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慕雨看着拥抱在一起的冯良玉和张子悟,如此温馨一幕,想起如今冯良玉最后竟然落得个献祭魔阵的结局,不由里一抽,鼻尖酸涩时红了眼眶,将头别开,不敢多瞧一眼。

    她心中,竟忽然多了许多伤感。

    然而眼前一切变化,冯良玉的记忆还未断开,命运还在马不停蹄的向前奔跑,没有停歇。

    暮雨和安玉屑二人已经又站到了军营之中。

    方才那夫妻分别的忧愁还未消化,暮雨只觉人已经不得不同冯良玉一起面对前线紧迫的战事。

    正是秋夜,这冯良玉待的营帐,已经冷得透骨。

    冯良玉和几个将士围坐在火旁取暖,火烧木柴,噼啪作响。

    她和几个副将的眼睛都盯着其中火苗,面容严肃,气氛冷凝。

    这火,暖不了将士的心,也融不来残酷的战场。

    “也就是说,你们打探出来,那制造阴兵的妖道现在就在敌军的军营?”

    冯良玉吸一口气,缓声询问,张手从火上掠过。

    灼热的火苗烧了一下手心,不见冯良玉皱眉。

    一个副将点点头:“正是,倘若我们能擒住那妖道,一切就都好说了。”

    不仅可以让敌军不能再有阴兵,永绝后患,若是可行,甚至可以让妖道之能为自己所用。

    当然,这得看冯良玉愿不愿意。

    寒风入帐,风摇火晃。

    一众副将都朝冯良玉看去。

    冯良玉双眼紧盯晃动的火焰,也不知是不是明了对方方才话中更深层的意思,只沉声说道:“话是如此,但需得挑些好手和我一同去擒。”

    另一副将惊讶出声:“将军的意思是,亲自潜入敌军营帐去将那妖道擒回来?”

    冯良玉颔首,抬头,眼神坚定的望向几人。

    几个副将早前就与她一同征战,如今见冯良玉坚决,都纷纷说要跟随。

    然而,冯良玉却并未将几人全部带去,挑选了同自己去的人后,又留下了两个沉着冷静处事周全的副将在账中坐镇。

    安排好一切,连夜,冯良玉就率领着一支精良军队潜入了敌军营帐,将那妖道给捉了回来。

    这一战持续时间不长,冯良玉快去快回。

    是而,身为破阵人的安玉屑不过刚刚与那些不死不伤的怪物过了两招,人就已经又回到了军营,眼前再无人与他缠斗过招。

    安玉屑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猝不及防,倒是逗笑了暮雨。

    不过在安玉屑冷沉着看了她一眼后,暮雨便连忙收敛了笑容,朝冯良玉看去。

    冯良玉擒回来的那妖道修为不深,只是个普通的小魔修。

    但冯良玉将他严审一番,也并未问出什么有用的事情。

    冯良玉失望出账,缓步走回自己的营帐后却还是郑重提笔,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

    在信中,她告诉张子悟不要忧心自己,照顾好虎奴,只管全力去参加马上要开始秋闱。

    放下笔,冯良玉望了一眼地上烧得正旺得火盆,微蹙的眉心舒展开来。

    虽说不能事事都顺心迅速解决,但也不能有所消极。

    冯良玉将这封信让人加急送出去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等来张子悟说“一切安好,秋闱已顺利参加”的回信。

    她在等着,等着自己的夫君与自己一样,实现抱负。

    一人以文报国,一人以武安天下,这是何等的让人向往!

    可谁知,那日边关营中正下大雨,她在外面正指挥着军兵将领收起粮草,就见营外有人骑马冲了过来。

    那人冲到她跟前后,翻身下马不敢犹豫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面前的人,冯良玉认得,是张子悟身边近身伺候的小厮。

    冯良玉眉心不由一跳,心底也是一紧。

    而那小厮抬头看向冯良玉的一瞬,双眼通红,掉下泪来,与雨水混杂。

    冯良玉握紧腰间佩剑,压住心中不安,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冷静:“怎么了?”

    “少夫人,少爷他……他被下在牢里了!少夫人,可如何是好啊!”

    雷鸣电闪,风急雨急。

    冯良玉眼前被雷电一晃,不由睁大双眼,顾不得擦自己脸上的雨水,伸手揪住小厮的衣领将人拉拽起来:“你说什么?他为什么会被下在牢里。”

    小厮看着冯良玉哭道:“考场还没散,就有人将少爷给押解出来,说是少爷舞弊,犯了大罪!”

    “这么可能!”冯良玉咬牙,“他怎么可能舞弊!”

    小厮摇头:“我们也觉得不可能,可那些人根本不听,少夫人,冯老将军已经启程往京城去了,只是不知能不能让少爷脱困啊。”

    雨声混着哭声撞在冯良玉耳中,让她的手指渐渐无力,也松开了小厮的衣领。

    秋日的冷雨打在身上的盔甲,噼里啪啦的发出世间最冷酷的声响。

    冯良玉咬了一下后牙,转身朝营帐走去。

    步履缓缓,一脚踩在水中,一脚陷入泥淖。

    冯良玉走在其间,身形好似不如以前那样挺拔坚韧,小厮跟在她的身后,一时不敢吭声。

    进入营帐之中,冯良玉眼前从黑暗变成明亮,耳边再无雨声。

    一切都很安静。

    她转头与小厮缓缓说道:“莫慌,这事有诈,定是有人栽赃。”

    小厮连连点头:“对,对,定然是栽赃!”

    冯良玉转身走到桌前,扯了一张宣纸,提笔写信与父亲:“父亲此去京中,定然也是对这事生疑,想要还夫君一个清白。”

    她边说边写,指尖微颤,写下的字也不如以往的沉稳有力,但一字一画,却还是带着比旁人更明显的坚韧。

    话说完,信也写完,她将信交与身边小厮,平静交代:“你让老爷放心在家中顾好虎奴,父亲到了京城,定然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小厮接过信,忙点头应是将信带回青州。

    而边关的这一场大雨过后,已让这原本肃杀阴沉的地方变得更冷了一些。

    慕雨观察着冯良玉的脸色,便发现冯良玉连日应战,面色一日比一日苍白,不由担忧的皱起眉毛。

    “你说她,还来不及瞧见梁朝覆灭?”

    她转头,轻声询问安玉屑。

    安玉屑盯着冯良玉练兵的样子,勾唇微笑,眼中嘲弄:“这是她的幸运。”

    慕雨心下一凉,眉毛皱得更紧了些,

    冯良玉这几日虽为上阵杀敌,可她坐镇帐中,将同时与敌军进行的几场战事指挥得明明白白,已让西北的那群叛军露出败势。

    照这样的打法,冯良玉不会败,定会剿灭这些叛军。

    所以,梁王朝应该也不会败,不会亡于这些叛军。

    可究竟,是何缘由让冯良玉死了,让梁王朝被灭呢?

    暮雨眼前再起变化,只见冯良玉这日清晨从账中钻出,看向了天边的日光。

    冯良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她转头与身边副将笑道:“那群叛军里最能打的就是右将军林远,待我明日上阵亲自拿住他,便请旨回京……”

    话没说尽,冯良玉垂眸无奈一笑:“这还是我头一次,要在战事结束前回京。”

    身侧副将没有说话,只静静点头。

    事实上,冯良玉这几日一刻也不敢休息,只是为了能尽快结束战事,尽快回去解救自己的丈夫。

    她已将大局安排妥当,可还是为着自己要提前离开感到了愧疚。

    副将瞧在眼中,心中敬佩,更觉冯良玉不易,开口却又不知从何宽慰,只能叹气。

    而慕雨在一旁瞧着她,心口闷得她不得不张口呼气:“林远,不正是林枫的爹?”

    安玉屑没有说话,眉梢微动。

    确实是那个林远。

    冯良玉没有能将自己的计划完成!

    暮雨眼中沉痛,见冯良玉与副将刚刚交代完,军营外便有一行人骑着快马踏了进来,激起许多沙尘。

    为首之人,是辅国公的三公子,上官初。

    冯良玉远远瞧见上官初的身影,眼中显出些烦躁和不屑,很想转身走回账中。

    只是上官初那一行人,一下马便大步朝着冯良玉走了过来。

    穿过空中扬起的沙尘,上官初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后。

    上官初看着冯良玉,忍不住露出一个略显阴毒的笑,伸手从随从手中拿过了一个紫檀木的匣子。

    匣子打开,顿现黄绸。

    上官初扬声:“罪人冯良玉听旨!”

    秋风乍起,滚滚涌沙。

    风沙下开启的,是一场生死定论。

    眼前风停沙落,冯良玉已不得不和众军士跪在上官初脚前。

    她双手握拳,脊背挺直,眼神之中满是不屈和愤恨。

    罪人?

    她何时有罪?

    又能犯下何罪?

    冯良玉抬头看着上官初,眼中压着不解和怒气。

    感受到冯良玉压抑的情绪,那俯视她的上官初不屑而又得意的笑了一下,将圣旨高声宣读了出来:“旨有云,冯氏良玉夫君舞弊,父以权谋私,妄图遮掩科考舞弊,本应严惩,于午门问斩,然念昔日功勋,免去死罪,罢冯家父女兵权职位,府内家产全入国库,着张子悟与冯家父女发配西垂,即日执行。钦旨。”

    冯良玉皱眉,冷声怒道:“我父亲,以权谋私?”

    上官初端着圣旨,身姿挺直,面容恭敬的望向天空,可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看向跪着的众人,听到冯良玉带着怒气的质问后,锐利的眼神刺向她:“冯良玉,米不接旨吗?”

    冯良玉对上上官初的目光,忽觉无力。

    连日间为战事苦熬的身体忽觉痛楚,她低首一瞬,顿觉眼前昏暗一片,原本挺直的脊背和肩头也都在此时松垮下来。

    那是圣旨,来自君王。

    她又能如何?

    若是多问多言,岂非要再加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上官初又低头看向她,再次询问:“冯良玉,你不接旨吗?”

    冯良玉牙关颤抖,抬手举过头顶,一字一顿:“臣,接旨。”

    上官初摇头:“你说差了,你已被罢去了官职。”

    这话语间的羞辱之意,不言而喻。

    军中将士无不怒上心头,气氛一时肃杀。

    冯良玉身侧副将几欲拔剑刺向上官初!

    然而,在剑上寒光闪出时,冯良玉却抬头按住了副将的手。

    她的手劲很大,将那把被拔出两寸的剑“哐啷”一声又按了回去。

    冯良玉咬牙看向上官初:“罪人冯良玉,谢圣上不杀之恩!”

    上官初满意的笑了起来,将圣旨送到了冯良玉手中。

    拿到圣旨,冯良玉又展开仔细看了一遍,慢慢站起。

    红色的戎装上沾了一层污土。

    冯良玉轻声念出:“念昔日功勋,免去死罪。”

    字字诛心,扎得人狂笑起来,笑得双眸湿润,眼露血红。

    冯良玉牙齿几欲咬碎:“好一个免去死罪!”

    副将瞧着冯良玉的侧脸,颤着声音唤了她一声:“将军,边关战事若没有你……”

    “冯良玉已不是你们的将军了!”上官初冷声打断。

    冯良玉将圣旨合上,瞪着上官初:“可你也不过是个没有官品的纨绔子弟罢了,宣完圣旨,又有什么资格对这些将士大呼小叫?”

    上官初被人戳到痛处,冷哼一声:“带走!”

    他说完话,便有两个随从去拿冯良玉。

    冯良玉抬手,未看清如何出手,那上前二人已经摔在地上。

    “我不用人扶,自己能走。”

    紧握圣旨,无处宣泄愤怒,冯良玉扯下戎装,一把甩在地上便大步军营外走去。

    沉重戎装落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附近跪着的一个士兵跪行向前两步,伸手想将它捡起来。

    然而,那士兵却被方才站在冯良玉身边的副将按住了肩头,不让行动。

    见还有人畏惧自己,上官初面上松动一些,却也不见高兴,他甩袖负手,瞪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个随从,怒骂了一声“废物”后,才抬脚跟上了冯良玉的步伐。

    可冯良玉还未走出军营,便又见到了骑马而来的张家小厮。

    这小厮从马上跳下后,几乎是滚到了冯良玉的脚边。

    他沾满了灰尘的手,一把扯住了冯良玉的下摆用力起身,口中呜咽哭道:“少夫人,老爷在布庄上被一群流氓打断了腿,小少爷偏偏在这种时候染了天花,现在,我们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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