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露馅

    秋绵远听到柳垂怜的声音,顿时又惊又喜,刚要骂这小蹄子到处乱跑给自己添麻烦,却猛地发现她衣衫凌乱,满脸血污,不由吓了一跳。

    “怜儿,发生什么事了?”

    柳垂怜看到秋绵远,紧绷的情绪终于松懈下来,眼泪也随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绵姨!我们杀人了!”

    “什么?杀人了!杀谁了!怎么回事?”秋绵远惊得瞪大眼睛,连询问的声音都有些打颤了。

    “是司令府的副官,他想要轻薄我和这位姑娘,我们为了脱险,便将他给伤了。”

    秋绵远到底见过些世面,光听到“司令府”三个字,就知道两个丫头闯了大祸,来不及过问细节,只想让她们马上冷静下来。

    “先别慌,赶紧洗把脸,换套衣服,我将你们送出去躲一阵子。”

    “没用的。”

    一旁的秦梨央接话道:“那个家伙没有死透,他认得我和这位姑娘,一旦醒过来,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我们找出来。”

    听她说得如此坚决,秋绵远捂住胸口,面如死寂。

    沉默了片刻,梨央突然问道:“能不能带我去见王泗源。”

    秋绵远燃起了一丝希望。“怎么?你认得司令府的王参谋?”

    眼下事态紧急,死马也只能当做活马来医了,秦梨央勉强点了点头,回道:“算是吧,碰碰运气。”

    秋绵远不敢耽搁,将受伤的柳垂怜暂时安置在储放杂物的柴房后,立马带着梨央沿另一条小路去客房找王泗源。

    秦梨央扶着小径两边伸展的树枝,不由自主地感叹:“你们这院子真别致,树多,房子多,小路也多,建得跟迷宫似的。”

    “这院子是前朝王爷建的,那时候有钱有权,立宅置地,自然是怎么漂亮怎么建,到后来嘛,子孙不孝,败光了家业,就被陈老板盘下来给剧团的人住了。”

    秦梨央脑袋一热,冷不丁说道:“看到这么漂亮的风景,就算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秋绵远眸色倏地冷了下来,回头对她说道:“我不会让怜儿出事的。”

    秦梨央微微一愣,随即勾起嘴角,苦涩地笑了笑:“人是我伤的,本来就跟她没关系,我不会拖累她的。”

    秋绵远有些错愕,又将梨央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实在想不明白这么瘦弱的姑娘如何能够刺伤的司令府副官,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梨央有苦难言。

    我是什么人?我是世上最倒霉的人!明明只想进园子混口饭吃,却莫名招惹了一身麻烦,鬼知道那丫鬟为什么要害自己!鬼知道刘诚毅为什么突然闯进别院!鬼知道柳垂怜和眼前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

    见秦梨央不愿回答,秋绵远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带着她绕开大路,在泥泞的树林中穿行。

    “好了,穿过前面的院子就到了,平时这里人很多,但现在客人们都午休了,应该是安全的,一会儿你就躲在林子里,等我去把王参谋叫出来。”

    秦梨央点了点,随后紧紧扯住秋绵远的袖子,想躲在她身后快步穿过这片空旷的院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路刚走过一半,两个撑着阳伞的女人恰巧从对面的房子里出来,跟她们撞了个正着。

    这两个人正是从阁楼下来的司徒蓝樱和陈晶晶。

    司徒蓝樱看着蓬头垢面的秦梨央和气喘吁吁的秋棉远,觉得十分蹊跷,便拦上去询问:“你们做什么去?”

    秋绵远知道这个女人生性多疑,解释多了反而讨麻烦,索性拉着梨央的手想要硬闯过去,没想到陈晶晶也是个多事儿的,微微发福的身子往前一挡,斜楞着眼睛质问道:“秋绵远,你又带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来了?今天客人这么多,出了差错你能负责吗?不解释清楚别想走!”

    司徒蓝樱不动声色地走上前,用手指勾起梨央的下巴,瞧了片刻,突然玩味地翘起了嘴角。

    “你是穆阳雪请过来的吧。”

    听司徒蓝樱这么一提,陈晶晶才注意到秦梨央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还有几处划痕,又想起刚才在阁楼上看到的一幕,瞬间恍然大悟。

    “你瞧瞧,绵姐又给这种腌臜事儿擦屁股了。蓝樱啊,你还是放他们去了吧,免得被外人瞧见,丢了咱们兰芝的脸面。”

    秋绵远和秦梨央原本就心虚,听她们这副口气,还以为事情败露了,紧张得冒出一身冷汗来。

    司徒蓝樱虽然敏感多疑,但对利益无关的事却不怎么上心,更何况她不想事情闹大影响晚上的演出,于是微微颔首,有些敷衍地说道:“这种事到底对剧团不好,还是私下解决吧,你们准备找陈德还是程金凤?”

    秋绵远愣了一下,没想到司徒蓝樱也会有通情达理的时候,但转念一想,今晚她要夺下百灵歌后,就算看不惯自己和柳垂怜,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惹是生非。况且,她和王泗源关系微妙,如果愿意出面帮忙的话,说不定比秦梨央更顶用。

    想到这里,秋绵远试探地开口:“这件事陈老板也未必能解决,我们准备去找王参谋想想办法。”

    梨央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她虽然不认识司徒蓝樱,却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场,一看就是不简单的家伙,这么草率地将王泗源交代出来,很可能会节外生枝。

    果不其然,听闻此事跟王泗源扯上关系,司徒蓝樱立马变得谨慎起来。仔细一想,刚才跑去别馆的家伙,还真是司令府的人,如果没猜错的话,胆敢如此嚣张的,肯定是王玉衡身边的老狗刘诚毅。

    这两丫头也是够倒霉的,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那个老流氓。

    司徒蓝樱有些幸灾乐祸,挑着柳叶眉,对秋绵远轻笑道:“你跟王参谋又没有什么交情,怎么确定他愿意出面帮你?”

    秋绵远难得收起脾气,好声好气地回答:“我知道你跟王参谋交情深,这次能不能帮忙通融一下,就算看在兰芝的名声上,也不能坐视不管啊。”

    陈晶晶摇着扇子,突然不阴不阳地插了一嘴:“哎哟,多大点事儿啊,怎么就扯上名声了,在这个圈子里混,谁又能干净到哪儿去,要是都指望着老板少爷们怜香惜玉,那才是乱了套了。”

    秦梨央听得云里雾里,但能隐约感觉出来,这两拨人所说得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司徒蓝樱拦在路前,不紧不慢地说道:“王参谋刚刚被吕家人拉去聊生意上的事了,这会儿恐怕抽不出功夫,我们自家的事还是自己解决好,你们要是难为情,我带你们去找陈老板。”

    秦梨央推算一下时间,不出一柱香的功夫,那伙人肯定会发现刘诚毅受伤,到时候就算请王泗源帮忙,也定会闹得满城风雨,而司徒蓝樱仍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她越想越没底儿,手心都开始冒出汗来。

    *

    别院这面,屋子里早就没了动静,人却迟迟不肯出来,刘诚毅的几个手下都等得有些着急。

    “都办完事了,人咋还不出来呢?”一个胖子好奇地向窗口探了一眼。

    大高个撇嘴回答:“刘副官这些年身子不如以前了,连着办了两个小娘儿们,估计是累晕过去了。”

    “那俩丫头咋也这么消停呢?”

    “嘻嘻,她们服侍着长官,哪里敢吱声?”

    “刚才不是死活不愿意吗?”

    大高个拍了一把他的脑袋。“你懂个啥子?那叫欲拒还迎,刘副官坐拥金山银山,什么女人能不愿意?”

    胖子还是觉得不放心。“咱们要不要进去叫一声?毕竟也不是啥光彩事,让人撞见了多不好。”

    “再等一会吧,刘副官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把他惹毛了谁担待得起?”

    *

    正院这面,梨央还没想出对策,眼前的女人突然走过来,牵着她的手腕就往陈德的房里拽,梨央惊慌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狐狸般妩媚又诡计多端的眼睛,微微噙着笑,简直比满院子的桃花还耀眼。

    “兰芝所有的事情都由陈老板负责,你有什么委屈就去找他做主,别人是管不着的。”

    “谢谢你的好意,绵姨带我去就可以了。”梨央抗拒地顿住身子。

    但司徒蓝樱哪里肯松手,稍微用些力气,反倒将梨央拉进了两步,她微微低下头,盯着这张脏兮兮的小脸,突然觉得十分有趣。

    “我这人呢,最看不得恃强凌弱,你的事,我一定要帮忙。”

    秦梨央看司徒蓝樱是存心想找麻烦,费再多口舌也无济于事,干脆猛地推了她一把,趁她身子踉跄的时候,提起裙摆就往前跑。

    不过俗话说得好,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她还没跑出去两步呢,别在腰间的那把带血的匕首“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秦梨央见势不妙,赶紧弯腰去捡,可陈晶晶和司徒蓝樱眼尖,一下子意识到事情比她们想象得严重许多。

    “你到底做了什么!”司徒蓝樱倒吸一口凉气,指着梨央还没掩好的袖口,厉声问道。

    “我看到了血,好多血,你会不杀人了吧!”陈晶晶夸张地瞪大眼睛,用手帕掩住嘴巴,造作地哼了一声:“好可怕呀——”

    “你给我嘴!”秋绵远看事情败露,急得两眼通红,索性不再演戏,直接爆出强硬的脾气。“这里没你们的事,赶紧滚。”

    “那可不行,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们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司徒蓝樱并不怕她,转身对陈晶晶交代:“今天警署的人也来了,你去把人叫过来。”

    “好嘞!”陈晶晶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热闹,今天这么一出好戏,足够她念叨半辈子了,怎么可能轻易错过。

    只不过她还没跑出多远,就被一个高大的男子拦住了去路,他慵懒地张口,腔调中带着一种迷人的磁性。“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司徒蓝樱忍不住牵起嘴角微微一笑,心想今天运气不错,刚念叨着去找警署的人,赵湘虞自己就来了。

    “赵署长,好久不见。”她含笑着打了声招呼。

    赵湘虞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目光看向了浑身脏兮兮的梨央。

    “秦梨央?你怎么在这里!”

    他原本在客房跟一群生意上的伙伴喝酒聊天,觉得闷了,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竟会碰到这丫头。

    司徒蓝樱、陈晶晶乃至秋绵远,都没想到堂堂警署署长赵湘虞会认得秦梨央,几个面面相觑,颇有些尴尬。

    赵湘虞径直走到梨央身边,笑着问道:“你怎么弄得像个小乞丐一样?”

    “她可不是乞丐,她是杀人犯!”司徒蓝樱冷冰冰地说道。

    “杀人犯?你说她吗?”赵湘虞看了看秦梨央如同柴杆一样瘦弱的身材,觉得这个说法有点难以置信。

    司徒蓝樱冲着秦梨央的袖口努了努嘴。“她穿成这个样子,鬼鬼祟祟地从别院跑出来,身上还掉出来一把带血的匕首。”

    梨央看了一眼赵湘虞,又转头看向司徒蓝樱,突然有了个大胆想法。

    “不瞒你说,这把匕首就是赵署长送给我的。”说着,她将那把精致的匕首从袖口掏出来,递到赵湘虞眼前。

    “赵署长刚才送来一些新鲜的野味,交代我去西院的灶房简单处理一下,可惜那里的菜刀太钝了,只好用匕首对付一下。”说完后,她冲赵湘虞使了个眼色。“您说对吧?”

    赵湘虞听了这一通蹩脚的谎话,强忍着笑意,点着头应和道:“没错,这确实是我的匕首。”

    “怎么可能?您可是警署署长,不能随意包庇犯人!”

    陈晶晶也是个人精,怎么可能相信这漏洞百出的谎言,想必是赵湘虞看那丫头有几分姿色,才会故意袒护她。

    “不相信?”赵湘虞挑眉轻笑一声,随即将匕首递给司徒蓝樱。“你仔细看看。”

    司徒蓝樱将沉甸甸的匕首端在手中,锋利的刀刃虽然沾了血,但依然闪着恻恻的银光,看一眼便觉得冰寒入骨,而刀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厚重又耀眼,确实不像是寻常人家的东西。

    “你看看下面。”赵湘虞提醒她。

    司徒蓝樱把匕首翻过来,只见刀柄下方刻着一个质朴的篆体“赵”字,陈阳人都知道,这是赵家生意上专用的标志,绝对没有人敢仿造。

    “我的东西,交给谁,做了什么,我一定是最清楚的,你们是不是也要怀疑我是杀人犯啊?”

    “赵署长,是我们误会了。”

    司徒蓝樱立马垂下眉眼,软糯糯地向赵湘虞赔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这个妇人家一般见识。”

    赵湘虞是怜香惜玉之人,见美人儿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生不起气来,只能好言相劝道:“蓝樱妹子,以后可得收收你这一惊一乍的脾气,真叫人吃不消。”

    司徒蓝樱酥酥软软地嗯了一声。

    赵湘虞关照道:“你今晚准备了新节目吧,泗源都跟我念叨好久了,好好表现,别让大家失望。”

    “那就劳您代我跟王参谋道声谢了。”

    司徒蓝樱勉强笑了一声,便带着陈晶晶匆匆离开了。

    赵湘虞回过头来,看到梨央像个犯错的小孩儿,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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