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榜

    桐祯玉将姬发扶至榻上坐着,又是给他灌水喝又是给他扇风,不肖片刻,姬发总算缓了过来。

    “你吓死我了!”桐祯玉嗔怪道,“我就问你个问题,至于吗?”

    姬发僵硬地转过头,问她,“晚上我和殷郊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桐祯玉心虚,挠了挠鼻尖,“也没都听见吧?我本来都睡着了的,殷郊那一巴掌拍桌上的时候,给我震醒了…你们两说话声实在太大了!”

    那会她脑袋迷迷糊糊地,还夹杂了许多被吵醒的怒气,结果刚准备发泄的时候,怒气被姬发一句,‘我对她的心意’,吓了个一干二净。

    “我们俩,说话声很大吗?”

    “挺大的,我感觉隔壁营帐的人也能听到了。”

    他的坦白大计啊,这下全毁了。

    桐祯玉看他这反应,不由怀疑起姬发到底对她是何种态度了。

    “你和殷郊说的是真的吧?我看你这个表情,不太像心悦于我啊…”

    什么?!姬发如同遭到天打雷劈,璇玑竟然真如殷郊所说,没看出过他的心意?!

    “不,不是”,姬发坚定地反驳道,他先前做得那些心理建设尽数崩塌了。

    “我是心悦你的”,姬发躺在榻上,神情专注又担忧,“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同你说,也怕你知晓我心意之后,与我想法不同…”

    自幼时相识以来,桐祯玉还从未在姬发脸上见过这么优柔寡断的表情。

    旁人皆道姬发少年意气,有一颗纯一不杂的赤子之心,可桐祯玉还知道,姬发日中必彗,操刀必割,看似脾气最好,但绝不容有人不把握分寸,越过他的雷池半分。

    他总是坚定、果敢、乐观,仿佛一切事情都可迎刃而解。

    看着姬发此时的表情,桐祯玉扑哧一笑,握上了姬发放在榻边的手。

    而后探身。

    ———在姬发额间,奉上虔诚一吻。

    ———————————————————

    翌日,殷郊出宫来寻姬发和璇玑,要带那几个昆仑仙人进宫面见大王。

    “姬发”,殷郊掀开姬发的帘帐,只见姬发一人光着膀子正在擦洗,“你好了没有,璇玑呢?”

    姬发本来表情还平平淡淡地,一听殷郊说完话,脸上立刻浮现了如同沁了蜜的笑容,“哦,璇玑一早就回她的营帐去取盔甲了,说是要先进宫查看情况。”

    殷郊盯着姬发那笑容,顿感一阵恶寒,“你为何笑那么恶心?”

    “什么?”姬发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我笑了吗?”

    殷郊咂舌,心说此人莫不是被什么妖物夺舍了,昨夜还好好的,怎么一早上起来就犯病?

    “好了,你快收收你那样吧,赶紧和我去找璇玑的师叔师兄,带他们进宫面见父王。”殷郊催促道,又实在不想看到姬发那副样子,嘟囔了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捡到宝了呢”,然后便转身出了营帐,在外头等他。

    姬发拧了把手里打湿的布,擦了擦脸,想起昨晚桐祯玉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心中又是别样一番甜蜜,自言自语说道,殷郊说的对,我可不就是捡到宝了嘛。

    且说清早起来就直奔龙德殿去的桐祯玉这边。

    自从殷寿昭告天下他要自焚祭天,龙德殿几乎每日都有各处来的奇人异士为殷寿献宝献计,龙德殿一早上也不知来了多少人,一直过了晌午都没有寻到一个有用的宝物或是计谋。

    见那些献上无用宝物的人只是被赶走,殷寿并没有下令杀了他们,桐祯玉这才放下心来。

    直到站得她腿都酸了,侍令传召,叫来了个看着就十分不正派的炼气士。

    “东海金鳌岛炼气士申公豹,为大王展示法术!”

    桐祯玉和崇应彪站在一处,窃窃私语。

    “这炼气士谁找来的?”桐祯玉狐疑地打量着殿中央站着的申公豹,此人光是看着就很是邪恶,身穿挂着诡异装饰的黑袍,手中还挥舞着把直冒黑气的黑毛拂尘。

    崇应彪用气声说:“不知道,据说是闻太师的同门。”

    桐祯玉默了默,“此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闻太师怎么会介绍他来?”

    崇应彪点点头,难得赞同她,“你看他那指甲,又长又黑,不知多长时间没修剪过了,感觉脏脏的,也太不干净了。”

    桐祯玉抽抽嘴角,崇应彪还挺爱干净的。

    只是那申公豹施法时,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二人的对话,竟还眯着眼看向了桐祯玉,一副算计人的模样。

    崇应彪的手立刻搭在了剑上,“这人太过邪祟,留着对大王也没用,我这便杀了他。”

    话音刚落,只见那申公豹的头竟然与身子分离开来,漂浮在空中。

    “献丑了!哈哈哈”申公豹的头飘到了殷寿面前。

    “有意思,这是什么法术?”殷寿激动地站起来问道。

    “回大王,此乃断头不死之术。”

    “若是烈火焚烧呢?”

    “身首异处都不能死,烈火焚烧又何惧之有啊!”

    桐祯玉看着那颗冒着盈盈绿光的脑袋忽悠殷寿,心下冷嘲,果真是邪门歪道,修炼这种法术,还敢拿出来招摇撞骗,也就能骗骗这些从未接触过仙法的朝歌人了。

    等她师叔师兄弟来了,叫他们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仙法。

    崇应彪在那处摆弄申公豹没了头的身子,桐祯玉把他一把拉开,“敢扒拉这东西,你就不怕沾染邪气?”

    “哼,我崇应彪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个怕字怎么写!”

    桐祯玉瞥了他一眼,刺道:“这么简单的字你都不会写,回去多看看书吧,文盲。”

    “你!”,崇应彪一怒,可碍着此时是在龙德殿里,殷寿就在上首,也不好发作。

    此时,也不知申公豹和殷寿说了些什么,惹怒了他,殷寿一把抓住申公豹的脑袋丢下去,那颗圆圆的脑袋顺着台阶滚下来,又被气冲冲的崇应彪踩在脚下,一脚踢开。

    只见申公豹的身子忙追着自己的脑袋去了。

    看得桐祯玉一阵好笑。

    见大王不满申公豹,侍令立刻传了下一人进来。

    “昆仑山道士姜子牙,前来献宝。”

    桐祯玉立即凝神,看向跟在姬发和殷郊身后进来的姜子牙、杨戬和哪吒。

    姬发和殷郊跪在殿下行礼,桐祯玉和姬发对上视线,冲他眨巴眨巴眼睛,大王还在,姬发也不敢表现得太没分寸,低着头不着痕迹地一笑。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殷郊和崇应彪:?这两人在这挤眉弄眼干什么呢?

    前来献宝,这是昨日他们商量好的计策,姜子牙要亲自来看看殷寿究竟配不配为开榜封神的天下共主,如若不是,他也好带着封神榜回昆仑向元始天尊复命。

    “什么宝?”殷寿沉着脸看向姜子牙,一整日将时间消耗在寻宝上却一无所获,他的耐心几乎被消磨殆尽。

    “我所献之宝,名叫,封神榜。”

    姜子牙手捧着那通体莹白,光横溢彩的封神榜。

    殷郊接过封神榜,亲自呈了上去。

    虽是昨日定好的,但看到至关重要的封神榜落到殷寿的手中,桐祯玉还是不免心头一紧,眼皮一跳,总感觉要出什么不好的事。

    “此宝有何用处?”殷寿拿过封神榜,细细打量。

    “天下浩劫将至,我奉师父元始天尊之命特持此宝下山,寻找天下共主!”

    殷寿逐字逐句念出封神榜上刻的字。

    “天下共主,开榜封神….”

    “此榜一开,天谴便会消除”,姜子牙接着说道,“可救众生免于灾难。”

    殷寿却不信,他这几日见了多少惊奇的法术,见了多少神奇的宝物,可这之中没有一样能助他自焚不死,一个小小的封神榜,能否消除天谴拯救苍生无关紧要,他要的是能让他烈火焚体而不死,让他从此强大无匹,让天下人都畏惧于他的宝物。

    “这么一个小小的封神榜,真能消除天谴?”

    见他不信,桐祯玉心中冷哼一声,没有眼力!他殷寿岂能配为这封神榜的主人?

    桐祯玉正要给师叔传心音,叫他夺回封神榜返回昆仑,从长计议此事。

    “岂止能消除天谴!”

    没成想那申公豹竟还没走,把头装回自己身上,从殿侧走了出来。

    昆仑山三人一见他便感觉到一股邪祟之气,哪吒连忙上前两步将姜子牙护在身后。

    “封神榜乃是女娲娘娘留下的宝物,能吸纳世间所有死者的死气!也就是世人所说的魂魄,大王一旦打开封神榜,这些元气都将归于大王,任由大王调遣。”

    “这么说,人死得越多,封神榜的法力越强?”

    “大王英明!”

    “看来,天谴未必是坏事。”

    “大王高见!”

    两人一唱一和,将这救人之物说成了害人之物。

    桐祯玉心道不好,这申公豹说到了殷寿心坎里,一支征战四方只为他所用,只效忠于他的无敌军队,能助他凌于天下,这才是他想要的。

    只怕这封神榜殷寿是盯上了。

    她即刻传心音给师叔。

    -‘师叔,你也听到了,这下你可知他不配为天下共主了吧!这封神榜到他手里只会害了苍生,到时候连仙界也不得安宁!’

    -‘璇玑师侄莫急,我使计谋,将封神榜拿回来,届时我们见机行事,逃出朝歌。”

    桐祯玉目光一沉,手默默伸进了袖口。

    殷寿十分满意,命人赏赐献上此等宝物的姜子牙。

    “且慢!这封神榜是真是假,还尚未可知啊。”申公豹忽而绕着姜子牙三人走过去。

    “如何检验真假!”殷寿厉声问道。

    “倘若有刚死之人,小人自有办法。”

    桐祯玉一惊,视线锐利扫向申公豹,只见殷寿拔剑,随意刺死了跪在殿旁侍奉的小侍。

    申公豹又在空中挥起那黑毛拂尘,随着他的动作,黑色的邪气不停地冒出。

    “显魂符!”

    那黑气飘进了被刺死的小侍体内,殷寿一脚将他踹下殿去,只见一道透明的魂魄自他体内飞出,飘进了封神榜中。

    而封神榜则发着光震颤,变得十分烫手,殷寿一时握不住,封神榜便掉在地上,顺着台阶滚落了下来。

    姜子牙眼疾手快,抢先申公豹一步,捡起了封神榜。

    殷寿这个禽兽,竟然又随意屠戮无辜之人的姓名,桐祯玉看着死后连魂魄都不能留下的小侍,怒从中起,幼时,殷寿就是这么握着她的手,叫她攥着剑,杀死莱夷部落中的战俘。

    “大王威武啊,可惜大王有所不知,要打开此榜还须配合仙家之步法,我这就演示给您,您看仔细。”

    说着,姜子牙便在殿上跳起了不知名的步法。

    -‘等我转身,便跑。”

    桐祯玉敛下眼帘,悄声在众人背后谋划着如何逃跑。

    突然姬发握住了她的小臂,低声问她,“璇玑,你师叔这是使得什么步法?好生威风。”

    桐祯玉吓了一跳,摸摸鼻子道:“应当是师尊独创的独门步法吧,我师父未曾教过我。”

    姬发见她表情不对劲,担忧地问她:“怎么了?你不舒服?”

    “不…不是。”

    不止姬发一人好奇这步法,连殷寿也走下来问申公豹。

    但申公豹和他修行的并不是同一门派,当然不知这是何步法,只能凭着姜子牙脚踏的方位猜测道:“莫非是…步罡踏斗?”

    见姜子牙背对过众人,桐祯玉便知道他这是要跑。

    申公豹似乎看出不对,连忙要上前抓住姜子牙,“道友请留步!“

    杨戬和哪吒上前挡住申公豹,姜子牙将封神榜放进竹筒里连忙向前殿门跑去。

    “快跑啊!”

    桐祯玉一拍额头,师叔,你跑就跑呗,不必如此直白地告诉所有人吧!

    “拦住他们!”殷寿一声令下,王家侍卫便举着武器冲进殿里,将姜子牙三人团团围住。

    桐祯玉在包围圈外站着,也不知该如何帮他们。

    “璇玑!你师叔这是何故?!”殷郊急匆匆走过来,质问桐祯玉。

    桐祯玉此刻也不再掩饰了,“我师叔确实是来献宝的,只不过,殷寿,你根本不配得到这份宝物。”

    殷寿提着剑向她走来,“璇玑!你此话何意?我养育你长大,难不成你要反了我?你忘了苏全孝是什么下场了吗!”

    桐祯玉冷哼一声,“我怎么会忘?害死苏全孝的,除了苏护,还有你这狠毒至极的大恶人。我刚来朝歌那年,你便叫我掐死了个比我还小些的孩子,告诉我他若不死,死的便是我,我不肯,你便拿鞭子抽了我,将那孩子拖下去杀了。”

    殷寿脸色一变。

    “那个孩子,就是幼时送狸奴给殷郊的…还有那只狸奴,你喝醉了酒,便抓了它,将它从摘星台扔了下去。”

    “你莫不是以为我都忘了?”

    “你胡说!”殷郊上前两步,怒气大发,站在殷寿面前,“那只狸奴分明是自己跑上摘星楼玩耍,失足摔下去的!”

    “姬发,殷郊”,桐祯玉看向他二人,“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继续被他骗下去?殷寿究竟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崇应彪!将叛臣桐祯玉给我拿下!”殷寿怒吼。

    崇应彪有些迟疑,但还是拿着剑比在了桐祯玉的脖子上。

    姬发见状就要拔剑,桐祯玉瞪了他一眼,冲他摇摇头。

    “璇玑师侄,快走!”

    他们几人再次争论间,哪吒和杨戬已经用法术将围着他们的王家侍卫踢倒。

    桐祯玉趁崇应彪不备,头向后一撞,将他撞的一仰,比在她脖颈前的剑也掉在了地上,桐祯玉目含歉意,看了眼姬发和殷郊,便拔步追上姜子牙杨戬和哪吒。

    “师姐!你和我们一起走?!”哪吒惊喜地问道。

    “嗯”,桐祯玉点点头,她不跟着他们一起走,只怕她今日就要被关进地牢等候斩首了。

    不过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申公豹拦在他们面前,想要夺走封神榜,那拂尘的黑毛一下捆住最前方的姜子牙就要将他拽过去。

    桐祯玉右手掐诀,袖口中忽然飞出一把玉剑,直直地砍断了申公豹的拂尘,哪吒用混天绫将装在竹筒里的封神榜夺了回来。

    “不好!”眼看殿门被申公豹施法关上,桐祯玉当机立断抓起了压在哪吒身上的姜子牙将他背在背上,“杨戬师兄,哪吒,你们来对付这申公豹,我带师叔和封神榜先走!”

    她右手再掐诀,那玉剑便变得十分庞大,桐祯玉快跑两步,跳上了玉剑,“师叔站稳了!”

    两人踩在剑上,从将要关上的殿门中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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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祯玉逃走片刻后,哪吒和杨戬破门而出,一个踏着风火轮,一个用水遁,瞬间便消失不见。

    殷寿勃然大怒。

    “殷郊姬发!你二人去夺回封神榜!将叛臣桐祯玉抓拿回来!”

    殷郊和姬发对视一眼,领了命,跑出龙德殿骑马去追了。

    “姬发!刚才在殿上璇玑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姬发早知璇玑对大王面和心不和,却不知个中缘由,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今日殿上他所见所闻,已然动摇了他心中对殷寿坚不可摧的信仰。

    姬发看向殷郊,“你细细想想,殷郊,她可曾对我们说过一句谎话?”

    “我此去,只夺回封神榜,璇玑和她师叔…我就算看见了也只会将他们放走,绝不为难于他们。”

    只是,姬发想,也许璇玑不会和自己回西岐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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