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蒹葭 > 第 85 章

第 85 章

    “郡主。”贵叔恭敬地站在越葭对面。

    越葭先是示意他坐下,然后又让青月给他倒了一杯茶。她问道:“去年年末时,我记得我有问过你越氏的收益来着,有具体数字吗?”

    “这……”贵叔也没具体记过,只是说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越葭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觉得身为皇商的齐氏和申氏收益会比越氏差吗?”

    “长公主的经商能力是绝对毋庸置疑的,再加上原本就有的便利,我想就算是差,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这两家加起来最少应该是越氏的四倍有余。”贵叔思考了一番,说道。

    “那便是说这两家交不上来钱帛是假的喽。”越葭抬手递给贵叔一份名单。

    贵叔微微一惊,他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我也只是预估,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万一真有什么灾祸影响收益,也很难说。”

    “无妨,这里都是自家人,你说的话自不会往外传,而我也只是了解情况罢了。”越葭瞥了他一眼,安慰道。

    “是是是。”贵叔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脸上尚存余惊。待平复心情后,他才去看手里的名单。

    “给我讲讲这几人。”越葭轻抿了口茶。

    “申德,出自闽南申氏。这个闽南申氏往年其实并没有什么水花,是因为有申德的缘故,近些年才有了些许名气。如今,族中亦有不少人在朝中任职。原本论地位的话,申德在族内其实并排不上号。但因为有长公主的加持,他如今也算得上是申氏有头有脸的子弟了。不过,申氏毕竟读书人家出身,所以他们其实并不太想认申德。但有长公主在,所以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据传闻,申德是长公主在闽南经商时瞧上的。说是觉得他气度不凡,颇有种遗世独立的仙人姿态。还说怕此等俊才埋没,故而将此人带走了。”贵叔从中选了最主要的几个人讲起。

    越葭闻言不禁嗤笑一声,这长公主怕不是瞧上人家长相了,还气度,用得理由倒是挺冠名堂皇的。

    “去年,我还同这位申主事打过交道。为人当真气派,若说是清流世家培养出来的皎皎明月都不为过。但相处下来,我倒是觉得,其为人险恶狡诈,诡计多端。郡主若是遇上,可千万不能以面相见之。”

    “那那位齐钟呢?”越葭似乎并没有太在意。

    “齐钟是最早跟着长公主的,相比申氏还在朝中活动,齐家则至始至终都在经商,且是少见地于微末时发家并成长于此种地步的。额……就是手段不光彩了些。”贵叔顿了顿,脸上浮现些许鄙夷。

    “不光彩?”越葭有些疑惑道。

    “齐家起于战乱,靠倒卖粮食为生。不过,他们现在倒是不做这些了,甚至偶尔也还会干些搭棚施粥,收留流民的善事。”贵叔一边解释,一边眼里流露出些许气愤。

    越葭冷笑一声,发国难财呀,如今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但这还不是最令人可恨的,当年,吕老太公夫妇病逝时,吕家举族欺郡公夫人一个弱女子。那时,齐家就是他们背后的支持者。当然,他们最后自然也是败于郡公夫人之手。也是因为这个,齐钟最后才投靠了长公主。”

    越葭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来,是位老仇人啊。

    贵叔瞄了越葭一眼,见她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才继续说了下去,“依我拙见,齐家的底蕴兴许要比申氏强一些,但申氏毕竟在官场,真要拿来比较的话,其实并不好判断谁更有实力些。但就个人而言,齐钟绝对是长公主身边最深不可测的。其人面若冠玉,为人亲和,张弛有度,颇有手段。”

    越葭蹙了蹙眉,果然,没一个简单的。可见长公主这些年也不光是风花雪月,手里的权可是一点没少拿。

    “这个岑暨……”贵叔对着这个名字回忆了好久都没想起来,他只得摇头道,“没什么太大印象,可能是新上来的?倒是有个同额……就是相貌清秀,和郡主有几分相似的幕僚,小的大前年打远见过一次。听人说那人之材比得上申德,齐钟之流。不过,这人被长公主看得紧。我也就是听人一说,并无缘得知这人姓甚名谁,来历如何。”

    “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越葭皱了皱眉,这话好熟悉。

    “申德名下经营了几个地下赌场,齐家则是以玉闻名,尤其是南地产得暖水玉,深得勋贵人家的喜爱。”贵叔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那位申主事和齐主事似乎因为一些事情不大和。”

    越葭原本还在等下文,但贵叔却没了音儿。她抬头望去,只见贵叔的表情有些暧昧古怪。她嘴角一抽,大概是明白了什么。

    其实,这争风吃醋一直都不是女人的专利,相反,男人可能更爱干些。

    不然,这世上怎么只要求女人要守身如玉呢?

    ……

    待贵叔走了以后,越葭沉思了良久。

    生意上的事情,她接触得少,若是真的亲自对上那几个老油条,恐怕是没什么胜算的。就算能赢,可她毕竟还有官职在身,若是将手伸得太长,无疑会引起上面那位的猜忌。

    不过,虽说她没法在生意场上一展拳脚,但有个地方,她却是熟悉至极。

    片刻后,她打定主意,决定从度支部那边入手。

    隔天,她先去了一趟皇宫,并在皇后那里歇了片刻。

    “娘娘,近来我给自己算了笔帐,私以为郡府的开支实在过大,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突然想起宫里的开支俸禄发放都由娘娘在管,且打理得井井有条,不曾出错,便想着来请教一番。”越葭一幅虚心请教的模样。“就是不知娘娘有没有空?”

    “这事儿其实大部分都是淑妃妹妹在打理,吾基本上帮不上什么忙的。”皇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坦诚道。

    “娘娘何至于这般谦虚,哪怕是让我参考一二也好。”越葭恭维道。

    “并非吾谦虚,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杳杳去淑妃妹妹那里问问?”皇后提议道。

    “这怕是不合礼制,毕竟娘娘才是后宫之主,我须歹问过娘娘,才好去叨扰淑妃娘娘。”越葭恭顺道,“只是近日甚忙,怕是空不出时间去关雎宫。不如,娘娘借账本给我一看可好?”

    皇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想了想,觉得那账本原就是开诚布公的,就算是让越葭看上一看,也并无不妥当的地方。

    想通后,她便让严遵去取来了账本。

    越葭扫了几眼,将账本合上,道了声谢后,就离开了。

    “郡主这是……”严遵望着越葭的背影泛起了嘀咕,见皇后起身,又赶忙回去扶。

    皇后缓缓起身,有些疑惑道:“杳杳要是想知道皇室大体的支出支入,合该去寻少府才是,怎么寻到了吾这里?”

    严遵笑笑,摇了摇头,“娘娘都不知道,老奴就更想不明白了。不过,郡主办事儿向来周密,只怕是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娘娘又何须操这个心?”

    皇后叹了口气,然后感叹道:“杳杳当真是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那个行事看人脸色,处处隐忍的小孩子了。吾犹记得,她八岁那年被小七抢走了归夷留下的遗物,哪怕是这样,她也不敢吭声,还是陛下自己发现了以后,将小七训诫了一顿。到如今,杳杳不是杳杳,小七也不是小七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娘娘也能歇一歇了。”严遵安慰了几句,并没有多说什么。

    青月也是一脸的狐疑,“郡主这般到底有何用处?”

    “以小见大,后宫的支出用度再往上扩出几倍便基本是皇室所用了,但具体还是要依少府那边,但左右应该不会超出太多。哪怕真的出入很大,我心里也能有个准备,不至于一下子就被唬住了。”越葭解释道,“但我若是贸然去找少府,不说度支尚书那边一会儿就得了信儿,而且少府也未必会让我看。更何况……”

    自从西北前些天送来那封信后,她就开始探查度支部和少府的底细。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自打少府邹邱辞官后,后来上任的那位少府居然也和长公主有所勾连。

    只是当年长公主的确是将全部身家捐献,又重新规划了商户,赞一句忠义,也未尝不可。

    思及此处,越葭不禁有些不悦,长公主看似虚伪荒唐,却又的确是手段高明。

    青月见越葭没了声音,便有些好奇地追问道:“更何况什么?”

    “何况……”师出无名。

    越葭无意识地重复道,她的面色闪过几分阴沉不快,声音也有些闷闷的。忽然,她抓着青月的手腕,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去找老师。”

    “好。”青月见她不在状态,便也不再多问。

    关雎宫内,药腥味弥漫。

    原本这个时间该服侍于皇帝左右的苏瑾正靠在长案上,一碗碗地灌着汤药。

    她将碗放下,顿觉一阵头晕。她伸手按了按有些发酸,隐隐作痛的手腕。见一进屋就卸下满身戒备,面露焦急却又有些阴沉的越葭,她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越葭别着急,自己则是缓了口气。

    “老师是又犯病了吗?”越葭小心翼翼地扶住苏瑾,关怀道。

    “老毛病了,大概是明天要下雨。每每这天气一阴下来,就会跟着犯。早就习惯了,不打紧的。”苏瑾缓了缓神,勉强笑道。

    越葭望着她那苍白虚浮的半侧脸颊,心情愈发不好起来。

    “这是怎么了?这么不高兴。”苏瑾安慰似的捏了捏越葭的手。

    “最近,我仔细想了一下大长公主的事情,发现她……可能也没有我想得那么不堪……”越葭莫名有些别扭,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停了片刻后,才继续说道:“倾家荡财,施粥救灾,主持公道,是个人就该称颂她的功德。只怕这世上也只有我才会带着个人偏见和歧义去看她。我明明不喜欢这样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

    这些天,她没少调查长公主。虽然,她以前也知道长公主经常做善事。但一直到她自己亲自确认了,才觉得有些无力。

    如果她讨厌得是个好人,那她又算什么?

    即便她可以继续阴暗地想长公主是在做样子,可那些事情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且不容反驳的。

    她知道自己并不算个好人,但却也希望自己能够无愧于心。

    苏瑾打断了她的语无伦次,然后柔声安慰道:“年少时的隐忍和委屈,让你不得不去捕风捉影,不得不去寻找那些有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和点滴恶行去佐证自己的想法。但仔细想来,她好像要比你想象中还要强大。你心中不甘,愤懑。你觉得像她那样的人,不该有这份魄力和功绩。可你的痛苦却也是真实存在的,那是不是证明她至少在你的事情上是真的做错了呢?”

    她拉起越葭的手,温言道:“杳杳,人是复杂的,即便是滔天的功绩,也无法抹去一个人的恶。你无需去改变自己的想法,你可以继续讨厌她,这不冲突的。”

    “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好人和坏人的界限竟这么的不分明。”越葭垂着脑袋,有些低落道,“兴许那些我自以为好的事情,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也是件儿灭顶之灾。”

    苏瑾盯着越葭看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这事上最难的事情便是无愧于心,做好人难,做清官难,做明君更难。”

    越葭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满是黯然的神色。

    “可是杳杳……”苏瑾忽然逗趣儿道,“你这般严以律己,该不会是想学先贤,做个小圣人吧?”

    “我连自己都做不好,还当圣人……”越葭愣了一瞬,对苏瑾突如其来的趣味有些难言的羞赫。

    “那不就好了嘛,我们不做圣人,又何必那么苛刻呢?”苏瑾轻笑一声,“你能这样想其实是件好事儿,只是这世上的事情本就不是件件都能说清楚的。只要能多救一个人,那你所为便算是赚得。”

    她掩嘴咳嗽几声后,继续说道:“至于长公主,你无需将她想得那么好。她当年的确是做了不少好事儿,但这也不妨碍她如今贪恋权力。你出生得晚,有些事情不知道,她之所以能得如此称赞,还同你母亲有些关系。”

    “母亲?”越葭疑惑道。

    苏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窝了起来。手像是没骨头般,懒懒地搭在腿边。但腿却是绷得直直的,还牢牢地压在另一条腿上。

    看起来,十分的放荡不羁。

    越葭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怪。她记得有人说过,苏瑾当年的礼仪是最最标准的,即便是在宫里教礼仪的嬷嬷都比不上。

    她看了看苏瑾,不免摇了摇头。从她第一次见苏瑾到现在,苏瑾的行为都是出奇地放荡不羁,甚至连带着她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些许坏习惯。

    “对,当年国库空虚,你母亲就将吕氏,也就是如今的越氏的收益全部捐给了朝堂。长公主也跟着效仿,加上长公主那几年发展得迅猛,蚕食了部分的商户。所以,人们大多数更称赞她,却忽略了你母亲。其实这一壮举,本就是你母亲率先发起的。”苏瑾继续说道。

    越葭从王嬷嬷那里听了不少有关父母的事情,但这件事儿却是头一次知晓。

    王嬷嬷讲,她的母亲吕归夷是当年吕氏的主事人,凡是商贾之人无一不对她称赞有加。而一直醉心商贾之术的长公主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一直十分推崇,但二人却并未深交。

    而商贾之术对于母亲来说,也只是她众多优点中最微不足道的。她不仅风姿绰约,极具文采,还弹得一手好琴。即便出生不高,却依旧得到了一些文人的吹捧。

    那时候的父亲则是都城里最炙手可热的新星,但二人却是相见两厌。如此一来,长公主就更喜欢母亲了。可后来父亲打了一场仗,回来就宣布他与母亲已经成婚了。这不仅震惊了全都城,还将长公主气坏了。毕竟大家都以为,永安郡公未来是要做驸马的。

    自那以后,长公主便时常留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污蔑母亲,同时凡是母亲所做之事,她也都要掺上一脚。

    “原本若是暗中行事倒也还好。只是你母亲为了救急,将这一名声传了出去。如此便导致一些不乐意的富商背上了骂名,尤其在当时,一些不够理智的人们开始对一些商铺进行打砸。渐渐地,这些富商便开始仇视你母亲,吕氏也因此遭受了不少挤兑。后来,长公主一是为表示忠心,二是想让人觉得她更有大义,就谈下不少的商户,挂靠在她的名下。而所有在她名下的商户都可只交很少的收益,便可以得到庇护。一时之间,你母亲的风评大降,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长公主污蔑你母亲抢了她的夫婿,也没有人站在你母亲这边。”苏瑾说道。

    越葭有些沉默,这段往事儿不管怎么看,她母亲都有些思虑不周的地方。

    “不管出发点是什么,长公主的确是担得起忠义二字的。再后来,你也知道,她将自己手底下两家最大的商户编进皇室。或许,她往年间的确是无心朝政,所任用之人也牵扯不到各方士族。既解了皇帝的燃眉之急,还全了她的名声。但现在,她只怕是也生出了其他的心思,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且不说少府和度支尚书都有所牵扯,她手上如今还握着两座铁矿山呢。”越葭思忖道。

    “铁矿山倒是不必担心,矿山的实际控制权还是掌握在当地豪强的部曲手里,其中勾连甚多,长公主不会蠢到去动铁矿山的。”苏瑾面色有些奇怪,她一边思索,一边有些不确定道,“不过……长公主好像也并非是这几年才养了那位叫做岑暨的面首吧。”

    越葭同苏瑾对视了一眼,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忽然想起了贵叔说得那位幕僚,该不会那就是岑暨吧。

    她在心里仔细地捋了捋都城里的各户人家,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像是放上了块大石头般,面色有些发青。

    如果是这样,也就是说还有人躲在暗处。

    “足见不只是陛下对长公主有意见,只怕是有人已经提前动手了。”苏瑾望着窗外,她并不似越葭那般心事重重,倒是有些云淡风轻地感慨了一句。

    “雪霜无声浸染,风雨欲来呐。”

    越葭一脸沉思,并没有搭话。

    “如此迷雾重重,倒是有几分意思。”苏瑾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她的脸色不再如刚才那般苍白,而是夹杂了几丝潮红,带了点儿蠢蠢欲动的兴奋感。

    过了一阵子,越葭从沉思的状态里醒过来,随之而来的眼神也变得尖锐了起来。她敛去脸上的愁绪,微笑道:“无所谓他们要做什么,我自是浑水摸鱼便好。”

    “看来你是想好对策了。”苏瑾轻笑一声,眼里是果然不出她所料的意思。

    她调侃道:“有你这个敌我不分的祸害,他们只怕是要哭出来了。”

    “是吗?我倒觉得,戏这种东西还是大家一起看才有意思。私底下自己偷着看,多不讲道义啊。”越葭故作不满道。

    苏瑾又是一声笑,她乐不可支地摇了摇头。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