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

    桐祯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不该对姬发和殷郊说那般伤人的话的,她明知殷郊和姬发不像她这样看清殷寿的真面目,他们如此担忧殷寿的生死是人之常情…可她就是有些忍不住,一听到他们在自己面前提殷寿就很是生气。

    都怪殷寿!都怪殷寿!都怪殷寿!

    桐祯玉思考了很久,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又把心里那只已经被翻来覆去鞭尸了几百遍的殷寿拖出来,重新鞭打了他一顿。

    这么开解完自己,桐祯玉瞬间觉得身心通畅了。

    “璇玑!璇玑!你等等我们啊!”

    身后,姬发和殷郊两人追了过来,桐祯玉愣了一下,转过身去。

    “你们…怎么跟过来了?”桐祯玉抬眼看了看两人的眼色。

    “我,我们担心你,这几日城中乱哄哄的,我们怕你出什么意外。”姬发扶了扶自己的头盔,十分信誓旦旦地说道。

    “对!”殷郊点点头。

    “怕我出事?”桐祯玉心说还有能比这更蹩脚的理由吗?谁会想不开来找她麻烦啊,她抿着唇,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殷郊见她笑了,愣了一下,疑惑地问她:“你不生气了?”

    桐祯玉清清嗓子,挠了下鼻子,“不气了不气了,我就是,之前心里有点不舒服,我得向你们道歉,我不应该对你们乱发脾气的,你们这几日本来…”

    “什么?!”殷郊大喊一声,“你不生气了?还要向我们道歉?!”

    桐祯玉被他吓得一抖,“啊…对…怎么了吗?”

    “不行不行不行!”殷郊连忙摆手,“你必须生我们的气,璇玑,你别憋着!真的,憋着对你自己身体不好!你有气一定要发泄出来!来,你打我,就像你小时候生气那样。”

    殷郊撸起袖子,把壮实的小臂伸到桐祯玉眼前,“你掐我解解气吧!”

    桐祯玉哭笑不得,这怎么成了她必须生气呢?

    “我真的想通了,你们不用这样,我说不生气了就是真不生气了”,桐祯玉把殷郊的袖子拉下来,头头是道地说起来,“我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当然要互相信任,所以我知道了这都不是你们的错之后,我就不会怪你们了!”

    “不行不行”,姬发虽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他们最近就是忽略她的感受了,“你还是打我们一顿吧,不然我们过意不去。”

    “对对对!你还是打我们一顿吧。”

    嘿,这两人怎么这么犟呢?桐祯玉看今天自己不打他们一顿他们是没个停了,无奈地伸出手掐住两人小臂上的肉,一拧。

    “啊—————!!!”

    “璇玑…嘶——你轻点行吗?”

    桐祯玉开心地笑着。

    ———————————————————

    有了早上的那一遭,姬发和殷郊也不再催着桐祯玉带她的师叔师兄弟们去见殷寿了,答应桐祯玉叫他们歇一晚,明日再去。

    晚上姬发特意告了假,不必去宫中值守,殷郊也不愿回他的太子寝宫里去,桐祯玉把自己的营帐让出来给姜子牙三人休憩。于是三人就拍板决定在姬发的营帐里喝酒。

    殷郊命人从宫中送来了炙鹿肉,烧鹅和上好的美酒。

    “当了太子就是不一样…”桐祯玉吃着辛辣麻香的鹿肉,满足地喟叹道,“连鹿肉都比别人宫里的好吃些。”

    殷郊常在姜王后宫里用膳,倒是吃不出有什么不同来。

    “对了,我晚上去告假时碰到了守城门的西岐弟兄,他问我你这几日在干嘛?每次他在城墙下巡逻的时候都能碰上你在钻城墙下的排水洞。”

    桐祯玉:…….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哈哈哈哈哈哈哈给哈哈”,殷郊手里握着鹅腿,仰头大笑,“璇玑,你钻排水洞干嘛啊?”

    光是想想那画面就好笑。

    桐祯玉愤愤踹在了殷郊小腿上,“有什么好笑的!我,我那是因为要去接应我师叔他们,我想着没了鱼符,每次出城都要禀告大王,岂不是很麻烦。”

    其实她是怕殷寿知道她每日出城对她起疑心,到时候坏了她的计划就不好了,但这种话当然不能当着姬发和殷郊的面说啊。

    她的这套说辞,神经大条的殷郊是信了,但姬发却不信。

    今日他们一提起要带姜子牙他们去面见大王,桐祯玉就扭扭捏捏地说什么都不愿意,其实今日发生的种种都很奇怪,桐祯玉带姜子牙他们进城,为什么要带他们去看祭天台?而且还让他们系着白布,不以真面目示人。

    把这些事都串联起来,姬发便觉得她钻排水洞出城这事,恐怕也不是嫌麻烦,而是有人发现她的师叔们来到朝歌了。

    那人是谁…也许是大王吧?

    是从何时起,璇玑就表现出对大王的不满了呢?姬发细细想着,大概是九苗之战后,献祭战俘的那日吧,那日下了很大的雨,他在她的营帐中等了她很久。

    最后只等到了被雨浇得全身湿透,发着抖,像丢了魂一样的桐祯玉。

    后来他问起那日的事,桐祯玉三缄其口,连一个字都没告诉他。

    姬发不由思考起来,大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了解大王吗?

    他眼里看到的大王,强大,杀伐果断,有勇有谋,为殷商征战四方,是个绝世大英雄。

    那璇玑眼里的大王,又是什么样的呢?

    “姬发,姬发,姬发!”

    “啊?”姬发猛得回神。

    殷郊举着酒杯锤了他一下,“你一直盯着璇玑做什么?都快望穿了,可在她的脸上看出什么花来?”

    “你别胡说…”姬发捧着酒樽灌了口酒,趁机还瞥了眼桐祯玉的反应。

    她的脸因酒意有些发红,应该是有些困了,眼神呆呆地望着桌子,似乎是没有听到殷郊的话。

    姬发一见那娇女脸上的红霞,便不由想起了些不好的东西….他连忙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吓到自己的画面从自己脑袋里甩了出去。

    “你…这是在干嘛?”桐祯玉迟疑地看着疯狂摇头的姬发。

    殷郊笑道:“别管他,他最近有些…欲求不满吧?”

    闻言,姬发在桌子下踹了殷郊一下,让他乱说。

    没想到桐祯玉脸色一变手伸到桌下按住吃痛的小腿肚,“谁踢我?!”

    殷郊一口酒喷出来,边笑边咳嗽,险些把自己呛死。

    姬发:……怎会如此

    殷郊拿袖子抹抹嘴,有端起酒坛来给三人的酒樽都斟满酒,“来,再喝一杯,咱们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端起酒樽向桐祯玉和姬发敬了敬,“这杯敬咱们三个这么多年的感情,咱们,来日方长!”

    这么一晚上,总算听他说了句像样的话。姬发也笑着端起酒杯,“干了!”

    桐祯玉苦哈哈地,姬发今夜没拘束她,因为这处只他和殷郊在,喝再多也无事,只是她刚刚才意识到她原来并不喜爱喝酒,她视死如归地端起酒杯,“我,我真不行了,但是为了咱们的兄弟情,我喝完着最后一杯。”

    说完,仰着头咕嘟咕嘟地将酒都灌下去了。

    “啪——”,桐祯玉把酒樽按在桌上,五官被辛辣的酒气冲得皱巴巴地。

    姬发和殷郊见状,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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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完那杯酒,桐祯玉不出片刻便醉倒,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姬发见她姿势不对,怕她睡得难受,便把她扶到自己的床榻上了,左右她的师叔师兄弟们已经占领了她的营帐,今晚就叫她在这儿歇吧。

    殷郊捧着酒樽,时不时抿上一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姬发轻手轻脚地将桐祯玉安置好,还记得从冀州回程的路上,那夜,姬发想必也是这么对待醉酒的桐祯玉吧。

    “姬发,你对璇玑,到底是视她为妹妹,还是对她….”后面的话殷郊不说了,这种心照不宣的事,不必言明。

    姬发温柔地望着酣睡的桐祯玉。

    “殷郊,璇玑说她想和我回西岐”,姬发想起了朝歌城外山里的那个夜晚,桐祯玉同他说起,以后要和他一起回西岐。

    那时他没有作声,但他如今想,当时应该一口应下的。

    “如果她还愿意和我回西岐,等回去了我就…”姬发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了,把剩下的半截话咽进了肚子里,无论殷郊怎么问都不肯说了。

    “嘁,还吊人胃口”,殷郊撇了撇嘴。“不过不用你说我也能猜到。”

    “你想和璇玑提亲,让她嫁给你?”

    姬发:!!!

    “你、你、你别胡说,瞎猜什么呢!我没有这个意思!”可他说这话一点信服力也没有,整个人像只被蒸熟的河虾。

    “呵呵”,殷郊吃了口冷掉的鹿肉,冷笑了两声,“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还说不是呢。”

    “要我说,你想和璇玑提亲,人家可不一定会答应你。”

    “为何?”姬发也不装了,皱着眉头问殷郊。

    “你还说你不是想娶璇玑?”

    “…..快说你为何觉得她不会答应我!”

    殷郊腹诽,这急什么呢,还以为你明天就要和璇玑提亲了,不过他怕把姬发逗得狠了,真生气了可就不好了,“你同璇玑说过你对她的心意吗?”

    姬发很是仔细地回想两人过去的点点滴滴,然后摇了摇头,“我…应当是从没说过,不过,璇玑应当是知道我对她的心意的。”

    “你不和她说她怎么会知道!”殷郊都快气炸了,拍案而起,姬发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件事上就这么不开窍呢?

    “我对她好啊”,姬发不明就里,“璇玑那么聪明,她定能看出我对她的心意。”

    “就因为你对她好?那我,姜文焕,鄂顺,都对她好,难道我们也是心悦她?”殷郊质问道。

    姬发沉思了会儿,说道:“我对她最好,你们三人不及我对她好。”

    殷郊:好有道理…

    这都什么跟什么!差点就被他带沟里去了!

    “姬发,你要知道,一个姑娘,就算她知道你对她的心意,你也要告诉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为何?”

    “我也不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女子都喜欢男子这么做就是了。”

    “总之,你一定要亲口告诉她你的心意,明明白白地让她知晓你心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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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祯玉向师父师尊和昊天大帝起誓,她绝不是有意想偷听两人的谈话,实在是他们的动静太大了,又是拍桌子又是摇椅子,硬生生把已经睡着的她吵醒了。

    听清他们闲话的内容之后,桐祯玉有些惊喜,又有些惶恐。惊喜是因为姬发心悦她,惶恐是因为她醒了,但她不能在此时醒。

    可是她不亲口问问姬发,不听他对她亲口说出那句话,就仿佛浑身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得那种难受。

    终于,她忍着,憋到殷郊回宫去了,姬发把他送出营帐,这才蹭得一下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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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晚和你说的,你可都记住了?”殷郊临走前还在拉着姬发不放心地嘱咐。

    姬发连连点头,承诺自己一定找个合适的时机同璇玑坦白。

    殷郊这才放心,带着小侍大摇大摆地回宫去了,如今他贵为太子,是不能随意外宿营城的。

    姬发目视着殷郊的背影消失在目光所及之处,这才收回视线,抬头望向夜空中的北斗七星。

    唉,该怎么和她说呢?该在什么时候和她说呢?最近可不行,最近事太多,仓促,还是应当从长计议才行,姬发暗自决定,等再过几日,事情少一些的时候,他再同她说。

    打定了主意,姬发胸膛里那颗自被殷郊点破那刻起就狂跳不止的心终于回归平静。

    他想到了营帐中床榻上安眠的桐祯玉,只觉得心中一片熨贴,掀开帘帐就走了进去。

    没想到一抬头,桐祯玉竟直直地坐在床塌上看过来,眼神一片清明,语气很是兴奋地问他。

    “你同殷郊说的都是真的?!”

    姬发双眼一黑,差点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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