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晌午,碧空如洗,天高气爽。

    早上出门时就没看到白雪,不知道去哪儿了。

    弗兰抱着本书从图书馆回来,打算找米诺吃午饭。

    谁知一开门,就被眼前“鸡飞鱼跳”的景象惊呆了:

    似是没有听到开门声,米诺躲在“防御泡泡”里,正怒冲冲地追着四处扑腾的小鸟。

    白雪手捂着胳膊,微微俯身坐在丝绒椅上,听到声响也没有抬头,只是目光冰寒地盯着对面。水珠从额角的一绺湿发中缓缓落至脸颊,留下浅浅的水痕。

    只有小鸟注意到了弗兰的出现,它急扇翅膀,飞到弗兰身后,一根黑色的羽毛轻飘飘地从她眼前飘落。

    弗兰胸前抱着本书,微微睁大眼睛,左瞅一眼,右瞟一眼,试探性地问:“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

    米诺视线顺着小鸟的方向,这才发现弗兰回来了。于是快步上前,着急地给弗兰解释。

    但他没意识到,防御泡泡阻隔着声音,外面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长久的寂静后,弗兰却像听懂似的点点头,抿唇面无表情地开口:“等等,我简单捋一下……你听到隔壁房间有声音,以为是文森回来了,在门口守株待兔,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守到了白雪。百发百中弹弓没法撤回攻击,所以误伤了她,你想跟她回屋解释……”

    听到弗兰的转述,白雪眸光微动,表情缓和了些,微微抬头,视线停在弗兰琥珀色的眼睛上,讶然道:“你会读唇语?”

    弗兰闻言点点头,被白雪这么一打断,突然忘了刚刚还要说什么,于是微微眯起眼回想。

    听不到弗兰的回话,米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泡泡的存在,于是解开灵法,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泡泡外壁上有层淡黄色的粉末,随着泡泡破裂,陡然向四周飞溅开来——

    白雪意识到这一点,猛地起身,揽过弗兰腰身,另一只手护在她眼睛上,旋身挡在弗兰身前,轻声说:“先别睁眼,这个药粉……会让人模糊视觉。”

    两人靠得极近,眼睛被挡住了,弗兰嗅觉的感受就放大了。她能闻到白雪身上散发出的,有些熟悉的薄荷青草气息。

    也许……白雪和文森用同一种熏香?弗兰心想。

    感觉到手心睫毛颤动带来的细微痒意,白雪垂眸许久,放下手,突然看向远处,轻声解释。“我早上有晨练的习惯,回来洗澡。”白雪走到桌边,沏了两杯红茶,“至于为什么要在文森的房间洗澡,有两点原因。”白雪轻嗤一声,缓声道:“一是,米诺一直占着浴缸,我早上出去的时候他在睡,回来的时候……他换了个姿势睡,所以我只好去别处洗了。二来——”

    袅袅的雾气笼罩住白雪的面孔。

    “文森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我舅舅说他出差了,没必要浪费时间守株待兔。”

    听罢,米诺皱着眉,用手肘拨开白雪,扯着弗兰的手腕,离远了些,继续说道:“我还没说完呢……我刚想跟她解释,那只该死的复读鸡就乱说话,白雪生气了,也不听我解释,一言不发就冲我撒毒,我就只好……防御一下了!”

    终于想起自己刚才的问题,弗兰指着身后的小鸟,好奇地问道:”它……说什么了?你要追着它打?”

    “白雪公主!真尼玛事多!”小鸟在门把手上,高声道。

    “……”

    弗兰的视线缓缓落回到米诺身上,后者点点头,然后心虚地移开目光,湛蓝眼睛暗了暗,摸摸脖子,嗫喏道:“我看白雪为情所困、心情不佳,昨晚好心给她拿杯水。”

    白雪的视线划过弗兰的侧脸,漂亮的下颌线紧绷。

    “但她热的不要、冷的不要,就要37度的水!你听听……她37度的体温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

    “我昨天晚上小声吐槽的话,谁知道这傻鸟,复读时间间隔这么长!好的不学坏的学,阴险地很!”

    这下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弗兰感到心情复杂,把手中的书扔到了桌面上,没好气地说:“……所以你们其实是被这只鸟……挑拨离间了?”

    “……”

    弗兰思索了下,走到门边,弯下身子凑近小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像是要把它从外到里看穿似的。

    片刻后,弗兰直起身子,阴恻恻的语气问道:“眼线?”

    空气像是静止了,小鸟蓦地定了身般僵住身子,两只脚立在门把手上,像站在独木桥上似的孤立无援,眼睛都忘了眨。

    白雪端着一杯红茶,侧头望着小鸟,耳边鬓发随着动作轻晃一下,黑眸深邃而幽冷,反射着红茶表面的光。

    片刻后,弗兰转身,指着小鸟的眼睛,惊讶地说:“之前没仔细观察过……这只鸟竟然有眼线诶,还是全包眼线……哥特风,真拉风!”

    “……”

    空气重新恢复了流动。

    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小鸟深深吸了口气,小眼睛也转了转,刚想吐气,却又被弗兰接下的话止住了。

    “这么有个性的宠物……这么久了,也没人来找它——”弗兰用手指点了点小鸟的脑袋,跟它四目相对,“会不会它因为记忆力差、反应太慢,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呀?”

    弗兰转身,手背在身后,边踱步边说:

    “我听说过一个故事。一群海盗迷失在汪洋大海之中,找不到方向。于是他们想了一个办法,把乌鸦饿一饿,让它凭借本能,带领海盗找到正确的方向。”

    弗兰这时走到了桌边,白雪将另一杯红茶推到她面前,弗兰润了润嗓子,继续讲:

    “唉,结果乌鸦不小心饿死了。”

    “……”

    弗兰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门罗眼中,成了死亡凝视;弗兰叹惋的语气,飘进门罗耳内,成了催命符……

    为什么突然讲这么个……恐怖故事?她是在试探?还是在警告?

    门罗自认为,自己的挑拨手法很是高明。

    通过米诺,让弗兰和白雪心生嫌隙……

    任务完成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吧……

    大不了再也不用这个倒霉鸟身了!

    想到这儿,小鸟不由得瑟缩了下身子。

    “……看它身上这么脏,可能沾到白雪的药粉了,一会儿给它洗个澡吧!”

    这是要直接把自己煮了?喝鸟汤?

    门罗的内心翻涌着惊涛骇浪,脑中一片空白。

    现在只祈求一个机会,赶紧逃离这里,再也不想忍受这种心理煎熬了!

    好在这次,弗兰好似从小鸟的眼睛中读懂了什么,转身说:“刚才那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告诉我们要在平日里积累、多多训练,不能到了危急关头才火急火燎孤注一掷。”

    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书上,弗兰眸光一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说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也应该买个本子记记笔记、好好学习。白雪,你知道……有什么地方卖羊皮本子吗?”

    机会近在眼前,稍纵即逝。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小鸟抖了抖羽毛,准备逃跑。

    ……

    初秋的午后,天空还是一片明亮的蓝。

    学院山脚下是一条热闹的街,四季盛开的金翅花随处可见,新鲜的水果带来缕缕果香,路旁的小酒馆酒香四溢,光是在街道中央闻一闻都会醉。金蝴蝶般黄澄澄的榉树叶子满城漂移,像也被香气迷醉一般。

    埃斯蒂尼杂货店内。

    圆形的门一开,赤贝风铃在两侧叮叮作响。

    白雪走在弗兰和米诺前方几步远,穿着一身深蓝色宫服,头戴一顶黑色网纱帽,网纱遮蔽了面容,显得神秘而高贵。

    “这个店是国都首屈一指的杂货店,药剂、饰品、礼品……种类很多,除了买卖杂货,还承接一些民间的艺术展,因为门牌酷似花环,所以也常叫它‘花环杂货店’”。白雪缓缓说着,带两人径直向文具区域走去。

    望着各色灯具、奇形糖果、琳琅满目的商品,弗兰不时发出赞叹。

    “欢迎光临,女士们先生们,你们需要什么?埃斯蒂尼杂货店竭诚为你们服务。”

    眼前的男人头戴黑色礼帽,身材像个大号葫芦,两撇小胡子随着他说话颤了颤,眼小却聚光,透着一股精明。

    “你是店主?”弗兰说着上前,“我想看看羊皮手抄本。”

    店主点点头,捋着小胡子说:“您想要具体什么材料的呢?我们有牛犊皮、山羊羔皮、绵羊羔皮、成年山羊皮、成年绵羊皮等等。其中,牛犊皮质量最好,一千金叶左右……”

    “都……这么贵吗?”弗兰被高昂的价格震惊了。

    店主闻言敛了嘴角的弧度,微微眯眼似是在打量弗兰,语气温和地说,“……那您心里预期是多少呢?”

    弗兰将胳膊缓缓靠在木质柜台上,伸出食指,“……一千金叶以下——”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店主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一个金叶左右。”

    “……”

    店主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张大眼睛,似是认为这种还价方式难以置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后,从最下层抽出一卷莎草纸,扔在木质柜台上,没好气儿地说:“这个价格就只能买这个了!”

    看这位女士穿着低调的宫装,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颇有王室贵族之范。

    但要真是贵族,能这么穷吗?难道自己这次,真看走眼了?

    店主摸着自己的双下巴,皱眉沉思。

    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有新客人来了。

    眼看着这单生意利润微薄,店主连忙去门口招待新客人了。

    白雪望着面无表情的弗兰,思考了下措辞,轻声道:“弗兰,你若是手头不宽裕,我可以买本送你……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开导我还是收留我,我都想找个机会表达对你的感激。”

    弗兰愣了下,刚要开口说话,米诺突然从弗兰身后出来,抬手阻止道:“白雪,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点钱我们还是有的,就不麻烦你了。”

    望着米诺的侧脸,弗兰发现他右耳上多了个银色月桂枝形状的耳钉,银闪闪的,精致又好看。

    不由得抓住他的耳朵,踮起脚细瞧,“你什么时候买的?还挺好看的。”

    温热的呼吸像羽毛般拂过米诺的脸颊,他的右耳一寸一寸地红了,不知道是被弗兰揪红的,还是想到了什么。

    米诺微微垂头,扭捏地说:“你不是不喜欢那个胸针嘛!我就又花钱改了一副耳钉……你要是喜欢的话,还有一个可以送给你。”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轻得像是耳语。

    弗兰沉浸于自己的思考,却根本没注意这些。

    她现在脑海中的全部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东西竟然可以花两次钱!

    想到米诺花的钱,极有可能是她从没见过的“嫁妆”,弗兰更痛了。

    她放下手,撑着下巴面色平静地说:“花钱,把钱变成钱……听起来还是挺有趣的。”

    “不过,你要是给我的话,我可以把它重新变成银币。”弗兰顿了顿,信誓旦旦地说,“不要钱。”

    “……”

    听着弗兰的话,忆起初次见面的“金叶子腰带”,米诺迟钝地意识到,弗兰确实可以直接把钱当做装饰,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真的爱钱本身。爱金叶子的价值,甚至可以无视它的使用价值。

    真是……毫无浪漫细胞。

    想到这儿,米诺蓦地举起手掌,局促不安道:“我发誓再也不乱花钱了!”他紧盯着弗兰的脸,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要是再、再乱花钱……我就、就再发誓。”

    “……”

    白雪在旁边一直沉默,即使心情过山车似的起伏,面上却一直不露声色。

    心下一喜,他倒是很乐意火上浇油,于是长睫轻眨,温声劝慰道:“米诺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

    “只是,不要出发了比较好。”弗兰淡淡地瞥了眼米诺,说完扭头往店内另一边走去。

    “……”

    米诺愤愤地盯着白雪无辜的神情,这时,墙上的黑森林时钟里,蓦地弹出一只布谷鸟,发出悦耳的“咕咕”声。

    “白雪,好表啊!”米诺指着头顶的钟表,咬着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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