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弄素月

    这位美男子一出现,所有人都屏息凝声,沈红蕖一时之间也看呆了,她从未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男子。

    不对,他不只是“好看”,而是魅惑,就像神秘、妖冶的曼珠沙华。

    这位年轻男子径直走到沈红蕖面前,将她护在了身后,一双眸子似笑非笑道:“沈姑娘,初次见面,在下融月。”

    沈红蕖心头一颤,原来这位神秘男子,竟是就是晋岭融氏的家主,融月?!

    晋岭融氏族人本就十分神秘,听闻上一任家主乃是四朝元老融震,他年逾九十,朝中威望并不亚于摄政王,但近年来,他却已年老力衰之由,隐退了下来,并将家主一位,交由了孙辈融月。

    这位融公子,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甚少有人见过真面容,可谓是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

    京城中关于这位融月公子也有许多传言,说这位融公子乃是天底下第一聪慧之人,又说他精通八卦算学,有精通未来之能。

    更离奇的是,老家主融震将家主一位传给了孙辈的融月,族中众人不服,但融月只用了不过半年时间,就将晋岭融氏一族收拾得服服帖帖,无人再敢起二心。

    晋岭融氏本就行事低调,这位少主更是神秘莫测,他今日却忽然出现,这让沈红蕖心中戒备大起,不知他所为何意。

    “你家夫人,丢失的可是这一枚戒指?”融月缓言说道。

    那婆子已经晕头转向,只顾着傻笑,那郑国公夫人瞧见了,惊异万分说道:“融公子,你怎么来了?”

    “闲来无事,探春赏玩,以会佳人,郑夫人不会不欢迎我吧?”

    郑夫人忙道:“怎会!融公子大奖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融月将那枚戒指递到了郑夫人手中,“这枚戒指,我在花/径/上拾到的,想来是东平郡王夫人遗失之物,需要尽快还给失主,莫要诬陷了清白之人。”

    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沈红蕖。

    郑夫人忙应道:“是是是,我就将这枚戒指送还东平郡王夫人。”

    她对那婆子呵斥道:“你瞧准了,你夫人丢失的可是这一枚戒指?”

    那婆子回过神来,盯着那戒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家夫人丢的正是这一枚戒指,多谢郑夫人,融公子。”说罢,拿了戒指就要走。

    “慢着——”

    沈红蕖喝道。

    “沈姑娘有何吩咐。”那婆子不情愿地转过身来。

    沈红蕖冷笑一声道:“告诉你家夫人,这枚戒指不仅价值连城,更极有灵性。听闻城南的韩员外也有一个这样的戒指,乃传家之宝,可自他们家丢了这枚戒指,韩家便落魄了,闹了个家破人亡,可见这枚戒指已经通了灵性,祸及主人,东平郡王夫人可要仔细,莫要‘重蹈覆辙’。”

    那婆子面色大变,掉头就走。

    融月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

    这场戒指闹出的风波总算平息了,郑国公夫人也领着一帮丫鬟们走了,这花/径/深处,只剩下沈红蕖和融月二人。

    沈红蕖对着融月拜谢:“多谢公子相助。”

    融月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你就不好奇,那一枚戒指,我是从哪里得来的?”

    “想必,公子是在小橘放在软塌上的包裹里翻出来的。”

    融月挑眉,“沈姑娘果然聪慧绝顶,一猜就中。”

    沈红蕖笑了笑,并不言语。

    小橘一直跟在她身旁,那帮人没有机会将戒指塞到小橘身上。自然将主意打到了她放在软塌之上的小包裹中,里面有一些零散的随身东西,小橘并未带出来。

    那帮人心知肚明,至于要装模作样地搜身,不过是借机羞辱她罢了。

    “沈姑娘猜中了,何不追究下去,是何人所为?也好洗刷自己身上的冤屈。”

    “今日在座的每一个贵人,都是我得罪不起的。”

    融月眯起眼睛,“呵,沈姑娘未免说的太自轻自贱了,你有皇帝宠爱,又得摄政王看重,你还会怕她们吗?”

    她轻笑一声,“融公子是说,红蕖是那狐假虎威的猴儿不成?”

    融月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红蕖,说道:“不,你不是被人戏耍的猴儿。”

    他忽然走近,左手穿过她的发丝,将落在她肩膀上的一朵杏花花瓣撷去,俯身在她的耳畔低语道。

    “你是那狡猾的猎人。”

    说罢,便扬长而去。

    沈红蕖留在原地,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那一股若隐若无的沉香气,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面色发烫,就连耳朵也染成了杏花般的绯色,

    美乎近妖,这个融月,实在是太魅惑了。

    ……

    闹出了这样的事,沈红蕖也不必和这帮贵女周旋下去了。

    她回到藕香榭,对着郑国公夫人说道:“今日感谢夫人招待,天色不早,红蕖先行告辞。”

    郑国公夫人面露尴尬:“沈姑娘,今日是我招待不周,让你受委屈了。改日我定会好好设宴招待沈姑娘。”

    “多谢夫人好意,这里还有贵,夫人请留步,不必送了。”

    “那个,沈姑娘——我,我有一事相求。”

    郑国公夫人却着急地拉扯住她的衣角。

    沈红蕖转过身来,不解地看着她,心中闪过一丝阴翳。

    “哈哈,那个……久闻沈姑娘舞技乃京中一绝,不知今日我有没有荣幸,能让你在此跳一支舞?”

    郑国公夫人十分尴尬地说道,眼神时不时地瞥向了位居上位的摄政王妃。

    沈红蕖顿时心中了悟。

    看来,今日不好好羞辱她一番,这帮贵女誓不罢休。

    “我今日并未带合适的衣服,请夫人见谅。”

    她转身要走,却被一个人上前拦住。

    “不就是要衣裳吗?我们摄政王府有的是,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别不知抬举。”金鹊趾高气昂地说道。

    “那个,就麻烦沈姑娘了,等跳完舞,我派人送姑娘回去。”郑国公夫人也当起了拦路虎。

    不跳舞,她今日走不了了。

    “摄政王妃倒是准备的齐全。”她不理会金鹊,直直地望向上官婧,带着讥笑高声说道,“既然王妃想看我跳舞,那我就跳给王妃看。”

    ……

    沈红蕖要跳舞的消息传了出去,所有的宾客也都挤在藕香榭了,将这小小的藕香榭挤得外三层,里三层。

    一盏茶的功夫,沈红蕖换好衣服,神情坦荡地走了出来。

    她身上的衣裳极其轻薄,不仅露出了肚脐,更是从腰间开衩,露出了她修长如玉的大腿,这是西域舞娘才会穿的衣裳。

    她一出现,藕香榭便议论纷纷。不少王孙公子眼睛都看直了,女眷们却低声咒骂起来,这个沈红蕖,果然是专门勾引男人的骚狐狸精。

    金鹊心中十分得意,什么下贱胚子,敢和我们王妃穿一样的衣服!今日,就让大家好好看看,你就是勾栏出来的娼妇,只会卖弄风骚勾引男人!

    沈红蕖站在水中央的小戏台上,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凝视和耻笑,始终昂着头,神色坦荡。

    该觉得羞耻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们。

    “等什么,还不开始!”金鹊喝道。

    乐师们便吹啦弹奏,奏起靡靡之音的《玉树后、庭、花》,沈红蕖转过身对着乐师们说道,“各位先生可会弹‘广陵散’?”

    乐师道:“会弹是会弹,可那并不一首舞曲,贵人们怪罪下来,我们可承受不起。”

    她微微一笑:“莫要担忧,先生们只管弹奏就是,若出了问题,我一力承担。”

    “老夫来助姑娘一臂之力。”只见一位弹琴的老先生说道,“姑娘只管跳,我来弹这广陵散,她们怪罪,老夫也不怕!”

    这位老先生眼睁睁地看着贵人作践沈红蕖,他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忿,颇为她打抱不平。

    “多谢老先生。”沈红蕖深深拜谢道。

    她转过身来,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如一把把匕首,插入了她的身上。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想象着陆霁的身影,仿若就在她身边。

    她今日来到这探春会,不是要削尖了脑袋去挤进京城的上流圈子,而是为了虾子巷死不瞑目的人们。

    她的眼睛,要看穿所有的真相。

    她活着,就是为了要为他们问个明白!

    随着老乐师拨动琴弦,奏响了《广陵散》,琴声由缓渐急,杀伐之气渐起,她猛地睁开眼,眼神凌冽,甩起衣袖,踏步起舞。

    她本善舞剑,此时手中无剑,便以长袖作剑,柔弱无骨的长袖,在如破竹裂帛的琴声中,得风雷之势。

    她不再是一位娇柔的弱女子,而是一位纷披灿烂,戈矛纵横,叱咤沙场的巾帼英雄。

    琴声越来越快,她的身形也越来越快,挥舞的衣袖,似无数的幻影,又似千手菩萨幻化的无数法身。

    小小的藕香榭,笼罩在刀光剑影中,所有人屏气凝神,好似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快意恩仇,生死就在一瞬间!

    慷慨激昂的琴声渐止,她的身影好似秋风落叶,缓缓落下,独立水中央,单薄的身影说不出的萧瑟冷寂。

    一曲《广陵散》,满堂鸦雀无声。

    她穿得衣裳虽少,却毫不狎昵,一曲愤慨不屈《广陵散》,生出无限的浩然之气,此时她立在水榭中央,晚风吹拂起衣袖,缥缈的身影犹如飞天神女,让人心生敬畏之情。

    天色将晚,水榭中燃起了一盏盏荷花灯,灯光点点,浮光霭霭,将她衬得更加灵动缥缈,恰似那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芙蓉仙子。

    一片寂静,忽然有人拍起手,缓缓说道:“千古绝唱,广陵止息。沈姑娘,你不愧是花中首冠,呵呵,再会!”

    只闻其声,不闻其人。

    有人交头接耳道:“听着声音,倒像是融月融公子的声音。”

    听到“花中首冠”,一直端坐在上位的上官婧恨意一现,死死地攥住了金鹊的手。

    “王妃……”金鹊的手都被指甲攥出了血珠子,却不敢吱声。她心中大恨,原本要好好羞辱一场沈红蕖,却叫她出尽了风头,如今这个局面,该如何是好……

    沈红蕖站在台上,腿脚酸软,难以支撑。

    眼下虽是立春,但毕竟是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白日有暖烘烘的日头照着还好,太阳落山后,阴寒异常。

    况且,她立于四面环水的水榭歌台上,更是湿冷入骨。她衣着单薄,强撑着一口气跳舞,发了汗,经冷飕飕的寒风一吹,更是寒冷刺骨。

    “红蕖!”

    鸦雀无声之际,忽听到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断喝,只见一人大步流星,穿过藕香榭,直径来到水榭歌台,竟是颜巽离!

    “参见摄政王。”

    在场所有人都起身离座,恭敬行礼,十分惊讶,摄政王大人何为会在此处?

    “民女沈红蕖参见摄政王。”沈红蕖欲要下拜,却早被颜巽离一把拉入怀中,紧皱眉头,关切道:“你的手怎么这般冰冷,你又如何穿的这般少?!”

    沈红蕖低着头,并不言语。

    颜巽离立刻明白过来,他剑眉一挑,凌厉眼神一一扫过所有人,冷若冰霜地说道:“是谁逼你在此跳舞的?!”

    盛怒之下,无人敢应声。

    众人皆都噤若寒蝉,无人敢触其逆鳞,郑国公夫人跪在地上,汗水涔涔,浑身颤抖。

    “夫君,是我让沈姑娘跳的。”

    上官婧缓缓地站了起来,从上座走了下来,站到他面前,只见她身着大红绸暗花夔龙牡丹纹裙,簪着一枝芙蓉花簪,端庄富贵。

    颜巽离眼神愈冷,盯着他的妻,摄政王妃。

    “我去换衣裳。”

    沈红蕖推开颜巽离的手,想要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料,她未走两步,眼前忽然一黑,却是被一个玄色大氅兜头罩住。

    紧接着,她裹在大氅里,被颜巽离拦腰抱起来。

    “红蕖,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他目光如剑,将全场缓缓扫视一圈,扬声说道。

    所有人心头一震,跪在地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语落,他就抱着裹在大氅里的沈红蕖,径直越过面前的上官婧,大步流星地走了。

    她在里面,一片漆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她干涩的眼角,倏然流了一滴眼泪。

    她不知道,这一滴泪是为谁而流。

    却知道,此时此刻,她不再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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