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顾老夫人来了兴致,弯眼笑问:“哦?瞧你这胸有成竹的样,想来是好东西。”

    沈念慈起身摆手招呼来已经等候多时的女使,下一瞬女使们捧着精致的琉璃碗碟鱼贯而入。

    “这些都是儿媳亲手做的月饼还有些应时节的小菜,还请祖母和父亲母亲尝尝。”

    女使将琉璃碗碟一一摆到桌面,若仔细看,琉璃碗中摆放的吃食每一样应了中秋的景,蟹螯、鱼羹、最妙的还是形似玉兔的糕点。

    今日沈念慈原本还有所顾忌,多亏吴妈妈提点,要不是有她出谋划策,还心思细腻的告诉她这些菜的由来,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应付这场鸿门宴。

    索性她做的小菜样子精巧,倒能入几位长辈的眼,至于个中滋味麽,只能长辈们尝了才能评说。

    顾老夫人见状脸上带着笑,和蔼地拉过她坐到身边,“楹儿有心了,祖母这就尝尝你亲手做的糕点。”

    在座几位年长的长辈都吃过沈念慈前些日子做的月饼,吃过一回她们便念念不忘,恰逢此时中秋又有月饼吃他们自是展颜而笑,如此识大体有懂礼数孙媳,哪个会不喜欢呢。

    吴妈妈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轻捶了捶胸脯,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晕过去。

    待平复些她侧眸看了眼身旁的女郎,眼神满是赞许,不枉费她三个月辛苦教给小娘子那些东西。

    顾老夫人尝过月饼,点点头:“楹儿做的糕点不错,大家都吃罢。”

    众人等顾老夫人发话,才敢动筷。

    方姨娘兴致失失,眼看他们将一盘月饼分食完她赫然起身推说身子有恙拂袖而去。

    顾老夫人眼神锐利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她缄默不言却没再碰一口糕点只是默默茗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平日里老夫人对方姨娘颇有微词,虽面上不显半分,但她贴身的嬷嬷明白她到底有多厌弃她,所以大家都默不出声。

    沈念慈想着糊弄了过去,松了口气可还未有喘息就听得老夫人突然道。

    “楹儿,早前就听说你有一位养在静安寺的妹妹,我想着改日不如接你妹妹来府上陪陪你,你意下如何?”

    她惊骇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挽着顾老夫人手臂,故作娇嗔道: “祖母,我妹妹才从静安寺回来怕见生人,这几日还病着,等她好些了我自会带她见祖母。”

    顾老夫人闻言拉起她冰冷的柔荑,轻拍了拍,“我只是怕委屈你,想着你有亲人在身边也不会觉得憋闷。”

    她见多了风雨,也经历过许多事,深谙女儿家离了母家有多么艰难,况且沈家姑娘有眼缘,看着就欣喜她又是嫡孙的妻子,她自然格外厚待。

    “对了,祖母怕是没喝过我做的桂花酿罢”沈念慈忙转了话锋,“我来时见院里的桂花开的极好,就想着摘些回去酿酒喝,不知祖母肯不肯允呢。”

    顾老夫人目光望着坐在她旁侧的美妇人身上,“桂院的桂花树可都是你婆母自己栽种的,你可问错人了。”

    顾刘氏端起温茶呷了口,莞尔道:“那是母亲的住所,还是得您做主,做媳妇的可说不上话。”

    顾老夫人笑道: “好,那今日我就做主,那棵桂树上的花随你采摘。”

    沈念慈羞赧的低着头,她想着晚上没见到顾胭脂,心里念着她,等宴席一结束就让织雪端来酥酪,两人忙偷偷溜到偏房打算瞧她。

    但顾老夫人吃了酒,又七八分醉意,乐得只拉着沈念慈不放手,过了半个时辰她才借口不适跑到偏房。

    *

    “玲珑,玲珑?”

    轻叩门扉唤了不知几声,屋内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织雪侯在门外,低声道:“娘子,玲珑不会带着大姑娘去前头用晚膳了吧。”

    沈念慈皱皱眉,眼底划过一丝疑窦,她心忖玲珑平日都待在屋里陪着顾胭脂,从未有过闪失尤其是晚上她都不敢放她出门。

    察觉到有异,她抬手复又重重拍了两下门板,朝里喊道: “玲珑,你若再不开门,我就要踹门了。”

    织雪立马拦住她道:“娘子,您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这里是顾老夫人的桂院,不是潇湘苑。”

    沈念慈沉默片刻,随后没有半点犹豫一脚踹开紧闭的门扉吗,木门沉闷的吱呀摩擦声,甚是刺耳的落在她们的耳中。

    厢房内空荡荡的,似乎没有人住着,二人怔忡的盯着屋内,帷幔不知被何人扯落,宛若屋外凋零的枯叶,轻飘飘的坠在冰冷的地面,直到地上蜿蜒的血水映进她们的严重。

    织雪吓了一跳,捂着唇看向沈念慈,她极力忍着恐惧,几声惊恐的还是自她口中溢了出来:“怎么回事,哪来那么多血。”

    沈念慈沉默片刻很快的反应过,她眉心紧锁,她踏进卧房,清眸微斜瞧见妆奁边散乱的口脂,还有一些乱七八糟染着红色的水。

    她稍稍的放下心,还好没出什么大事,“织雪你先去外头看看,她们回来了没。”

    织雪前脚刚走没几步,后脚就把人带了人回来。

    顾胭脂一手捏着裹满糖衣的糖葫芦,一手撩起帷幔,玲珑牵着她到软榻坐下。

    织雪看了看她道:“玲珑姐姐,你去哪儿了,我们方才不见你可吓坏了,以为你们出了事。”

    玲珑发丝凌乱,她却无暇整理自己,照顾好顾胭脂,她撩起几缕碎发绕到耳后,将气喘允,“还不是为着大小姐,今夜中秋外头街市好不热闹,大小姐听到动静吵嚷着要出门去,我实在哄不好便想由着她闹,没成想她脾气是愈发大了,也学聪明了,竟把口脂丢进水里化出红色的水来,骗我说她病了……”

    心急如焚的玲珑不急细想,忙唤人找大夫,没成想就这片刻的功夫,大小姐居然偷偷跑出府,等她带着大夫到桂院,见屋内无人才意识到被诓。

    可已经夜深,她只好只身出门寻找,这次耽误到现在。

    顾胭脂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咬着糕点眯眼朝她笑,双颊塞得鼓鼓的,还是贪心的一个劲往嘴里塞吃食。

    沈念慈恍然望着顾胭脂,动了恻隐之心道:“大小姐一直都只有你照顾吗?”

    玲珑摇首揉搓着帕子垂眸不语,眼底笼了一层淡薄的愁绪,捏着帕子的玉指紧紧的攥着,良久她叹声道:“有一事我瞒着二少爷许久了,其实大小姐在桂院过得并不好,因为大小姐心智不全,行事又像孩童免不了惹其他房的夫人小姐生气,主君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上心,更别说是老夫人了。”

    她实在难守心中秘密,可她也不愿大小姐受苦,如今她唯有到菩萨面前为大小姐祈福,希冀菩萨保佑她顺遂。

    说起老夫人,她的铁血手腕是令顾家所有人臣服的,一介女子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劳作才撑起如今的顾家,这样有胆识的女子,哪个人敢和她斗争。

    而有些事情她必须藏在心里,倘若传扬出去无论是大姑娘还是她都会是无妄之灾。

    沈念慈闻言怅然若失,她出神的想着,浑然不觉碗里的酥酪已经化开。

    织雪分好冰酥酪,顾着顾胭脂吃,看她没有动,小声催道:“娘子,酥酪都要化了,你快些吃罢。”

    沈念慈回过神来,闷闷地拿着勺子搅动碗里的酥酪,可惜清甜的酥酪于此刻没了滋味。

    顾胭脂吃月饼吃得沾了满嘴的碎渣,她拿起绣帕擦拭了唇瓣,杏眸眨巴眨巴,兀自盯着她面前那碗没有再动过的酥酪,“姐姐!你若吃不完,我替你吃罢!”

    玲珑当即伸手挡住她的视线,“大小姐,不能再吃了!”

    顾胭脂小嘴一撇,一张玉容愠怒道:“为什么不能吃!我肚子没有疼,还是能吃的!”

    玲珑垂眸失笑,耐心哄道:“今日是中秋家宴,还有很多吃的呢,少夫人也做了很多吃的,咱们就少用些冰酥酪可好?”

    顾胭脂抿唇,小脑袋认真的思考了会,随后点点头,“那好吧,我就听玲珑姐姐的。”

    “阿姐何时学乖了,竟也会听玲珑的话。”

    郎君清润的声音落入耳中,顾胭脂转过头便面带厌嫌地瞪他。

    顾砚慢慢靠近她,温声道:“阿姐怎么不理我?”

    顾胭脂娇俏的哼了声,气呼呼道:”阿砚你不乖,说好了要听我的话,可为何你又要作出这样的事来!“

    顾砚弄不懂她话中意,皱着眉头轻声问:”我哪里惹阿姐生气了?“

    顾胭脂有些生气,虽然她对许多事一知半解,但在周遭女使婆子耳濡目染下,她也懂得些许东西,她指了指沈念慈,“你,是不是要宠妾灭妻。”

    娇音宛然却犹如凭空响起的惊雷,满屋寂静了许久,屋里的几人神色各异。

    玲珑慌忙捂住她的嘴,“许是哪个女使听了哪家的闲话,让大小姐听了去,大少爷莫怪。”

    顾胭脂摇头甩开她的手,娇憨地朝顾砚看了眼,生怕他动怒旋即嗫嚅道,“阿砚,她们都说你不喜欢弟妹,还说你要纳妾,这些话都是真的吗?”

    沈念慈把面前的小碗推了过去,柔声道:“我这碗冰酥酪就让给大小姐吃了。”

    顾胭脂接过碗正准备舀起一勺送入嘴里,却蓦地顿住,“姐姐,她们的话是真的吗,我不想阿砚纳妾,爹爹以前就是纳了妾才不来看我的,阿砚是爹爹的儿子,他肯定也会……”

    沈念慈笑了笑,安抚道:“大小姐不必在意她们的话,你瞧二少爷不是过来看你了吗?你是他的阿姐,他才不会忘了你。”

    顾胭脂不安的又问:“真的吗?”

    “当真,大小姐若是信我,明早我就给你带牛乳茶。”沈念慈捏了把她的翘鼻,又轻敲瓷碗,“还不快吃冰酥酪?”

    顾砚倾听半晌,剑眉微蹙唇角不自然地抿了抿,犹疑良久他淡声道:“你倒是懂得哄人。”

    “家中弟妹都由我照顾,我……”话一出口,沈念慈才知晓自己无意间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故作镇定地垂首,手却因紧张得无法稳稳端着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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