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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早朝。

    “启禀陛下,前几日江夏一带又生一场厚雪。如今倒是还好,但若是反复横生……只怕是会耽误耕种,影响收成。”

    此话一出,太极殿瞬间一片寂静。

    无法耕种就代表着粮食欠收,如此一来,流民难民也就跟着多了起来。而国库里……也是真的没余粮了。

    皇帝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越葭顺着皇帝的目光看了过去,本该坐着丞相老头的位置,如今已空空如也。

    其实早在今年年初,丞相老头就已经得了令,享天伦之乐去了。

    但一直到现在,皇帝依旧没能改掉这个偏头的习惯。不过也是,丞相老头不在,连她这个小辈都有些不习惯。更逞论皇帝与丞相老头之间数十年的君臣之谊呢。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闭眼问道:“诸卿……有什么想法,都说来听听。”

    “臣以为,此事当多加关注,提前预防,避免二十三年前那场悲剧重演。”

    二十三年前的悲剧指得是,陇西天水一带因未及时处理大旱所带来的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而起的□□。

    那一年的陇西天水流民四溢,遍地腐臭,几乎说是人间炼狱都不为过。

    “可有人选推荐?”皇帝叹气道。

    “冀州刺史为人公正清廉,又兼冀州近年亦有灾患,想来他对此事应有些心得。”

    “刺史一职职责重大,怎可轻易调动?调走了冀州刺史,又该由何人接替?”御史大夫怒斥道。

    “御史大夫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我大乾人才济济,还会缺一个接替之人吗?”太子转身说罢,又扭头对皇帝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冀州都督可接替此职。一来此人在任多年,事物熟悉。二来,此人同地方豪强有些恩怨,他若执掌大权,必然会与地方豪强相互掣肘。以绝数载前千氏收贿刺史,独占一方意图谋反之事。”

    御史大夫闻言后脸色瞬间煞白,一向直言的他却在此时噤了声。因为当年,他也是为千氏说情人中的一员。

    目睹这一幕的越葭却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先不说千氏一案办得仓促,拿来对比本就有失公允。再说,冀州向来是军事重地。换人?换得是什么人?换得谁的人?

    她心想:太子此时重提千氏之事哪里是来做对比,分明是威胁恶心御史大夫。

    毕竟这事儿结束后,那些为千氏说情之人大都被处理亦或是疏远了,哪怕是外任,也不过是徒有虚职罢了。

    唯有御史大夫一人不仅仍屹立于朝堂之上,就连去年他提出另立新君之事儿,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理他。

    当然,也不是没人想学御史大夫这一招。但那些效仿者,却无一例外地在第二天就被砍了脑袋。至此以后,御史大夫成功成为了大乾朝唯二奇葩人物之一。

    另一个嘛,自然是她了。但她还好些,毕竟是皇帝亲手养大的,有些纵容很正常。但御史大夫缘何就没几个人能看得懂了,总不能是陛下对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感兴趣吧?

    “如此大的人员调动,且如此频繁,必然引起地方官员的恐慌。皇兄此举,怕是有些欠考虑了。”四皇子沉声道。

    “朝廷调动地方人员本就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如何会引起恐慌?”太子不满道。“况且,一个冀州刺史还没大到动我大乾根基的地步吧?”

    “行了,但凡意见相左,你们兄弟俩就吵个不休。”皇帝突然有些不耐烦道,他稍微抬抬了抬头,问道,“陆爱卿,如若发生粮食欠收,朝廷现今还能拿出多少钱帛来救灾?”

    “回陛下的话……” 之前被越葭暗地里骂得狗血淋头的陆建德,此时面色有些惶恐不安,他低声吞吞吐吐道,“只怕是难以度过难关。”

    朝堂再次一片寂静。

    “如今四境安定无战,不如……缩减军用以供调遣?”忽而有人提议道。

    越葭连头都懒得回,只是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各方军队本来就只能领到六七成的军饷,过得是一块饼掰成两块吃的日子。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能活下去。若是再缩减下去,怕是连饭都吃不饱了。这时候要是再起战怎么办?”一个长相粗犷的武将不满地道,听口音像是北方人,“总不能让将士们喝着西北风,还去打仗吧?这不合适吧。”

    “王将军你这话可就有失偏准了,这不是急着救灾嘛,度过难关后,那自然是如数发下。”也不知道是哪个文臣开口回怼道。

    “是是是,你们文官总有话说。当年大旱,不也是这套说辞?去年没大旱吧,军饷呢?连个子儿都没见到。”王将军瞪目道。

    “你少说两句。”王将军身旁有人劝慰道,只可惜王将军不仅一句听不进去,还凭借着他那大体格子,吼了个震天响,“这还没发生呢,就先要缩减军用,缩减完了又没事儿了。”

    片刻后,他又小声补了一句,“也好,大家不如就地解散了,回家种地吧。”

    但所谓小声也只是他自己觉得,或者是对比他上一句而言,反正在场的众人是都听见了。

    王将军?越葭思索半天,也没想起来他是哪个地方上来的。她好像以前没见过这人,兴许是最近新上任的吧。

    不然,他若是知道其中有太子作祟,哪里还有胆子说出这种话。

    太子和四皇子震惊地齐齐扭头看过去,虽都是震惊,但两者却截然不同。太子是震惊于哪里来得不畏死的莽夫,四皇子则是震惊于怎么有人敢这般冒犯皇帝。

    皇帝仍旧闭着眼,神色毫无波澜。

    但众人却明显感觉到一种随时都会让人窒息的紧张感。

    这时,付弘成轻咳一声,提议道:“灾若生,当交于经验丰富者督办。臣记得始于旧历三十五的水旱灾异,最终是结束于长公主之手。臣以为,长公主殿下对此事颇为熟悉,与他人相比,兴许章法力度兼有之。”

    “长公主忠信笃静,乐善好施,可一试。”御史大夫斟酌道,但说着,又有些犹豫地转了话锋,“只是殿下仍在禁足之中,若是开了先例,有人效仿,岂不是顾此失彼?如此看来,此举亦有些不妥啊。”

    皇帝总算是睁开了眼睛,他扫了扫付弘成,然后又看了看满堂的大臣,神情莫名地有些晦暗了起来。

    越葭不免叹了口气,这才想着给长公主一个警告,就又出了事儿。

    想用人,就要把长公主放出来。不想放出来,那就没有钱。除非陛下肯下手处理长公主,只是禁足都是找了个不怎么有说服力的借口……即便她准备的那件事儿事发,估计也不太行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在长公主出来之前,把西北军军饷的问题给解决了。

    她定了定心神,敛去复杂的思绪后,走了出来,“启禀陛下,臣有本起奏。臣参度支尚书任春奸险巧佞,私自偷换臣捐赠西北的谷帛。此事虽为私情,然臣与任春皆属命官,又兼数额之大,恐寻常人等难以断定。臣以为度支尚书之位乃朝廷重任,其人蒙圣恩,确然私德有亏。臣忧其无能,恐其行不轨之事。臣恳请圣断,以正朝纲。”

    一旁还在与人窃窃私语的任春顿时傻眼了,他愣了好半天,都没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帝这时似乎是提起了些许兴趣,他坐直了些,但依旧没有说话。

    “新城,你总要拿出证据来。不然,岂非混淆视听,惑乱朝纲?”太子皱眉道。

    “我自然有证据,殿下不用这么急着定我的罪。适才,我如若有一句谰言,任凭殿下处置。”越葭目不斜视道。

    “子行?这事儿就交于你来督办吧,务必清晰可查。”皇帝突然点名道。

    “儿臣领命,定不负父皇教诲。”四皇子应道。

    太子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皇帝却有些疲累地摆了摆手,“今日就先这样吧,其他事宜,容后再议。”

    “恭送陛下。”众臣异口同声道,太子也不得已俯身恭送皇帝。

    众臣散去后,越葭直奔苏瑾,她有些奇怪道:“我怎么觉得陛下近月来,看着身体似乎愈加沉重了些。这早朝一共没多时,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年事已高,不足为奇。”苏瑾一边往外走,一边回道。

    越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实在是难以想象,以往那个身材高大的皇帝伯伯,如今竟也生了白发。”

    “人嘛,总是会老的,早晚罢了。”苏瑾垂眸低声道。

    她也许久未见父亲了,也不知他想不想自己。

    “老师要注意休息。”越葭注意到苏瑾陷入了沉思,就也没再打扰,只留下一句关心的话便离开了。

    陛下,老师……亦有他们的难处。

    越葭一边想,一边往外走,却刚巧碰上了许久未见的容予。她立即低头盯着足尖,心想:若是直接当作没看见,应该也可以理解吧?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容予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越葭。

    可即便如此,越葭仍是硬着头皮擦肩而过,连个招呼都不曾有,一如两个从不曾见过的陌生人。

    见状,容予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拦在了越葭身前。

    “就算我们之间无法更进一步,你也不必一直躲着我吧。我们还可以如往常一般,做朋友的。”一道略带怒气的声音伴随着一道阴影,从越葭的脑袋顶响起。

    越葭顿时嘴角一抽,她退后一步,回道:“做朋友?我们如何还能做朋友?历来关系变质,便是要及时脱身的。我若是和你继续做朋友,不过是给你无望的希望罢了。”

    “我……”

    越葭打断道:“正是因为我拿你当朋友,才不能让你一错再错下去。”

    “这不是错。”容予执拗道。

    越葭闻言有些无奈,但同时又有些不耐烦,她道:“你不就是想娶一个合适之人吗?这都城里想嫁给你容子赠的,队都排到了都城外。那么人里,多得是比我优秀,比我合适的。你何须执着于我?”

    “那不一样。”容予忽道,接着又低声重复了一句,“那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啊?越葭莫名有些生气,她质问道:“你难道不觉得你这样纠缠我,其实也会给我造成不小的困扰?”

    “我……没有吧……”容予有些艰难道。

    看着他这个样子,越葭又有些不忍心了,她叹口气道:“哪怕不论你我是否真的合适,你也应该很清楚,我和容惜的关系不好,且我这个人是在哪里都不愿意受气的。如果说,我和容惜起了争执,你当如何?你若是向着我,可容惜从出生起就无父无母,阖家上下,她就亲近你这么一个兄长,你让她怎么办?你若是向着她,我又该如何自处?”

    容予望着越葭,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他答应过父母的,答应过他们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我自问不是个良善之人,又身处权力的漩涡。一个不慎就是灭顶之灾,如若我犯了大错,你能违背心中道义无条件向着我吗?”

    也不知越葭是对容予的答案不感兴趣,还是根本就不敢听他的答案。刚一说完,她就忽然急不可耐地绕过他,向前走去。

    “我可以的。”容予伸手抓住越葭的手腕,“如果我孑然一身,你会考虑我吗?”

    越葭扒开他的手,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还加快步伐离去。

    真可惜,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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