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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越葭吸吸鼻子,坐着愣了会儿神。

    “郡主,西北陈将军的书信,以及……”青月顿了顿,神色有些犹豫,但最后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郡主之前送去的钱帛也被一起送了回来。”

    越葭听后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反应,她平静地接过书信,然后问起了一件与此毫不相关的事情,“秦止那边动身了吗?”

    “临淮公的意思是那边尚需修葺一番,所以暂时不会离开。”

    自打秦止封王后,青月等人的称谓也跟着一起变了。

    “贵叔手底下是不有批手艺不错的工匠?”越葭拿着信思考了一会儿,她抬头问道。

    “是,之前跟着一起修缮过白马寺。”青月点头道。

    越葭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把那些人给他送过去,就说算是我送给他的立府礼,顺便再让庞毅带队人过去,帮他一起修。”

    “可……庞毅的性子太拗了,到时候,怕是会起不必要的事端。而且,他的身份也很敏感。万一有人拿这事儿到朝堂上,只怕庞毅又要进去走一遭了。”青月闻言有些担忧道。

    越葭刚走马上任的那一年,不少人因心中不平衡而暗地里给她使绊子。但她毕竟有皇帝的支持,所以大家也不敢太过分,便只好将矛头对准了越葭身边的人。

    而一个看起来没脑子的草原人,自然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们最合适的发泄对象。

    某次庞毅羁押嫌犯时,旁的官员因走哪条道吵了起来,结果被疑犯跑了。虽最后抓了回来,但还是有人借题发挥,拿庞毅出生草原的事情说事儿。言他毕竟是草原人,又保持着草原人的习性,其心可诛,还说越葭兴许是受他迷惑了云云。

    可事实便是当时换防,庞毅正在休息,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儿。

    更巧得是,越葭当时刚好外出。等她得到消息的时候,庞毅已经在牢里呆了好几天了。即便等她赶回来,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才将人从牢里给捞出来。

    但庞毅可能是真的傻,哪怕满身的伤,却依旧是乐呵呵的,倒是给素来亲近的青月青阳心疼坏了。

    而这样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只发生了一次。最后,还是越葭将他贴身带在了身边,这才少了起来。

    “就是因为他拗,才能把事儿办成。不然,没一会儿就被秦止忽悠走了,那还有什么用?再说,我如今就在都城,秦止也有分寸,不会有事儿的。”越葭淡淡道。

    她似乎是这会儿才想起来手里还有一封信,她低头将信拆开。

    “好。”青月应了一声。

    越葭简略地将信读完,然后一把拍在案上,怒道:“陆建德这大司农要是不想做了,我不介意送他一程。”

    青月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她叹气道:“大司农也不见得是不想办,只怕是他也很难。如今国库吃紧,军饷很大程度上仰赖地方和皇商。而皇商又在长公主的手下,她如今虽是禁足了,可人毕竟还是她的人……”

    “难怎么了?谁不难?吃不饱饭,还要戍边的士兵不难?”越葭揉着酸痛的眉心,面露疲惫道。

    听着越葭的语气,青月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了话。她手足无措地站了好久,才敢小心翼翼地问道:“陈大将军可是不愿收郡主送去的钱帛?”

    “他说他不能总是从我这儿拿军饷,况且,各方的军队如今都是青黄不接,同西北军一样发不下军饷的比比皆是。若是他那边如数发下军饷,只怕其他人可能还会眼热。他还说我养赤甲军已是不易,如何还能再去接济他?”

    越葭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了青月的动作,但她并没有去安慰她。因为和有些人比起来,他们是最没资格叫苦的一批人。

    同情他们可以,但心疼并为他们喊冤,那和在自己身上捅刀没什么区别。

    但到底,她还是将说话的语气放轻了些。

    “陈将军也是好心。”青月叹道。

    “狗屁好心,西北又不比其他地方,草都不长一根。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有心思担心别人。”越葭今日格外气不顺,说得话也有些冲。

    “但凡是不肯归顺,或者暗里表示效忠太子的,军饷总是会被一推再推,能发下个两三成就已经是上面开恩。左都督所在的南境倒是水土肥沃,还有那些富商乡绅的帮扶,缺些就缺些吧。其他地方军队虽说差点儿,但也有当地豪强帮扶。可唯独西北,一片荒芜,连只飞鸟都少见。若不是此次同草原一役,只怕是到现在我们都不会知道。”青月有些沉重道。

    “只要太子有心拦,那这要军饷的折子便这辈子也递不到陛下面前。太子总是在标榜自己仁慈,可我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越葭忍不住斥道。

    “那冯大将军就不能替西北军做主吗?”青月忽然提议道。

    之前在西北的时候,陈将军待她们极好,甚至还贴心地替她们武婢开了一块儿营地,以方便她们生活起居。

    “西北军如今毕竟已经不是冯大将军的直属军队了,再者说,他年纪大了,这事儿又涉及党派之争,很麻烦。就算说了,也不过是多一个人烦恼罢了。”越葭摇头否定道。

    平常时日,地方军虽无法满饷,但至少也会发个六七成。西北军驻守屯田的环境恶劣不说,连军饷也只能拿到两三成左右,足足少了一倍有余。

    “唉,自从那次大旱后,国库便一直不充盈,连左都督报都没用。更逞论郡主一直不肯接手西北守卫军,他们这些年又着实没什么存在感,自然是人人可欺。”青月叹口气,她偷偷地瞄着越葭的神色,声音有些低。

    她既想为陈将军鸣不平,但又十分理解越葭的处境,所以说这话时没什么底气。

    越葭听完后,便一直很沉默,周围又静得发慌。

    青月不免有些懊恼,她赶忙解释道:“郡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西北军往日里一直是越家军,郡公大人走了以后,又是苏侍中在领军。郡主明明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何不试一试呢?”

    “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越葭垂眸背对着青月,摆了摆手。

    青月还想解释一下,可又怕再次说错了话,便只好离开了。

    越葭绕着院子走了一会儿,然后在飞来椅上无意识地呆坐着,看着有些颓。

    大概是觉得不舒服,她又躺下来。

    即便椅子不够长,头只能向后仰着,她也不曾管过。

    一种滞空,气血倒流的眩晕感传遍全身。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思绪万千又杂乱无章。面对纷至沓来又有些光怪陆离的离奇画面,她不禁有些手足无措,浑身发冷。

    可这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又如同置身于柔软且不真实的云朵之上,似乎一不留神,她就会从群山之巅跌落,摔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可场景的如梦似幻却又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她慢慢放下戒备,甚至开始幻想自己一辈子屹立于云端之上,好不风光。

    可渐渐地,越葭的表情逐渐转变成了痛苦,她似有噩鬼缠身般抖动了几下。

    魔幻的画面中,无数张嘴嘶吼着,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不知从何处伸出来的手不停攀扯着,想要将她拉下山巅。往日里不绝于耳的谆谆教导也瞬间转变为嗤笑声,它们如附骨之疽般紧紧环绕周身,不肯离去。

    这时,云端之上也长出黑黝黝的大洞,瞬间将她全部吞没,不留一点儿痕迹。

    不可名状的恐惧充斥于脑海,就此,她跌入深渊。

    忽然,她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厚实安稳,恍若有一只手坚定不移地将她从那扭曲,万恶肮脏的深渊之中拉了出来。

    秦止托起越葭悬空充血的脑袋,见她羽睫轻颤,好久才惊恐地睁开眼睛。

    越葭怔了好久,由于长时间的脑部充血,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使得她无法辨认出眼前的人。

    秦止坐到她身边,将她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腿上,然后又伸手合上她的眼睛。

    宽厚的大掌遮去忧思,虽同样遮天蔽日,但却不同于深渊的阴冷。他留下的那一隅黑暗,是宁静且温暖的。

    越葭没有反抗,慢慢放松下来。

    片刻后,手下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慢慢的,脸上充血的潮红也随着时间渐渐消了下去。

    秦止还当是睡着了,他抬起手想看一看,结果却发现越葭不仅睁着眼睛且目光灼灼。

    “我以为你睡着了。”他轻柔地将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越葭眨了眨眼,似乎是有些不太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她捂着眼睛,解释道:“想睡来着,但是睡不着。”

    “刚刚在想什么?”秦止问道。

    “思考人生,算算自己还能活几天。”语气悠然,带着些许嘲弄。

    说罢,越葭作势要起来,秦止在后面扶着。她靠在支撑游廊的柱子上,然后问道:“你是为着我送去的人来得吧?”

    “不是。”秦止摇了摇头。

    “嗯?”越葭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两眼,“那是怎么了?”

    “西厢房能给我留着吗?”秦止注视着她,语气里带了些许哀求。

    越葭愣了一瞬,她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但秦止神情还是有些低落,“我不想离开,其实是怕我这一走,你就会忘了我。”

    皇帝下了旨,他就算再不想搬也得搬。越葭的处境不好,崇王府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在这事儿上,他不会傻到和越葭对着干。

    “不会的。”越葭也不懂他为什么一下子就变了这个样子,她只能轻声安慰道。

    不过,不管怎么看,她似乎都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呀。

    “会的。”秦止笃定道。

    他直接蹭过去,靠在越葭肩上,然后又抓来她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手中。

    越葭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极为自然地抬手圈住了他。

    她迟疑了一下,刚想推开,就被秦止那副委屈无辜的神色惹得方寸大乱。

    她缓了缓神,想着左右是在自己府上,外有隐卫和赤甲军,进不来外人,也就任由他去了。

    “不会的,我只是……有些看不懂你罢了。”她动了动,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才再次张口道。

    她身边的人,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就是因为有所求。就连青月一开始也是觉得她气度不凡,有前途,能为自己和妹妹寻个安身之所,才选择跟着她的。

    可秦止却哪方面都算不上,他有地位,有人脉,有家底。他不需要越葭帮扶,甚至连利益都不要。

    她不知道他要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觉得心神不宁。

    秦止摩挲着她的手,目光有些发散。

    怎么会什么都不要呢?他分明贪心极了。

    “我记得上一次你说如果是青月,我不会说出那样的话。”越葭见得不到回应,便又开始扯其他的事情,“其实不是的,不论当时是谁,任何不必要的关心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怜悯。小的时候,大家总觉得我无父无母,十分可怜。但我却以他们为荣,从不觉得自己可怜。可不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以往觉得,看得多了,也就不会计较了。可再次碰到了,却还是会害怕,会难过。”

    秦止的呼吸打在她的手腕上,他看着腕上那道浅浅的疤,轻声道:“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像是在对越葭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羽毛般轻柔地撩拨在越葭的心上,痒痒的,又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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