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深夜。

    弗兰和米诺都喝了酒,睡得很沉。

    小鸟从桌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绿豆大小的眼珠滴溜转,察觉到屋内的三人呼吸绵长,似乎已陷入沉睡,这才蹑手蹑脚地推开窗缝,身形一晃,融入了月光。

    这时,白雪轻推房门,疾步走到窗前,清醒的目光扫过桌下的挂毯和开了一条缝的窗子。

    他挑挑眉,手扶上了窗框,刚想关窗。

    一缕冷风忽地吹入,拂起了耳边散落的黑发,白雪眸光一闪,扶在窗框上的手指蜷了蜷,缓缓放了下来,转身回了房间。

    雨后的夜空,星点密集,像一双双暗示命运的眼睛,从上空眺望着人间。

    ……

    荆棘林地下宫殿。

    金丝楠木长桌上,微弱的烛火映着伊莫模糊不清的面容,他坐在荆棘花纹的高背座椅上,身前摆着一盘灰白色的“食物”,不时发出嘎吱嘎吱、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这时,突然感受到微弱的灵力波动,伊莫顿了顿,放下刀叉,动作优雅地捻起膝上的餐巾,轻轻擦嘴,觑了一眼低着头半跪在身前的身影,这才出声道:“有什么情况?一周了才想起回来……”他说着将餐巾用力扔到一边,语气森冷,“我是让你盯梢,不是让你出走!”

    听出伊莫话语中的戾气,门罗不由得瑟缩了下,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讨好地说:“祭司大人……几天没见,您瘦了。”

    伊莫视线扫过门罗变圆了的脸,不由得皱眉、冷哼出声,“你……胖了?”

    “……”

    “你最好祈祷,带给我的信息足够重要,否则……我会以为你投了敌。”深吸口气,伊莫微微眯眼,移开目光。“起来吧,出去野了一圈,就这么神采飞扬,倒显得我平常是在虐待你一样。”

    门罗缓缓起身,余光瞥到伊莫的餐盘:

    榉树叶拌生米,还有块灰不溜秋的……石灰石?

    ……祭司大人的异食癖,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门罗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好像确实……圆润了些,不免有些心虚地说:“祭司大人,您不知道……我之前是被他们误擒了,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白雪搬了进来,他们都喝醉了,我才有机会回来……”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很大。

    伊莫闻言愣住,惊疑道:“你被弗兰发现了?白雪和弗兰住一起?”

    门罗点点头,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给伊莫听。

    昏暗的烛火下,伊莫静静地垂眸听着,等到门罗汇报完毕,才思索了下,凝声道:“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你觉得……弗兰灵力如何?”

    门罗仔细回想着这几日和弗兰相处的日常,转了转眼珠,一条一条地列举出来:

    “客观地说,她学习能力很强,不知道是不是全能灵的影响,目灵这种高阶灵法,似乎试了一下就会了。”

    “她身体上似乎没什么弱点,也不怕疼。我有次想故意激怒她,让她放了我,就在她喂食的时候,用力啄了她几下,最后手心都淤血了,但她却没什么反应。”

    “还有……她力气也很大。中午就是她把白雪背回来的,虽然有安之隐术的障眼法,但白雪毕竟是个男的,还那么高,怕是实际体重不会很轻……我还看见过她徒手搬床,发现我观察她,抓着我翅膀非要晒太阳,害得我胆战心惊的。”

    “……”

    下意识地转着手指上的灰色戒指,伊莫严肃道:“你觉得……空间灵法,能困住她吗?”

    门罗双手手指搅在一起,瞟了眼伊莫的神色,吞吞吐吐地说,“她……想法很怪,行为也不可控,我看……白雪和米诺平常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伊莫闻言,沉默许久。

    看着伊莫的脸色越发晦暗,门罗思索了下,霎时,醍醐灌顶,双眼一亮:“我想起来了,她抓我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白日都病恹恹的,还被米诺气晕了……过了一夜,却突然好了,像没事儿人一样,还给我抓了知了吃。”

    “知了?”伊莫似是想到什么,猛地抬头,“……弗兰用它给老国王催眠过,似乎会混合施用一种致幻药剂……那天晚上,你有看到什么特殊的东西,或者闻道什么气味吗?”

    “……她那天夜里,从房间出来过一次,好像在确认米诺回没回来……也没开灯,但是我看见……她房间里好像有萤火虫诶,忽明忽暗若隐若现的,难道她不止去抓了知了,还抓了萤火虫?”

    “这个季节已经没什么萤火虫了,除非——”伊莫身子后仰,高高的颧骨隐进暗处,银灰色的眼睛显出一丝冰冷。“你有没有听说过……腐草为萤?”

    “……腐草能化为萤火虫?”

    “其实这是一种误传,‘萤’并不是萤火虫的‘萤’……而是荧火草的‘荧’。荧火草的草种可以发光,就像萤火虫一样。但这种植物只生长在腐尸周围,吸取尸体养分,转化为自身的养料。由于生长条件极为严苛,存在时间也短,所以几乎没什么活人见过。”

    “那您……怎么知道?”门罗没忍住,好奇地问。

    “……”

    伊莫面无表情,望进门罗的双眼,冷声说:“如果你也有一个专食腐尸的鹫兽父亲,想必也会清楚这些。”

    门罗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似乎勾起了祭司大人不好的回忆,于是乖乖地听着,不时点头,做鹌鹑状。

    “其实,荧火草还有一个另外的名字,叫忘忧草,吃了可以……忘掉忧愁。”

    伊莫微微眯眼,双手摩挲,似乎陷入了思考。

    “我猜测……她可能是先用知了催眠,定位了某段时间,然后用忘忧草……控制自己,自行删除了不愉快的记忆。”伊莫缓缓起身,轻叹一声,向后踱步。“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她控制性灵法学得这么好,就不足为奇了。”

    “不是谁都有勇气和能力删除自身记忆的。”伊莫微微仰头,背朝着门罗,声音沙哑。“看来,要想击垮她,真正地为我所用,就不得不让她想起点什么了……”

    ……

    翌日,清晨。

    白雪在射箭厅找到了主教莱弗利。

    此时,莱弗利身着轻甲外袍,正全神贯注地瞄准远处的靶子,听到白雪的脚步声,也并未移开目光,“咻”的一声,金尾利箭离弦,破空而去,正中靶心。

    他放下右手中还在嗡嗡作响的弓,看着来人,皱眉道:“你来这儿干嘛,这里谈话不安全。”说着结了个结界,“你已经好几天……没跟我报告过行程了,既然来了,就说说吧。”

    “最近监视弗兰,很耗费心神。而且……文森的身份,不能再用了。”白雪垂眸低声道。

    “什么?”莱弗利僵直了身体,皱眉愕然道。

    白雪面色平静,将最近发生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看到莱弗利一脸震惊地扶额,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荡漾起一丝暧昧不明的笑意,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我想了办法,现在搬去和弗兰一起住,更方便……监视。”

    “住一起?”莱弗利嗤笑一声,胡子颤了颤,“你疯了?要我再提醒你几次,嗯?我给你文森的身份,不是让你儿戏的!我可不信……你会为了监视谁,委曲求全到……愿意和她住在一起。”

    白雪冰寒的眸光一定,微笑凝固在嘴角,黑色的瞳孔似有一瞬的怔然。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突然上前,黑色的眼睛仿佛月射寒江,冰冷蚀骨。

    “有人跟我说……我母亲未婚先孕,国王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你不知道吗?”白雪紧盯着莱弗利,像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谁告诉你的?都是谣言!胡说八道!”莱弗利厉声说,整个人像被愤怒点燃了。

    “我的父亲究竟是谁,你知道吗?”白雪面不改色地问道。

    “我都说了,是有人目的不纯、信口雌黄!”莱弗利撇开目光,喘着粗气,不管不顾地高喊道。

    “弗兰说的对,起码对自己,应该诚实一点,不要自欺欺人。”

    静默片刻,白雪垂下目光,走到莱弗利的身侧,平静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回响:

    “我曾见过母亲珍藏的情书碎片,字迹很丑……和你的字一模一样。”

    “你从来没在我面前使用过任何属性的灵力,但你凝成的结界和我的一样,是淡蓝色的。”白雪指着上方,轻声说。

    “我生来就是左利手,母亲费尽心力要我矫正过来。”白雪手指拂过弓箭金色的纹理表面,眸光一定,“而你也是左利手,右手持弓,左手写字。”

    白雪绕到莱弗利身前,倏地,将弓抢了过来。

    “母亲生前,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这个舅舅。但她临死之际,却把我郑重托付给你。”

    “你说爱她,却从不谈论她。每次跟你提她,你不是躲避,就是顾左右而言他,从不正面回答。”

    从身侧抽出一支箭,箭尾冰冷的金属质感,让白雪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一个巧合可能不算什么,但这么多的巧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莱弗利隐忍着怒气,大喝着打断白雪的质问:“……你应该知道,我不管怎么做,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

    “——因为你所谓的……为我好,我从未将这些疑问说出口,只是怕失去你——我唯一的倚仗。”

    莱弗利恼怒的表情,像被这句话按下了暂停键,他愣了愣,眸色微动。

    箭搭在弓上,白雪瞄准远处的靶心,语气越发冰寒。

    “……对你来说,我只是你的囚徒,活在虚假的笼子里。你控制着我的活动范围,拿走我所有的钱,甚至想控制我所有的社交……”

    话音一落,白雪手中金箭陡然射了出去,箭尖径直劈开靶子上的金色箭尾,顶替了原来的箭,“铮”的一声,垂直钉在了靶心。

    莱弗利听到,白雪冰冷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你所谓的爱,让我窒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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