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9 章

    待马车回到王府,已经接近深夜,李善用想着孟湉应当早已就寝不便打扰,就先行返回了长春宫,由尔雅服侍着洗漱更衣一番,匆匆安歇了。

    到了第二天,李善用早早赶到了孟湉的书房,打算商议一下剿匪之事,也将昨日与金匀商谈的结果告知孟湉。谁知书房之中居然门窗紧锁、空无一人,李善用立即唤来安顺,问道:“殿下呢?”

    “昨日王妃离开之后,就出门去了。”安顺悄悄看了她一眼,被她面上的神情吓到了,连忙补充道,“殿下给您留了信,就在书案上。”

    安顺拿随身的钥匙打开书房的门,李善用走到书案前一看,上面果然放着一张笺纸,笔走龙蛇地写了八个字:“五日必回,勿忧勿念。”

    李善用心头如缒大石,这个时候离府五日,除了带兵驰援秦千里、追击盗匪之外,更不作他想。

    “殿下出门前,可交待了去哪里?”

    “吩咐了备马车去罗侍郎处。”

    “穿的是什么衣服,常服还是战袍?”

    “是战袍。”

    李善用沉默片刻,气急反笑——好一个孟湉,好一个二皇子,好一个手握精兵的襄王殿下,果然不负骄纵任性之名!

    昨日她离开王府之前,特意叮嘱孟湉稍安勿躁,等她回来再行商议。他明明乖乖答应了,却原来都是骗她的。看来这位殿下呀,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亲自带兵上战场了!

    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襄国局势未定,四大家族蠢蠢欲动,卢奴在侧虎视眈眈,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手里只握有千名仓促操练起来的军士,就当自己是天降战神,有万夫不当之勇,一人上阵便能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了?!

    那大盗孙金岭,聚啸山林,横行襄国十几年,必有过人之处,岂会轻易授首?战阵之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不测之危,要李善用与襄王府上上下下这许多人何去何从?

    真是幼稚至极!

    李善用怒气冲冲地回到长春宫,尔雅连忙迎上前来,问道:“姑娘不是去见殿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更衣。我要出门。”李善用冷声吩咐道。

    尔雅这才发现她的面色十分难看,不由担心地问道:“姑娘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李善用心烦意乱,根本无心多说,然而面对尔雅关切的目光,终究长叹一声,说道:“殿下昨日瞒着我,亲自带兵剿匪去了。”

    “剿匪?”尔雅有些意外,想了想说道,“剿匪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殿下既然是昨日刚出发,这会儿肯定回不来。姑娘现在就出门迎接,怕是接不到呀。”

    “谁要去迎他?我是去救他!”李善用怒道,“不然,难道等着他被盗匪擒获,成为宗室的笑柄吗?”

    尔雅一脸诧异地看向李善用,左思右想、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姑娘为什么觉得殿下会输呢?”

    这……

    李善用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怔。她想说孟湉初出茅庐,只会纸上谈兵;初到襄国,地形不熟;所率军士操练时短,指挥不灵;面对的敌人人数众多、经验丰富……

    可是,她忽然想到,这些都只是她自己的主观推测,自从到达襄国之后,她一心忙于购粮赈灾、整修运河,对于重建王军之事只知皮毛,并不了解内情。

    她的看法一定就是对的吗?

    从前在宫里,皇上口中不言,可实际上是把孟湉当作太子教养的,不仅命人严格挑选资善堂讲官,一视同仁地教导两位皇子,还经常亲自将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史家也延揽明师教他习武,他自己则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从不懈怠,故而如今学有所成,不仅与他同年出生、同在资善堂读书的孟渥根本无法望其项背,便是朝中层层拔擢出来的年轻有为的官员之中,也少有人比得上他允文允武、才德兼备。李善用虽自负聪明博学,但若论及政务、军事,亦不得不对他甘拜下风。

    据安顺所说,孟湉并非单枪匹马直奔盗匪巢穴,而是先去罗奇的住处一起商讨对策。这些时日以来,整顿军务、重建王军的诸事,俱是孟湉与罗奇二人操办,他们对于王军的战力和敌人的情况的判断,只会比她准确得多。若他们二人一起商定了对策,她又凭什么武断地认为,受到皇帝信任的兵部侍郎,辅佐着文武兼备的皇子亲王,率领着王军堂堂之师,一定会输给一群草寇呢?

    想到这里,李善用苦笑着摇了摇头,信任二字真是一个难解的题目。她多年来养成了习惯,不管什么事都大包大揽地扛在自己肩上,从来没尝试过信任一下身边人的能力。眼下,或许是时候学着适当放手了?

    尔雅见李善用半晌不说话,便轻手轻脚地走开,打算去帮她拿出门的衣裳来服侍更衣,不想突然又被叫住了。

    “等等。”李善用说道,“别去拿出门的衣服了。”。

    “啊?”尔雅疑惑。

    “殿下既然拿定了主意,就让他按自己的意思去办吧。”李善用踌躇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自己说了‘勿忧勿念’,那咱们就踏踏实实地办自己的事吧。你去一趟商家,把商老院使请来,就说我要同他商议兴建襄国绫锦院之事。”

    尔雅刚刚离开,廖缪缪便前来求见,说是整修运河之事有了新的进展,特来找李善用商议。

    据廖缪缪所说,她带着晁平去了汪家与汪才当面谈判,一开始汪才的态度与面对她时一样强硬,不仅把条件开到了天上去,还一步也不肯退让,晁平一见是这样的情况,就让她出去暂候,自己与汪才单独面谈。

    这一次,只花了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也不知晁平都跟汪才说了些什么,居然就做到了让那难缠得要命的家伙松了口。最后,他们只花了五百两银子,就买到了汪家所有的运河工程图纸与方案。这些都是襄国运河曾经实际实施过的,只要根据现有的情况稍加修改调整就能直接使用,一下子省了好多事。

    之后,晁平又颁行公文,命各州郡府县派人勘察、上报本地运河河道现状,而后汇总上报的结果,在汪家图纸在基础上进行修改完善,初步形成了这次工程的图纸和疏浚方案。为了稳妥起见,他已将图纸与方案寄回了京城,请他的一位在都水监任职的同年帮忙检查,务求准确安全,不出纰漏。

    廖缪缪喜滋滋地说道:“我果然没看错,晁平这个人,虽然有时不免落入窠臼,但能力还是很强的。整修运河这么大的工程,襄国又没有专门的治河人才,我本以为光是制定方案就要花费一两个月的时间呢,谁想到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初稿。”

    “是啊,我也觉得他还不错。”李善用无可不可地点了点头,冲着她一伸手,“既然有了初稿,那就拿来给我看看吧。”

    “你现在有什么可看的呀。”廖缪缪不以为然地说,“图纸和方案都寄到京城都水监去了,晁平手里也没留副本,所以还没来向你汇报。他说,要等都水监的同年给出意见,他再根据意见把初稿修改一遍,才好拿来请你过目。”

    李善用奇怪地瞟了廖缪缪一眼:“既然没有图纸,那你来见我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来要钱要人呀。”廖缪缪搓了搓手,对她嘿嘿一笑,“最迟这个月底,疏浚方案就能定下来了,等钱和人一到位,立刻就能开工。我已经拟好了招工告示,只要你点了头,我就让人放出去,眼下城中流民众多,民伕肯定很快就能招募齐全。不过,有了人就得发放粮米和工钱,再加上疏浚所需的工程费用,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按照晁平的初步方案估算,大约需要三十万两白银。”

    “你看……”廖缪缪一脸谄笑地看着李善用,“王妃娘娘是不是该陪着殿下往舅家去走走亲戚了?”

    “好家伙,你这手图穷匕见,可真够狠哪!”李善用从鼻孔里发出对她的蔑然一笑,“区区三十万两,你就想让殿下折节下交,亲自恳求史家出钱,未免把殿下看得也太轻了吧!”

    廖缪缪十分能屈能伸地赔笑道:“诶,钱的事嘛,能叫折节下交吗?那叫襄王殿下心怀百姓、体恤民情,与商户合作共赢呀!”

    李善用无奈地摇了摇头,瞧她这高帽子扣的,幸亏自己提前与金匀谈妥了合作,筹到了资金,不然只怕孟湉还真要被她舌灿莲花地哄着去找史家要钱了。

    “你放心吧,整修运河所需的银钱我已经筹到了,你只管去发招工告示,只要方案定好,不出五日,我就把三十万两白银给你。”

    “哎哟,不愧是大师姐呀,这么快就筹到钱了!”廖缪缪眼睛一亮,欣喜地捧了李善用一句,继而又狡黠地眯起了眼睛,“不过嘛。要求没有必要卡得这么严格吧?我也没说要这三十万两一次全部付清呀。这样,你先给我五万两,等方案定好之后再付二十五万两,这总行了吧。我很灵活的,给多少都接着。”

    “废话!”听了这话,李善用笑瞪了廖缪缪一眼,“你是拿钱的,当然灵活了,可我是出钱的,看不到最终的疏浚方案,我怎么敢给钱?别啰嗦了,快去干活,有了方案才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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