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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是九秋来(2)

    后宫,翠微山,冷香亭。

    “太后,眼见这太阳就要下山了,今日立秋,早晚凉,这山脚下雾气又大,恐着了凉,太后先回宫吧。”一位宫女对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说道。

    只见这位妇人肤如凝脂、杏眼桃腮,容光照人,端丽难言。虽已过中年,但风姿嫣然,丝毫不减当年,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如那青灯古佛下的老尼姑一般,看穿生死,再也没有一丝波澜。

    正是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正是上官太后。

    “再等一等。”

    上官太后开口说道,她望着远处的金乌西沉,似喃喃自语道:“今日立秋,是她的生辰,他定会来的。”

    跟在上官太后身边的贾嬷嬷,让宫女拿了软巾兜与大斗篷来,为上官太后披上。

    上官太后独自坐在翠微山脚下的冷香亭中,独自对弈,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正思索之际,忽听到遥遥地传来了脚步声。

    日薄西山,金光四射,果见一个人大跨步走了过来,夕阳的余晖照耀在那人身上,高大威猛的身影,犹如天神下凡,来人正是摄政王颜巽离。

    颜巽离自然也看到了独坐在冷香亭中的上官太后,他并不惊讶,行过礼之后,问道:“上官太后近来身体可好?”

    上官太后令人给摄政王奉了茶,依旧低着头看着棋盘中的棋子,淡淡道:“托摄政王的洪福,如今这天下国泰民安,子孙昌盛,哀家自是一切都好。”

    颜巽离并不深究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起身道:“今日是她生辰,我来看看她。”

    提起“她”,上官太后的波澜无惊的眼神,也微微触动,带着几分怀念和惋惜道:“她若活到今年,也该有三十五岁了……”

    颜巽离黯然不言,独自离去。

    ……

    颜巽离独自上山来。

    本朝皇宫依山而建,这翠微山接连着大内后花园,相比较于皇宫大内的雕甍画栋,朱栏彩槛的繁华,这翠微山因孤峰高耸,隔绝人烟,更显清幽,人迹罕至。

    白日将尽,暑热尽消。山风乍起,山林唰啦啦地响了起来,如听万壑松涛。这翠微山上松柏众多,绿荫繁茂,白日里本就不热,日落之后,山风似从天而来,带着冷月寒星的凉意和银河的氤氲之汽,此时又多了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清冷幽绝。

    天已黑沉,四下昏暗,颜巽离因熟悉这每一块台阶,借着黯淡的冷星,并不点灯,依旧独自上山来。

    待他独自走了九百九十九个台阶,终于来了翠微山山巅之上,只见山巅一片光洁之色,恍若水晶,光耀夺目,非似人间,已到了仙界。

    原来这翠微山山巅之上是个天池,这天池的湖水一平如镜,清澈异常。此时静夜沉沉,浮光霭霭,乌云散去,露出一轮光洁的明月。皎洁的月色照拂在如镜面般的湖面上,将天地之间融为一色,美奂绝伦,恍若到了仙界。

    山风拂过,暗香浮动。这天池旁种满了芍药花,眼下虽已是立秋时节,却因这翠微山上气候不同,又得皇宫大内的能人巧匠们精心呵护,因而此时仍盛开了大丛大丛的芍药花,香气弥漫,在月色下摇曳生姿。

    颜巽离自然知道这里每一株芍药花的名字,有花奴儿、冠群芳、宝妆成、醉西施、袁黄冠子、合欢芳、八仙过海,皆因这里的每一株芍药花,都是他亲手种下的。

    这芍药花丛中央,宛似立着一个人影,衣袂飘飘,宛若姑射仙子,仔细看来,并非真人,原来是座白玉雕成的玉像。

    这玉像与生人一般大小,是个身穿宫装的女子,年纪约摸十八九岁,面容倒是和上官太后有七八分相似,不同的是,这位女子眉梢眼角,颇有天真稚气,嘴角边微露笑容,说不尽的妩媚可亲,眼下有一点淡淡的桃花痣,更衬得那双秀目明眸流盼,风致嫣然。*

    此时山风吹拂而过,她身上淡黄色绸衫微微颤动,衣袂飘飘,宛若凤凰台上乘风离去的仙人。

    更妙的是,她那一对眸子莹然有光,神采飞扬。仔细看来,原来这一双美目乃以黑曜石雕成,借着溶溶月色,黑曜石隐隐有光彩流转,浑然天成,更添几分天姿灵秀,意气高洁。

    这玉人已是如此,若是真人,遥想又该当是如何的顾盼神飞,明艳动人,那“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绝世佳人,也不过如此。

    只是不知,这位玉人,究竟是何人?

    ……

    颜巽离独立在这玉人前,昂首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她,凛若冰霜的面容竟露出了少年般青涩的笑容,仿佛重返故土的游子,又似是雨雪霏霏归来的故人。

    他望着她,心中既是喜,又是忧,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孤山之上,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沉默半晌,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用着沙哑嗓音和不易察觉的颤抖说道。

    “晴滟,我来了。”

    原来这个玉人,正是上官晴滟。

    上官晴滟,天下闻名的上官三娘子,是声名赫赫的京兆上官氏长房一脉嫡出的女儿,是上官太后的亲妹妹,是镇国将军沈承影的妻,是万姓敬仰的巾帼女英雄。

    可她,上官晴滟,除却这所有的一切,她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是他永远无法忘怀的白月光,是他掩藏在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是他触不可及的身影,是他失之交臂的此生挚爱。

    可在她心中,他又算的了什么?

    他凄然一笑。呵,只能是和她夫君义结金兰的三弟吧。

    十三年前,北金国围困燕州,沈承影和上官晴滟放弃闲云野鹤般的逍遥日子,北上守城,抗击敌军。那时他虽身在行伍,有心相助,却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百夫长,无足轻重。彼时当朝宰相林若晦独断朝纲,要放弃燕州,南渡迁都,沈承影和上官晴滟的性命危在旦夕。

    为了解燕州之围,他舍弃苍梧子孙的尊严,在晋岭融氏门前长跪了三天三夜,恳求融氏家主出手相助。

    三天三夜,他水米未进,形容消瘦,全身力气已经耗尽,只靠着心中的信念强撑着,他口上虽说为了解救他的结拜大哥。

    实则,他清楚,他更是为了她。

    他不是和她同生共死的夫君,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

    终于,融氏家主融震点头答应,愿意出手相救。他欣喜若狂,没想在他出兵相救之前,却传来了燕州城破,沈承影伉俪以身殉国的消息。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他带着融震亲笔书写的密信,要骑上快马,日夜星驰到燕州,有了晋岭融氏家主的亲笔书信,他可以调动北方重镇的兵粮,如此一来,燕州之围便可迎刃而解。

    可当噩耗传来,他吐了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却强忍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他紧紧攥住那个报信之人的衣襟,如淹死的水鬼索命般厉声喝道:“你再说一遍?!是谁从燕州城楼跳下去了?!”

    传来报信之人战战兢兢地嗫嚅道:“是沈将军和上官三娘子……”

    他至今还记得,那是一种怎样刻苦铭心的痛。

    是活生生的用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开膛破肚,将他那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肝血淋淋地剜了出来。

    一刀,一刀,又一刀……

    他又是那样的清醒。

    他已经错过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从小长大的她,成为了别人的妻。

    如今,他竟是和她阴阳相隔,就连那一句“大嫂”,再也无法叫出口了。

    ……

    沈承影和上官晴滟以身殉国后,举国哀悼,老百姓们为祭奠他们伉俪,在全国各地都修整了庙宇,为他们夫妻设立了神像,以供祭祀。

    别处,上官晴滟永远是和她夫君沈承影并肩而立,伉俪情深。

    唯有这翠微山上,只塑有她一人的玉像。

    这座玉像是上官太后上官晴潋所立,她极为宠爱这个嫡亲妹妹,她们生母因难产而死,只留这么点骨血,姊妹在诺大的上官氏家族,相依为命。上官太后未宫前,手引口传,教授了这位妹子几本书、数千字在腹内了。其名分虽系姊妹,其情状有如母子。

    后来,姐姐上官晴潋选秀进宫,当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对这个妹妹更加宠爱,赏赐不断,更许了她可以自由出入大内的特权。待这位妹子长到十五岁,已是名动京城的绝代名姝。

    彼时,上官皇后正为这位嫡亲妹子,在王孙贵胄之间挑选一门好亲事。谁知,在一个仲夏夜,名门贵女上官晴滟竟和白衣相公沈承影私奔了。

    虽沈承影也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又有着闲云野鹤般的飘逸人品,但他出身实在卑微,一介布衣。虽沈承影后来因屡建奇功,被追封为镇国大将军,上官太后却耿耿于怀,认为若非沈承影拐走了自己的妹妹,那么妹妹就不会以身殉国,红颜薄命。

    因而,上官太后不喜沈承影将军,令人在这翠微山山巅之上只单独修了一座妹妹的白玉雕像,以此悼念。

    虽说此玉像是上官太后所立,可是这玉像周围的芍药花,一株一株,皆是颜巽离亲手种下。

    上官晴滟生前十分喜爱芍药花,每每他来到这里,看到芍药花丛中的玉像,一如她生前模样,转身,回眸,明眸流盼,笑着对他说道:“阿离,你看我簪着这一朵‘花奴儿’,好不好看?”

    她怎会有不好看的时候。

    在他心中,就算是这世上最娇艳的芍药花,也比不上她一丝一毫。

    可他年轻气盛,却永远不肯承认这一点,只会红着脸别过头去,别扭地说道:“快摘了那花儿,咱们好打马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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