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登台

    面对这个招惹是非的小丫头,赵湘虞只得一脸无奈地问道:“小祖宗,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梨央吞了一下口水,艰难地回答道:“我用匕首伤了一个人,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他流了很多血,不知道现在还活没活着。”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本事的。”

    赵湘虞戏谑着挑了一下眉,其实看到这把匕首的时候,他就猜到这丫头一定闯了大祸。

    之前在王泗源的别馆里,赵湘虞为了不让刘诚毅起疑心,遂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威胁梨央不许反抗,本来压根就没想伤她,她却耿耿于怀,不肯罢休。

    赵湘虞为了“赎罪”,索性将这把匕首送给她防身,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做到了物尽其用。

    梨央发现赵湘虞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赶紧补充道:“那家伙是司令府的副官,身材矮壮,讲话非常粗鲁,我在司令的车里见过他一面,应该是有些权势的。”

    她喘了一口气,继续道:“他现在应该还在西边的别院里,我想找王参谋帮帮忙……”

    听她这么一描述,赵湘虞立马懂了受伤的是谁,心里不免有些诧异和为难。

    啧啧,这丫头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司令身边的那条老狗,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碰上王玉衡那种穷凶极恶又不讲情理的主子,有几个不怕死的敢去讨麻烦。

    “梨央啊,不是我给你泼冷水,这事儿泗源还真帮不了你。”

    赵湘虞纠结了一会,想着王家老弟已经将这丫头许给了自己,要是眼睁睁看她遭人报复,实在不落忍,只好无奈地妥协道:“亏是碰到了我,还能勉强帮你想想办法。”

    梨央也不跟他客气,继续要求道:“不只是我,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叫柳垂怜的姑娘,虽然她没有动手伤人,但也免不了受牵连,你也一并求情了吧。”

    赵湘虞耸了一下肩膀,叹气道:“知道啦,知道啦,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回算就当你欠我一个大人情。”

    语罢,他将匕首递还给梨央,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领,接着大步向西院那边去了。

    待他走远后,秋绵远终于缓过神来,拉着梨央的手小心翼翼地问:“赵署长是什么意思?你和怜儿是不是已经安全了?”

    秦梨央抚着胸口,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我也不清楚,但赵署长既然愿意帮忙,别人总归是要给他一些面子的。”

    秋绵远明白赵家在陈阳城的地位,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对梨央更是多了一份敬佩和好奇,不知道这小丫头有什么本领,竟然能让城里最出名的两位公子为她出头。

    不过眼下她最关心的还是柳垂怜,那孩子伤得满脸都是血,今晚还要登台演出,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来。

    柳垂怜的伤是为了保护梨央而受的,梨央心里愧疚,自然要跟秋绵远一起去探望她。

    柳垂怜生平第一次遭遇这种意外,受了不小的惊吓,此时正缩在柴房的一大堆草垛子里,无声地抹眼泪。

    秋绵远赶紧跑过去,将她搂进怀中耐心宽慰:“好孩子,别哭了,刚才我们遇到了赵署长,他答应出面解决此事,你就只管准备今晚的演出,其他的不用多想,绵姨豁出命来也会保护你。”

    秦梨央也凑过去,将她和赵湘虞的交情轻描淡写地讲述一番,表示赵湘虞这人还算靠谱,他答应的事情应该问题不大。

    然而柳垂怜就像没听见她们说话似的,手中攥着一把小镜子,脸埋在臂弯里,呜呜地啜泣个不停。

    秦梨央以为自己讲得不够清楚,没法让她彻底安心下来,正酝酿着再补充一些细节,柳垂怜突然抬起头,将小镜子丢在地上,哭着说道:“我担心得并不是这件事儿。”

    “那是因为什么?”秋绵远和秦梨央异口同声问道。

    柳垂怜解开缠在头上的棉布条,指向自己的额头。“你们看看我的脸啊!”

    这张清秀的小脸已经被简单清理过了,虽然看不到灰尘和血渍,但额头却留下一道五公分左右的伤口,由于没能及时缝合,此时还在不断往外渗血,连带周围的皮肤也红肿了一大片。

    这么深的伤口一定会留疤的。

    秋绵远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噼里啪啦往下掉。梨央猜想,她的泪水不仅是因为心疼爱徒受伤,更是对柳垂怜的前途感到无助和恐慌。

    在这个圈子里,歌女的脸比艺能还要重要千倍万倍,原本就低贱如蝼蚁一般的命运,一旦失去了漂亮的脸蛋,别说往后没有登台的机会,甚至可能直接被剧团扫地出门。

    梨央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尽量用冷静的口吻劝道:“绵姨,你先帮她简单包扎一下,把血止住,然后马上送到医院去,这个伤口是要缝针的。”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只要医生手法好,再坚持涂些药膏,疤痕应该不会太明显。”

    “不行,我不能走,今晚还有演出!”柳垂怜攥住秋绵远的手,一下子哭得更凶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什么演出啊?”秋绵远甚至连眼泪都顾不上擦,急得只想立马将她拖去医院。

    柳垂怜却执意不肯让步。“今天可是我第一次正式登台啊!刚才在别院的时候,我心里暗暗发誓,死了也就算了,如果能逃出来,一定要珍惜机会,将我的作品完美演绎出来,这可是咱们等了好几年的机会。”

    秋绵远顿了一下,只能宽慰道:“往后还有机会的。”

    柳垂怜愈发绷不住情绪了,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嘶哑。

    “到了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甘心放弃?曾经多少个夜晚,我都幻想着自己站在舞台上,像穆阳雪和司徒蓝樱那样,尽情享受鲜花掌声。为了这次登台我等了足足五年,眼看就要熬出头了,为什么偏偏会遇到这种事?”

    秋绵远看着柳垂怜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对音乐的热爱以及这些年来的付出?只怪自己性格太强硬,不懂得阿谀奉承,在剧团里得罪了不少人,以至于耽误了爱徒的事业,想来自己才是那个最对不起柳垂怜的人。

    师徒二人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抱在一起痛哭起来。秦梨央作为一个外人,即使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亦能体会其中的辛酸和苦楚,一双小鹿眼也跟着微微泛红了。

    过了一会儿,秋绵远稍微冷静下来,还是拿出长辈的态度认真劝道:“怜儿,你不要想太多,眼下治好你的伤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今晚的演出,司徒蓝樱才是唯一的主角,其他人唱得再好也只能做陪衬,咱就想开一些吧。”

    “司徒蓝樱的那首新歌是精心编排过的,服装和道具也顶级配置,我承认这些方面我比不了,但音乐的意义不是为了表达人们美好的情感吗?我的歌曲寄托了独一无二的情感,拥有着不可替代的魅力,它值得被观众欣赏。”

    见她态度如此认真,秦梨央突然对这首歌产生了一点好奇,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柳垂怜突然转头看向她,问道:“梨央,你既然进了剧团,是不是也会唱歌?”

    秦梨央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慌忙摆手,表示自己只会唱些简单的戏曲,从没尝试过这种新式的音乐。

    柳垂怜直直盯着她,目光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执着。“我的歌不难唱,今晚你来替我登台吧!”

    梨央既震惊又惶恐,条件反射地拒绝:“这怎么可能?我做不到!”

    “瞧你的声音和身段,之前肯定受过训练吧,这次就帮我一回吧,我信得过你。”柳垂怜满眼真诚地望着她,仿佛一瞬间寄托了所有的希望。

    梨央尴尬地垂下眼帘,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自己虽然登过台,但登得是戏台,演得也全是打杂的小角色,跟她们所言的歌舞剧完全不一样。当下流行的小曲儿,她只在私下里哼过,从来没完整地唱过一首,更别提压根听都没听过的新曲儿了。

    “要不,你还是找别的姑娘试一试吧。”梨央实在没办法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

    柳垂怜拉起梨央的手,指尖用力,攥得她有些生疼。

    “这个剧团的女人,没有人能唱我的歌,我跟她们是不一样的。”

    秦梨央紧咬嘴唇,心里想着,你和我才认识小半天,又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呢。

    “怜儿,别为难秦姑娘了,这首歌你自己都练了这么久,现在还有几个小时就要登台了,你让她怎么做到?”秋绵远蹙着眉头,也觉得柳垂怜有些无理取闹了。

    柳垂怜没理会她,自顾自地,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请求秦梨央:“梨央,答应我吧,你一定会喜欢这首歌的。”

    秦梨央沉默着,心里越发想不明白,她能够理解柳垂怜登不了台的失落和遗憾,可为什么非要自己代替她呢?如果演砸了被剧团怪罪下来,她的前途岂不是更加糟糕了?

    出于种种疑虑,梨央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她不想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柳垂怜哽咽着,任凭眼角的泪水流成连串的珠子,却仍然不愿放弃。

    她凑到梨央身边,避开秋绵远的视线,悄声说道:“今晚有人在台下等着听这首歌,我不想让他失望。”

    秦梨央瞬间明白过来,紧抿嘴唇,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见梨央有些动摇了,柳垂怜赶紧说道:“你听我唱一遍好不好,能唱就唱,不能唱我也不会再为难你了。”

    话已至此,梨央只好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柳垂怜却像得了根救命稻草似的,赶紧清了清嗓子,浅吟低唱起来。

    梨树开花,三两坠枝丫。

    旧梦如卷帘,故人身影缓缓现。

    ……

    这首歌的曲调和歌词都非常简单,但旋律却洋洋盈耳,娓娓动听,就像初夏季节,孩子们挣脱了寒冷的桎梏,脱掉鞋子踩在浅浅的河面上,感受河水的轻柔和微凉。

    秦梨央眯着眼睛,跟着哼了几句,更觉得韵味十足,回味悠长,甚至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一幅恬静怡人的画面。

    或许真的可以尝试一下,虽然没有多大的把握,梨央却莫名喜欢这段旋律,想要将它呈现到舞台上。

    终于,她叹了一口气,对柳垂怜道:“我可以试一试,但你要答应我,现在马上去医院。”

    得到此番承诺后,柳垂怜终于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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