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4 章

    “没有厨子?”孟湉怔住了。

    他这次秘密入城,为了避人耳目,只带了李善用和秦千里。这院子是廖缪缪安置的,没有提前安排仆从。

    “没有厨子”意味着没人做饭,没人做饭意味着没有饭吃,再怎么吩咐摆饭,也不会有人奉上食物。对于生长深宫,自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的人来说,这可真是个新鲜的难题,又新鲜、又难办……

    孟湉满怀希冀地看向李善用:“王妃~本王饿了~~”

    “噗!”廖缪缪失声笑了出来,“殿下什么意思?想让她做饭?!”

    “可以吗?”孟湉继续满怀希冀地冲着李善用眨眼睛。

    “当然可以呀。”李善用笑眯眯地看向廖缪缪,“廖阿姨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饭?”

    “别,千万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廖缪缪立即觉得颈后一寒,威武不屈地顶着李善用的森森目光,对孟湉说出了发自肺腑的警告,“殿下乃是万金之躯,切切不可以身犯险,还是另想法子为妙。”

    “什么意思?”孟湉不明所以,“王妃厨艺很好啊,上次熬的鸡汤就十分香醇鲜美,令人念念不忘。”

    “鸡汤?什么鸡汤?”廖缪缪斩钉截铁地说,“要是能喝,那就肯定不是她做的!”

    说起李善用的厨艺,廖缪缪立刻就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说起了李善用与厨房之间源远流长的血泪史。

    “从前在毓秀堂,她是出了名的跟灶王爷有仇,无论做什么都能烧糊了,教厨艺课的女官不信邪,手把手地教她熬鸡汤,盯着她收拾、清洗、焯水、放作料、加水,前面都做得好好的,就剩下煮了,女官就放心回去休息了,让她自己在厨房看着火。

    “等女官想起来再回厨房看的时候,发现她居然把一锅汤熬到半只鸡都烧黑了,正手忙脚乱地往锅里添凉水呢,结果冷热相激之下砂锅都炸了。女官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就说总觉得鸡还没熟透,总想再多煮一会儿,一不留神就把汤全熬干了。

    “还有一次,她煮了一锅白粥送来给我们喝,说是不负女官教导,终于煮成了点像样的东西。我们瞧着那粥除了略略发黄,看着还挺正常的,又想着不过是白米加水就能煮成的粥,总不至于出什么问题,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就喝了,谁知一入口竟然又苦又酸又涩,比药还难吃。一问才知道,这位姑奶奶嫌弃普通的白米粥过于简单,自作主张往里加了几味药,说是补气健脾、补益身体的。可是,那股味道谁也受不了,有个味觉敏感的朋友硬是当场吐了出来,又是漱口,又是喝茶,又是找味道重的东西来吃,几个人手忙脚乱折腾了许久,才帮她把那股怪味儿压下去。”

    最后,廖缪缪痛心疾首地总结陈词:“知道她底细的人,都不敢吃她做的东西,臣虽愚钝,亦不忍见殿下以身犯险,还望殿下保重玉体,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孟湉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被李善用小时候的趣事吸引得悠然神往,转念又疑惑地问李善用:“她说的是真的吗?那天晚上的鸡汤,你明明说那是你用家传秘方、花了一下午时间熬出来的呀?”

    李善用看了看孟湉,有点心虚地清了清嗓子:“那个啊,其实是荣子熬的……”

    孟湉震惊:“你居然骗我?!”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他因为太子案心情烦闷郁结,回府之后便到爱莲居与李善用一同用饭。她让人奉上亲自下厨熬的鸡汤,还亲自为他斟酒侍膳,温言软语地开解他,态度前所未有地和婉温柔。

    那天晚上,鸡汤很香浓、酒也是极好的酒,微醺之中,他对李善用说了许多话,都是跟太子案情有关的,还采纳了她的意见,从三法司选用酷吏参与审问,之后不久就发生了景州姜氏的小公子被刑毙狱中的事。

    一时间,孟湉心中五味杂陈。难怪廖缪缪一听说李善用做饭,就大叫“还想多活几年”,原来她做饭是真的要命呀,而那一碗间接要人性命的鸡汤,甚至根本不是她亲自下厨所做的。

    “事急从权,事急从权。”李善用抬手捂脸,从指缝间偷瞄孟湉,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那会儿是急于营救太子,为了打探消息只好不择手段,以后再不会了。”

    孟湉从白玉似的手指间,看见黑白分明的琉璃珠骨碌碌地转了转,闪着狡黠灵动的光,与那一晚的温婉柔顺大相径庭。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结结巴巴地直击重点:“那时候,你是在色、色、诱我啊?!”

    李善用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恼羞成怒地叫道:“怎么了?我不能吗!”

    “能,当然能,荣幸之至,求之不得。”孟湉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笑得弯起了眼睛,“无论王妃想做什么,本王无不支持、全力配合。”

    廖缪缪“哎呦”一声捂住眼睛,啧啧道:“二位且慢慢打情骂俏,臣先告退了。”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李善用推开孟湉的手,气哼哼地一摊手:“我本来想捉她给咱们当一回厨娘的,现在被殿下吓跑了。你说怎么办吧,中午吃什么?”

    孟湉把探究的目光投向了秦千里,结果从那张壮实的武人面孔上只看到了茫然与不知所措。孟湉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本王亲自下厨,秦千里灶下烧火,王妃你……唉,就等着吃吧。不过,无论我做成什么样你都必须吃光,不许说不好吃!”

    李善用怀疑地看了看他,十分诚恳地质疑道:“殿下会做饭吗?”

    孟湉在她头上轻敲一记:“以为我像你一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等着吃饭吧!”

    孟湉带着秦千里去厨房了,李善用收拾出一张饭桌,洗好碗筷,坐在桌子旁边惴惴不安地等开饭。古人云:“君子远庖厨。”孟湉这样自小众星捧月养大的金枝玉叶,只怕连厨房都没进过,盐和糖、酱油和醋都未必分得清,他做的饭真的能吃吗?她抚着胸口,想起自己曾经的“杰作”,不由得忧心忡忡。

    李善用坐在桌前,不安了一会儿就转作了忧心,忧心了一会儿又转作了焦急,焦急了一会儿之后,终于以手支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股诱人的香气吸引下,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摆在面前的一碗粥,里面有菜有肉、白色粥底里点缀着几种不同的绿色蔬菜和暗红色的火腿碎,热气腾腾间香气扑鼻。她试着尝了一口,咸香软滑、颗粒分明,居然真的挺好吃。

    她今日早早出门,与粮商们谈判极耗精神体力,早就饿了,不禁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饱喝足之后,她放下碗筷,满足地摸了摸肚子,由衷夸赞道:“没想到殿下的厨艺竟然这么好!”

    得到了自家王妃的夸赞,孟湉笑得十分欢喜,美滋滋地吹牛:“那当然,我是谁呀,天底下还能有我不会的事?”

    李善用不可思议地问:“史娘娘怎么可能允许你下厨?你这手厨艺怕不是自己偷偷学的吧?”她最知道史贵妃对这个宝贝儿子极尽溺爱,平日稍有半点差池都必要闹到天翻地覆,怎么可能让他亲自学厨做饭呢?教他厨艺的人该不会已经被史贵妃发现,一怒之下处置了吧……

    “你对娘娘的误会太深了。”孟湉敛去嬉笑之色,神情认真地对她说,“我会做的菜色不多,但每一种都是娘娘亲手教的。她告诉我,人可以享受侍奉,但必须学会自立,就算身处逆境、无人侍奉,也能照顾好自己。比如这道菜肉粥,做法简单,有锅有火有材料就能做,若是野外行军落了单,靠它是能活命的。”

    李善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史家是富可敌国的人家,就算每日炊金馔玉也负担得起,贵妃却能有此居安思危之心,并以之教导自己的孩子,委实难得。相比之下,世家豪族累世簪缨、承平日久,子弟早已养出了骄娇二气,若是易地而处,又有几人能做得出这一碗足以果腹的菜肉粥、能说得出这样一番道理呢?

    想到此处,她认认真真举手对孟湉一揖,诚恳道:“臣受教了。”

    孟湉没料到她突然郑重,颇觉意外,一转念又嘿嘿笑了起来:“本王的课可不是白上的,既然有所获益,那就去刷碗吧。”

    “刷碗?”李善用为难地看向一桌子的碗盘狼藉,她虽然不比孟湉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可自从进了毓秀堂,生活起居都有人照料,也有十来年没刷过碗了啊。

    孟湉见她似有推脱之意,立时往椅背上一倒,作出一副萎靡无力的样子,耍赖似的说:“哎呦做饭好累,我手好酸、腰好疼、腿好僵,没有力气刷碗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刷碗。”李善用被他这副无赖模样逗得忍俊不禁,伸手往他的肩上一拍,“只是,殿下下次再要装样的时候,总该走点心思,一面说腰疼,一面却是吃撑了在抚肚子,可是很容易被人拆穿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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