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一刻钟后,三人再次回到了守卫神殿。

    “学院入学比较严格,需要经过笔试,笔试的内容……”文森停顿了下,打开交握的手指,从木桌右侧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张金箔纸,面色平静地递到弗兰面前。

    弗兰刚要查看,文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唇角微勾,倏地撤回了手,低头沉声说:“抱歉,忘了您不识字了,由我帮你填吧,我念题,您只要回答就好。”

    “……”

    弗兰微微眯眼,别以为她没看到!文森递过来拿回去的过程中,金箔纸的角度都没变……这厮肯定是故意的!

    不过转念一想,学生入学看起来倒是比执事入职要严格和隆重得多,这就是破羊皮和金箔之间的差距吗?弗兰看着金光闪闪的“试卷”,不由得轻声叹息。

    这时,文森如大提琴般低沉磁性的声音溜进耳:

    “本试卷共分为三题,分别为论述题、填空题和选择题。”

    嗯,听起来考试内容还挺丰富的,弗兰期待中夹杂着点紧张,竖起耳朵认真听。

    “第一题,论述题,请简述你的父母姓名、勋爵等级和个人灵力属性。”

    ……?

    弗兰眉毛拧在一起,父母?勋爵?这是背景调查?

    思索了下,弗兰回忆着编好的“身世”,缓缓道:“父亲是威利子爵,母亲是平民萨拉。我的灵力刚刚测过……全能灵。”

    文森低着头记录,闻言停顿了下又继续书写,金色的眼镜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一时间,周围只有羽毛笔划过金箔,沙沙的响声。

    “第二题,填空题,请填写你的入学推荐人姓名。”

    上个学还要推荐人?弗兰愣了神,越发好奇,能在这儿上学的都是什么人?

    眨眨眼,她准备场内求助,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文森,“什么是……入学推荐人?”

    顿了下,文森面无表情地抬眼说,“那看来是没有了。”

    眼看着文森说着就要在纸上写“无”了,弗兰猛地站了起来,着急地伸手挡在金箔纸上,羽毛笔尖划破了弗兰洁白的手背,顷刻间留下一道血痕!

    文森下意识地甩开羽毛笔,身体僵了一瞬,缓过神来,抬起黯绿色的眼睛凝视着她,仿佛压着点火气。

    米诺急忙上前拉过弗兰的手,嘴上嘟囔着,“你着什么急?”手下急速施了个愈合术,还好伤口不深,温润的水蓝色波光拂过,伤痕就消失了。

    这时,弗兰却像是全程没感觉到痛似的,察觉到文森愠怒的目光,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说:“我不是不让你写,故意打乱考试秩序的!就是……突然想起来了,白雪,那个推荐人填,白雪公主。”

    文森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弗兰许久,深吸口气,最后只是移开目光,重新下笔。

    听到沙沙的落笔声,弗兰坐了下来,心下一阵羞窘:没想到,到头来还要托“继女”的关系才能上学,后悔来之前没找白雪问问,这英灵学院的坑简直多到让人防不胜防!

    在弗兰悔恨的心声中,文森幽幽的念题声再次传来。

    “最后一题,选择题,请选择你愿意为学院……赞助的金额。”文森顿了顿,看了一眼弗兰,眼神似乎略有深意,“A选项,10万金叶,无陪读。B选项,12万金叶,可带一名陪读。C选项,14万金叶,可带两名陪读。”

    “……”

    弗兰愕然呆住,三道题目都听完,可算明白过来了,这哪是什么入学考试,明明是入学资格评定!要在这儿上学,不仅要有“背景身份”,“上面”有人,还得有钱“赞助”!

    心下一紧,弗兰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想到自己在马戏团打了好几年工,攒的钱也只有一千来个金叶,现在想来,当初想凭着这点儿钱来国都上学,可以说是痴心妄想了……刚才还觉得五千金叶的执事薪资很不错,但和高昂的学费比起来,简直是杯水车薪……

    弗兰拍拍心口,那里一片寂静,想想更令人绝望了……

    ——但是,来都来了。

    都最后一题了,要放弃吗?来都来了。

    被坑得次数多了,不就习惯了?来都来了。

    就这样,弗兰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她思索了下,哀怨的目光看向文森:“有同学需要陪读吗?”轻咳了声,“我可以。”

    “……”

    文森刚要说话,米诺的声音插了进来,“我也可以!”文森瞟了他一眼,冰冷的话语碾碎了弗兰最后一丝希望:“陪读也……不可进入图书馆。”

    听罢,弗兰颓然叹了口气,跟文森示意暂停,然后起身把米诺拉到角落,小声问他:“ 你有钱吗?”

    米诺垂头看着地面,眼神飘忽,“……我平常用不到钱。”

    “那你这身衣服哪儿来的?”弗兰上下打量着他丝绸制作的骑士服,银质胸针和肩部刺绣看起来价值不菲。

    “啊?我用了一些你的嫁妆……”米诺尴尬地笑了笑,摸摸脖子,躲避弗兰审视的目光,“来金铎路上,吃的喝的也花了一些……”声音越说越小。

    “还有……嫁妆?米诺,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弗兰注视着米诺,咬牙切齿地说, “还剩多少,给我个准数儿。”

    “4万左右吧……不过……哪有人边教学边上学的?”米诺皱着眉问道。

    “我呀,我不是人吗?还哪儿有人……”弗兰说着说着愣了神,还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算不算个“人”。

    缓过神,弗兰晃了晃脑袋,移开目光,不想再和米诺说话了,转身回去。

    待她重新落座,文森张口欲言,却蓦地止住,觉得弗兰托腮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熟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下一刻,弗兰移开了目光,摆弄着桌上的墨水瓶银架,状似无意道:“你们那个……两人免拼直接入学的活动结束了吗?”

    “……我们没有这个活动,”文森怔了怔,“您在哪儿听说的?”

    “哦,我刚想的。”

    “……”

    眼看耍无赖也不奏效了,弗兰不由得有些自暴自弃,颓丧地说,“不是我说,你们办学理念也太死板了,应该……”

    文森终于忍不住了,他瞥了眼弗兰刚才受伤的手背,目光闪烁了下,出声打断她:“需要的话,您可以直接入学,王后陛下。”

    平板的声音此时却如同天籁,在弗兰耳边回响。她摸摸鼻子,唇角挤出笑,轻叹口气,“我觉得你们办学理念很不错,与时俱进……”

    “这样吧,您的入学赞助金额由执事薪资直接垫付,”文森说着扶了下眼镜边框,瞥了眼米诺,“您可以带一名陪读,我算了下……24个月就可以还清。您看下,还有什么问题吗?“

    弗兰的微笑僵在嘴角,摇摇头没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问题呢,人家都替你安排好了。更何况,这已经是损失最低的方法了。

    金钱啊,未曾得到过,又谈何失去。弗兰双目无神地安慰自己。

    尘埃落定后,像是花光了所有力气,弗兰没精打采的,去英灵神树测灵力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文森将他们带到宿舍,给了他们两串水晶手链,说是学院通行的钥匙,然后简单交代了下后天执事培训的时间地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两眼,就离开了。

    等到弗兰回过神,已经在宿舍客厅了。

    房内一尘不染,墙上的深红挂毯也泛着细碎的光芒。窗外的露天平台上,蓝色的牵牛花爬满围栏,清风带来的植物清香在空中流转。

    米诺兴奋地查看房间的布置,不时发出赞叹,“象牙雕塑,珐琅挂钟,这学院也太奢侈了吧!” 逛完了一圈,看到闪闪发亮的浴缸,他兴高采烈地想找弗兰分享,却看到弗兰双手抱着膝盖,侧身蜷在窗边的宽大的金色观景椅上,正眺向窗外。

    金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铺满地面,几乎和她的身形融为一体,琥珀色的眼睛在光线里变得透明。

    米诺愣了愣,总感觉这一刻,两人明明在咫尺之间,却好似相隔遥远。仿佛她的生命她的气息是与这个世界是完全隔离的,没有人可以接近她,没有人可以抓住她。

    被自己奇怪的想法吓到,米诺上前,突然捉住弗兰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将其拉回自己的世界里。

    弗兰缓慢转过头来,迷迷糊糊地开口,嗓音有些哑,“……抓我干嘛?”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米诺想起来,用下巴指了指浴室方向,欢快地说,“那个浴缸……很舒服,我要睡那里。”

    弗兰将头靠在膝盖上,疑惑地问:“文森不是给你水晶钥匙了吗?你的房间在男生宿舍吧。”顿了顿,“这里不是王宫,你也不用再为了遮掩身份和我住在一起。”

    “什么意思?”米诺突然炸毛,猛地站了起来,质问道。“你不想和我住一起?”

    弗兰垂下眼睛没回答,沉默半晌,手拂过椅子扶手,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说,今天借的钱为什么要明天还?万一今天死了呢?”她顿了顿,“那不就白借了?”

    “……”重点应该是不用还了吧……

    “什么死不死的?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米诺用手背试了试弗兰的额头,喃喃道:“……没发烧啊,我还想问你呢,今天奇奇怪怪的,非得上学,还、还打我屁股!“说到这儿,才像是突然想起奇耻大辱似的,米诺梗着脖子耳朵一寸一寸地变红,“我就算……一开始隐瞒了你,你也不应该当众打……那个地方吧,我没有尊严的吗?”

    米诺的高声质问让弗兰愣住了,她垂下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声音淡淡的,有些闷:“还记得当初结契时,你做出的承诺吗?现在没有一个实现的。金银财宝根本带不走,灵力法术你又不愿教,更不用说忽悠我来做什么莫名其妙的执事……”弗兰似是越说越委屈,“我承认,刚才用松果打你屁股,确实是我意气用事,我可以向你道歉……我知道,你少年意气,心高气傲,不愿屈居人下。还以为,我们共同经历过这么多,你会有所改变……”弗兰哀怨地瞅了他一眼,“又是我自作多情了罢。”越说越伤心,说着竟开始啜泣,眼睛里蕴着星芒般的泪光。

    被弗兰突然的眼泪攻势打得手足无措,米诺胸口一滞,像被沉沉的雾霭堵住了。

    他忍不住急切地解释道:“我……那时候不是刚认识你嘛,才有所保留……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我都跟你说,都教你还不行吗?你别哭啊……”

    听到米诺的温声解释,弗兰似是找到了情绪的发泄口,泪水流得更加汹涌了,根本没听进去米诺在说什么,只是怔怔的望着远处,无声落泪。

    弗兰知道,她只是想哭而已。

    从麋鹿之森回来,胸口就像压着个沉重的大石头,喘不过气来。面对接二连三的突发问题,即使她积极应对,努力装作正常,但还是力有不逮,现在急需宣泄压抑的情绪。

    米诺就是正好“撞枪口”上了。

    等到弗兰挤不出眼泪了,一杯水递到她跟前,米诺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不要补点水……再哭?”

    “……”

    弗兰呆呆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然后咕咚咕咚地喝完了一杯又一杯,双眼肿得像两个核桃。发泄完了,如梦初醒,她才觉得有些羞赧,只想逃离现场。

    于是抱起外套就往门口走,米诺连声问:“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白雪问点事儿。”

    “你等下,我也去。”

    “女生宿舍,你去干什么。”弗兰顿了顿,吸吸鼻子,缓声说:“你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

    露台上的牵牛花密密麻麻,像偷听的耳朵,蜿蜒跃过高高的围栏,落到紧挨着的落地窗前,实时播放着隔壁的对话。

    窗边,一双修长的手,正拿着手帕擦拭金色的镜框,闻言陡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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