愿唯有即刻追随襄王殿下踏破卢奴国土、直捣卢奴王城,让残忍的杀人凶手血债血偿!

    看到他痛苦的神情,李善用居然轻浅地笑了笑,喟叹道:“可惜时光不能倒回,若能回到咱们离开均国的那一天,我一定劝辂辂接受你。”

    只这一句话,便令方修明垂下了泪来:“如果时光可以倒回,我不顾一切也要陪她到卢奴去,绝不让她遭遇这种事。”

    “可惜时光不能倒回。”李善用收起了情绪的波动,神情回归了冷漠,“所以,赶路吧,我们回襄州去,为辂辂报仇。”

    “为章女官报仇?”方修明的目光迷茫起来,“害她的不是卢奴人吗?”

    “害她的是卢奴人,却不只有卢奴人。”李善用漠然远望着襄州的方向,“要为她报仇,我有远比一腔热血地横冲直撞更好的办法。”

    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傍晚前赶回了襄州城。入城之前,李善用特意让方修明披上了一领兜帽披风,将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然后与她并辔入城,并肩走入了襄王府的大门。

    听说李善用回来了,罗奇、晁平、廖缪缪都第一时间赶来相见,乍见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与她并肩而立,都以为是孟湉回来了,正要行礼时,方修明急忙摘下兜帽露出了真容。

    “不错,你做得很好。”李善用满意地笑了笑,拍拍方修明的肩膀,“先回房休息吧,好好养精蓄锐,明日还有事需要你出力。”

    方修明不明所以,但李善用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应了一声“是”,告退离开了。

    李善用坐到上首位上,对罗奇三人说道:“大王亲率大军陈兵国境,伺机奔袭卢奴叛军,直捣卢奴王城,命我返回王府居中筹划,王府一切事宜皆由我全权代理。我与大王离开之后,各处有何急务,尔等且一一奏来。”

    罗奇心里嘀咕了一下,自古皇上出巡,都是命太子监国,从来也没听说过有皇后监国的,这位襄王殿下真是别出心裁,怎么居然让王妃出面处理政务了?他为难地看了一眼晁平,他是外臣,不方便驳了王妃的面子,希望这位王府长史能站出来说说话。

    晁平会意,果然站出来说话了。不过,他可没像罗奇期望的那样劝李善用勿预政务,而是干脆利索地汇报起了自己经办的急务。罗奇一直跟随襄王殿下整顿军务,与王妃接触不多,不知道王妃的手段,晁平却是眼睁睁看着王妃凭一己之力在短短数月之间令四大家族覆灭了一半,自此之后便对她的心机手段心服口服,绝不敢有所违逆。

    晁平躬身一礼,说道:“回禀王妃,昨日有圣旨八百里加急传至王府,命襄王殿下即刻率军平定叛乱,还襄国与卢奴百姓安稳太平。”

    李善用当即站起身来,向京城方向拱手而立,听完了晁平的转述,便朗声说道:“臣领旨。”随即又问晁平,“来传旨的使者如何安置了?”

    晁平答道:“按规制招待了一番,今晨已送其回京复命了。”

    “好。”李善用点了点头,又向罗奇问道,“罗侍郎,不知如今战势究竟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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