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邪念

    听了易淑雅的话,司徒蓝樱不禁愣了一瞬,漂亮的凤眼里写满了不解,那支红宝石钗子可是她的宝贝,怎么会突然送给自己?

    易姝雅单手撑在床上,直直盯着她,问道:“难道你不喜欢吗?”

    司徒蓝樱眨眼睛的频率几乎跟她的心跳一样快。“也不是......就是感觉太意外了......”

    易淑雅凑得愈发近了,她的气息好似一团浓雾,笼罩在司徒蓝樱的头顶上。“我今晚要跟你一起/睡,你明白吗?”

    “什么?”

    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她的嘴唇上。

    “不懂也没关系,我教你。”

    司徒蓝樱甚至无法理解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厚重的棉被里,那只不停游走的冰凉的手。

    自那以后,易姝雅对她的态度一下子好了很多,不仅不欺负她了,还时常送些小礼物。这世上从没有人跟司徒蓝樱讲过什么是性与爱,什么是伦理与道德,她懵懵懂懂,浑浑噩噩,只知道被人喜欢,免受打骂是一件幸事。歌女有什么贞操可言?青春和人生不过是商人间的一笔买卖,从她踏进这座深宅起,已经没人在乎她会经历什么了。

    那段时间,易淑雅总是把喜欢挂在嘴边,因为喜欢才会做奇怪的事。不过这种话显然没什么分量,她身子抽条很快,仅过两年就有了钟意的男人,嫁到门当户对的家庭中做阔太太去了。

    而司徒蓝樱终于登上舞台,开启了作为歌女艰难又波折的生涯。

    易淑雅再次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歌舞圈崭露头角了。那女人打着帮她发展事业的旗号,想要介绍两位颇有财力的太太跟她认识。从各种意义上讲,这是一件极其隐晦又羞于启齿的事,但是对于那些长期受道德约束难以宣泄情感的女人们而言,却是一种安全的尝试。

    一瞬间,司徒蓝樱心凉得仿佛掉进了冰窟窿,相识几年,她知道自己不值钱,却也没想到会低贱如此。易淑雅料到她不会愿意,索性直接去找了剧团老板娘程金凤,程金凤觉得这是一桩一本万利的买卖,当即应允下来,并且把自己的丫鬟浣玉派过去牵线搭桥。

    当时的司徒蓝樱没有任何做主的权利,又深陷歌女间的残酷竞争,急需钱财和人脉支撑演艺之路,因此还是选择了妥协。她比任何人都懂得权衡利弊,如果不能在短期内杀出重围,她的人生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后来,她终于如愿以偿的红了,即便某些隐秘的角落里还流传着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但又有谁真的会在乎这种事呢?

    就连司徒蓝樱自己都不在乎,她走到今天,确实有命运的造化,但更多还是个人的选择,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无辜或是委屈,当刻薄和冷漠变成保护色,当歌后的头衔成为勋章,她已经很少去回想那些陈年往事了。

    可现在专门有人来跟她聊这个了。

    她斜着眼睛扫了刘凌娥一眼,挖苦道:“没想到我会得到冯太太的厚爱。”

    “荣华富贵要靠自己争取。”刘凌娥一圈一圈地转着中指上的戒指,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角。“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司徒蓝樱莞尔。“我的两只耳朵听到过太多承诺,能实现的却少之又少,你要是真有诚意,不如讲点实在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刘凌娥挑了下眉,显然被激起了兴趣。

    司徒蓝樱也不跟她绕弯子,直言道:“把你手上的戒指送给我。”

    刘凌娥愣了一秒,低头看向自己手指上那颗闪着光的鸽血红宝石,突然笑出声来:“你的胃口还真是不小。”

    “不过钱财终归是身外之物,你要是喜欢,送你也无妨。”她坐在了床对面的一张太师椅上,轻轻撩起了/裙摆。

    司徒蓝樱解开/喜袍领口上紧实的盘扣,从床上滑下来,跪在了/女人的/脚边。

    喜烛在小小的烛台上散发着明黄的光,那枚价值连城的红宝石平躺在黑色的丝绒布上,浓郁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

    第二天,司徒蓝樱趁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准备悄悄溜出去跟秦梨央见个面,谁想还没走进院子,就被刘凌娥撞了个正着。

    “年轻人精力好,起得可是够早的。”她手上拎着洒水壶,边给花坛里的海棠浇水,边说道:“先去厅堂吃早饭,你应该记得怎么走。”

    司徒蓝樱脸上一片茫然。

    刘凌娥冷笑一声:“刚进门的媳妇儿,连家里都没熟悉,就惦记着往外跑,合规矩吗?”

    司徒蓝樱惦记穆阳雪的安危,心急如焚,只能放软语气:“我去一趟剧团,很快就会回来,之前走得太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跟梨央交代。”

    “你对那个小丫头还挺上心的。”

    司徒蓝樱抿了抿嘴唇,心里慌得直打鼓。时间紧张,要是再扯皮下去,可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刘凌娥眼珠子一转,突然松了口:“要不这样,我派人把秦姑娘请过来,有什么话在家里说,也免得落人口舌。”

    司徒蓝樱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点头同意了。

    梨央接到消息后,急匆匆地赶去冯家,幸好刘凌娥尚有些风度,将师徒俩二人送进书房后便转身离开了。

    司徒蓝樱再三确认门外无人后,终于压低嗓子问梨央:“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刘明德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梨央赶紧回答:“泗源哥的人一直在牢里盯着呢,暂时还没出事。”

    司徒蓝樱略略松下一口气,又问:“王泗源有什么打算吗?”

    梨央搓了搓手,为难地回答:“泗源哥说这件事有点棘手,司令府的监狱向来看守极为严密,要是劫狱的话,难度太大,除非......”

    “除非什么?”司徒蓝樱蹙着眉,神色愈发焦急。

    “他告诉我,苄城有一支雇佣军,叫做玉红莲,专做这种劫狱救人的生意,里面的佣兵各个武艺高强,视死如生,如果把他们请来,说不定可以成功,只不过......佣金也是极高的。”

    司徒蓝樱听说过玉红莲的名字。它的前身是一家很有名的镖局,传闻他们的镖客神通广大,一旦出马,无论山高水远,定能保证人货万无一失,一时风头无两。后来不知怎的,镖局生意突然没落了,为了维持生计,其中胆子最大的一批人另立门户,专做刺客、间谍、劫狱这种掉脑袋的生意,以命换钱,颇有一副梁山好汉的架势。

    梨央向她解释:“佣金高其实可以理解,毕竟闯入司令府的监狱,肯定是九死一生,能不能把人救出来,还得看老天的造化,你最好考虑清楚。”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司徒蓝樱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我还有一笔钱在王泗源手里,本来想着出国后让他汇给我的,现在不必了,你去转达一声,那些钱全都拿去救人吧。”

    梨央的眼睛突然红了,她知道那两个人无论如何都要救,但还是舍不得司徒蓝樱辛苦赚来的钱全部用在这种地方,她本该过上人人艳羡,自由又富裕的生活,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钱乃身外之物,不要紧的,还有,这个你也拿着。”司徒蓝樱从口袋中摸出一枚耀眼的红宝石戒指,悄悄塞进梨央手心中,叮嘱道:“这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一定要找靠谱的买家,千万别被人诓去了。”

    “你不用担心,泗源哥昨晚已经派人去苄城了,这两天就会有行动。”梨央想把手中的戒指还回去,从现实讲,这次劫狱凶多吉少,她不想让司徒蓝樱孤注一掷。

    司徒蓝樱摇了摇头:“再珍贵的宝石,留在这座宅子里,都是没用的石头。”

    梨央明白,这些财物放在冯家既没意义,也不安全,于是点了点头,帮她把宝石收好,又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逃出来?我派人接应你。”

    司徒蓝樱反问:“你们确定好什么时候行动了吗?”

    梨央凑近一步,贴在她耳边说道:“腊月十九,王玉衡要去霖海面见叶都督,监狱当晚的看守肯定会放松一些,子时一过,我们立刻行动。”她又补充一句。“王泗源对监狱的地形比较熟悉,到时候也会跟进去。”

    “好,那天晚上我会想办法逃出去,在监狱附近与你们汇合。”

    梨央显然有点不放心:“真的没问题吗?感觉冯家人并不信任你。”

    “怕什么,我既然敢嫁进来,就没有逃不出去的道理。”

    梨央知道她神通广大,也不再啰嗦了,拿着东西匆匆离开了冯家。她前脚刚走,卿鸾便进来找司徒蓝樱,说有客人拜访。

    回到客厅,她一眼就看见刘凌娥身旁坐了一个身材矮胖的女人,俩人一边嗑瓜子,一边眉飞色舞地聊着什么。司徒蓝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到哪都躲不过这个烦人的李安秀。

    李安秀对她倒是热情得很,将她挽到身边坐下,奉承道:“司徒小姐做了新娘子,人漂亮了,气质也愈发温婉了。”

    刘凌娥对司徒蓝樱道:“瞧瞧刘太太多惦记你,一大早就过来探望,还给你带了礼物。”

    李安秀笑得眉眼都挤到了一起:“我跟蓝樱认识这么久,早就把她当亲妹妹看了,妹妹的喜事,姐姐的贺礼怎么能少?”

    说着,她拿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根碧绿的透雕盘龙纹翡翠簪子,颜色剔透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别说,还真是个是好东西。

    “怎么样?喜欢吗?”李安秀笑问。

    司徒蓝樱向来对值钱的东西来者不拒,既然她愿意卖刘凌娥人情,自己也没必要客气,直接伸手接了过来。

    刘凌娥和李安秀似乎对她的表现很满意,脸上的笑容愈发荡漾了。

    “你喜欢就好,往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姐姐开口。”李安秀亲昵地拍了拍司徒蓝樱的手背,脸上眉开眼笑,神采飞扬,看来穆阳雪出事真把她高兴坏了。

    贺礼已经送到了,刘凌娥对司徒蓝樱交代:“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我和刘太太还有些话要聊。”

    司徒蓝樱求之不得,打了声招呼后便转身离开了。

    刘凌娥捧着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向李安秀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李安秀笑着回道:“我还以为她是什么硬骨头呢,果然卖笑女都一个德行,给了点好处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你说呢?”

    刘凌娥叹了一口气:“她虽然还算本分,但有件事不解决,我没法安心把她留在冯家。”

    “哎哟,这世上有什么事儿是你解决不了的?”

    刘凌娥放下茶盅,道出了满心忧虑:“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冯斌卫年纪不大,又是个爱偷腥的,就算我千防万防,也总有防不住的一天。当然,我倒不是为了那个不中用的男人吃醋,就怕她怀了孩子,麟儿和檀儿的家业要被分去一部分。”

    “璀璨钻华本来就是我娘家的生意,姓冯的能当上老板已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岂能再让不相干的人分去一杯羹?我今儿个把你请过来,就是想问问,有没有那种长期的避子秘方?”

    “避子秘方?”李安秀挑了下眉,随即笑道:“我的姑奶奶,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相信那些老庸医的秘方?这几年城里的女人因为乱吃药生下的傻子还少吗?最后搞得一家子被拖累,哭都没处哭去。”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好办法没有?”

    李安秀凑近了,在刘凌娥眼前比划出一个剪刀的手势,压低嗓音道:“现在西医院可以做一种手术,在肚皮上开一道口子,把那个麻烦的器官“咔嚓”掉,永除后患,岂不是更好?”

    刘凌娥被她出格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由拧紧眉毛,质疑道:“道理上确实可行,不过老话说,破开肚皮会散掉元气,人就活不长了。”

    “哎,那都是老古董吓唬人的说辞了,信不得的。”

    李安秀拿出身边的人举例子:“就说咱们都认识的张太太吧,前阵子突然肚子痛得厉害,吃了十几副中药都不见好,实在没办法了,拉到西医院一看,原来是子宫里面长了个拳头大的瘤子。他们家里人开明,直接做手术把子宫摘了,现在病都养好了,身子壮着呢。说到底啊,那玩意儿不过是个装娃娃的口袋,缺了也不影响什么,养上几个月,跟正常人一样。”

    刘凌娥突然问:“你家那个三太太,嫁过去两年肚皮一直没动静,是不是用了这种手段?”

    “瞎讲,她自己不争气跟我有什么关系?”李安秀表情颇为不屑。“我大儿子已经进了董事会,还会怕她一个卖唱女不成?她啊,纯粹就是心思不老实,自作自受。”

    刘凌娥对穆阳雪不感兴趣,心里还在想着那个残忍的法子。

    “可是,这么大的一件事,她肯定是不愿意啊。”

    李安秀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你多聪明的人啊,怎么在这件事儿上如此不开窍?司徒蓝樱不过是个花钱买来的玩物,要杀要剐,还不全凭你做主?要我说,弄点药迷晕了,直接送到医院去,哪有那么多麻烦。”

    刘凌娥嘴上说着再考虑考虑,但恍惚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她已经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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