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

    阿娇知道君涟莺必然闲不住要做妖的,却没想到这货真是闲得软硬都不吃。

    宴会将至,明明她的院子里加派了人手。

    可那晚上一个没看住,她身边的丫头齐刷刷跪在君芷寒门口,说把人看丢了。

    阿娇简直想要把她们打出去叫她们有多远滚多远。

    君芷寒却是意料之外的平静,甚至那晚上她提前嘱咐阿娇把她柜子底下那一套最合身合体的衣裳拿出来。阿娇以为她只是想要晒晒日光处处水气,没想到是为了给君涟莺找退路。

    阿娇恨得牙痒痒。

    君芷寒在里面悉悉索索地换衣裳,小声叮嘱他:“娇儿,宫里不比外面,稍微有些是非就会惹来滔天大祸,在宫里一定要谨言慎行,能不说的话就不说。”

    阿娇站在屏风外面仔细掰扯:“难道我不说话就一定没事吗?”

    “要是故意找碴估计逃不掉了,”君芷寒这句话带着笑意,“只是宫里的夫人家看门第看的严,说不准能叫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做一回漏网之鱼。”

    她说着这话又忍不住咳嗽起来,低低喘喘带着急促的呼吸。

    好像自从被君母和君涟莺气得咳嗽不止那一次就一直没有好透……

    尤其是见了宫铳璟之后,可是阿娇问君芷寒发生了什么君芷寒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她。

    阿娇又小声问,尽管已经知道了答案:“我们非去不可吗?”

    “嗯。”君芷寒已经穿戴好,她在屏风后面整理着衣裳的领口,低低应着。

    阿娇垂下头。

    “没有关系的。”君芷寒牵住她,“你就跟在我身后就好了,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

    阿娇被她牵着手,见她面色苍白,胭脂姣妍,柔和的美散发出清耀的光辉。

    可是我并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我只是担心你,你总是习惯护着别人,又会护着你呢。

    *

    等她们匆匆赶到宴会的时候,一场宏大而绚烂的晚宴已经接近尾声。

    美丽的贵女们手挽着手留在大院子里赏着菊景喝茶,谈笑着四海的趣事。

    有人瞧见了君芷寒,于是君家大娘子也来了的消息就像是插了翅膀在一众吵闹喧嚣的环境中通过眼神与动作传递到每个人那里。

    大院子里有有一瞬间的安静,四面八方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两人身上。

    多数人嫉妒又艳羡这位貌美多才的女子,可也有人怜悯她身娇病弱。

    君芷寒站在大院中间任平她们打量,眉间不亢不卑。

    有一个小娘子扯着丝帛站起来,阿娇识得她,上一次在大殿中她也在,还差点被阿娇吓晕过去:“君家姐姐是找姐妹的吧,方才……她被贵妃娘娘叫走了。”

    “多谢。”君芷寒的目光掠过她身上,几乎没有停顿就往贵妃娘娘的宫殿去赶。

    可是走了两步,君芷寒突然停了下来,她因为疾走面色有些红润,但是更多的是警惕与慎重。

    她从腰间解下一个物什塞到了阿娇的手里,低声在她耳边咬到:“我只怕要是这一折返什么事情都晚了。不若我们兵分两路,我先去一探究竟,你拿着我的玉牌去东宫请太子殿下过来。”

    阿娇攥着手里的温润的玉牌,冷汗滴了下来。只是她知道这个任务有多重要,君芷寒又是何等信任她才会委以大任,所以她再三点头:“娘子你放心,我这就去。”

    君芷寒眼见阿娇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夜色中,松了一口气带上了些许笑意:“真是个傻孩子。”

    “只是这么危险的事情又怎么能带着你去涉险呢,娇儿,一定要平安啊。”

    阿娇小跑着一刻都不敢停歇,她不知道东宫的具体方位,只能傻愣愣往着一个方向跑。直到撞到了一个提着宫灯的小公公身上。

    “哎哟,什么人?”小公公痛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把头上的帽子扶好。

    阿娇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急着去东宫有要事要呈报给殿下,您知道东宫在什么地方吗?”

    小公公上下打量了阿娇一圈,又看她来的方位,知道她应该是哪个来赴宴贵女身边的小丫头。

    他指着身后的方向:“看见了吗?一直走就是。”

    “啊,谢谢谢谢。”阿娇连忙道谢就跑远了。

    小公公见她跑远,冷笑:“撞到我还想要知道东宫在哪?先去冷宫看看能不能吓死你丫的吧。”

    阿娇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周身的灯光越来越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了才反应过来是被那公公骗了。

    阿娇心急如焚,攥着那玉石出了一身的汗,被冷风一吹,脑子就晕呼呼的。

    她误入了一大片杂草中,那已然枯死却仍旧挺立在积雪中的褐色杂草能够完全没过她的身影,她本就分不清方向,现在更是稀里糊涂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出去。

    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阿娇面无表情地想。

    都怪君涟莺,要不是她哪来的那么多事。等她出去不得揪着那孙子哐哐一顿!

    阿娇左看看右看看,草丛中踩着只能听见雪嘎吱嘎吱的声响,除此之外便是风吹过杂草的哨声。

    阿娇硬着头皮,决定碰碰运气,看看上天能不能眷顾她一次。

    她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要走到底去。

    好像……有人。

    阿娇走了几步明显听见有不是自己脚步的声响。

    来者不知善恶,阿娇僵住身子微微猫起了腰。

    “殿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

    殿下?阿娇的脑子飞快运转。如果不是宫铳璟那会是谁?该不会这么巧就是三皇子吧。阿娇屏住呼吸。

    “母妃宫里传来消息,君大娘子已经入套了。现在只要依照计划行事即可。”另一个被称为殿下的人明显听起来更加沉稳阴鸷,他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阿娇犹如当头一棒,看来这就是三皇子,而且最糟的是贵妃的宫殿居然只是一个圈套,看来君芷寒已经中招了。

    现在应该赶紧出去找到宫铳璟让他救救君芷寒才行。阿娇顶住压力紧紧闭了闭眼。

    “君二娘子与大娘子,相差甚远。”还是先前那个声音。

    “君家将她保护得太好了,反倒成了君家的软肋加弱点,捣毁了,则君家不攻自破。”三皇子爽朗地笑。

    “君芷寒聪明,却从未想见自己的妹妹这么好骗又愚蠢吗?”

    确实愚蠢。阿娇攥着拳头。

    他们不知道到底要对君芷寒和君涟莺怎么样,但是阿娇猜着君涟莺应该不在贵妃娘娘的宫里,多半在这个三皇子手里。

    阿娇猫着腰秉着气,一步一步捏着汗小心翼翼扒着草往声音相反的方向离去。

    她心里无限焦急,手上的动作却是一个细活。

    “要不要留活口。”

    “若是不可用,杀了就是。”

    杀了?杀了谁?阿娇顿时慌了手脚,她一把草没抓住,脚下狠狠摔了不说那尖锐的草尖瞬间划破了她的掌心流出血珠子。

    阿娇四脚仰天摔了个屁股蹲,但是仍旧不敢出声,死死捂着嘴,任凭血液星星点点落在雪地上晕染开。

    “谁?!”三皇子听见一丝杂乱的声音,宝剑已出鞘。

    “哐。”剑气斩断了一大片枯草,阿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阿娇今天不会命丧于此吧,可是她还有好多事情都没有干啊。

    君涟莺啊君涟莺,要是我这辈子还能看见你那张脸,我非要照着你的屁股狠狠踹几脚。

    就在阿娇以为祸到临头必死无疑而闭上眼睛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吸力强行拖曳着她撞到了一处地方,接着便有如铜墙铁壁的禁锢环绕住了她。

    阿娇一下子就睁开了眼。

    不远的地方传来三皇子气急败坏的小声喊叫,散落在冬风中萧瑟无比。

    阿娇缩在裴觞宴的怀里,抬起头看见了他的光洁的下巴和面上严肃地望着远处的表情。

    阿娇又一次听到了心跳,只是与上一次韩幼的心跳不一样,这次是裴觞宴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强劲有力,像是铁打的规矩,好像什么都不能破坏那节奏似的。

    阿娇下意识低头,看到了手腕上被缠成一团合二为一的红色丝线。

    现在那丝线轻轻缠动着,邀功一样左右扭着。

    透过那红线淡淡的荧光,裴觞宴腰间的碎玉赫然眼前。

    裴觞宴正密切观察着不远处三皇子的动态吗,却恍然不防备阿娇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你怎么来了?”

    细细软软带着气音的语气就像是拿到糖撒娇的小孩,气音痒痒的,吹的他耳朵有点难受。

    裴觞宴本没有多想,现在软玉在怀才发觉有一丝不对。

    可偏偏风吹草动都厉害得要命,裴觞宴不敢松手,只能在她吹气的时候抽出一只手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捂住了她的嘴。

    “……”阿娇。

    阿娇报复性地轻轻舔了一下他的掌心。在感受到他浑身一僵之后恶劣地翘起嘴角。

    裴觞宴凑近她的耳朵,只是不是暧昧的调情,而是充满威胁的低声说道:“不想死,就老实一点。”

    这人玩不了一点。阿娇彻底老实了。

    看着三皇子逐渐走远之后,裴觞宴一把就松开了阿娇。

    阿娇跌在雪地中,呲着牙抬头望向他。

    裴觞宴居高临下,眼中审视。

    阿娇却率先笑出声来,她展示自己受伤的掌心又暗戳戳指向裴觞宴的胸口,那里被她的鲜血晕染开了一大摊,“不好意思啊,把你弄脏了。”

    裴觞宴本是在为那血渍皱眉,听见阿娇这话之后再也忍无可忍。

    他后退一步,借用宫阙的影子掩盖住身影。

    黑夜掩饰了他不自然的神色,只留下一地静默。

    阿娇干脆坐在雪地上抽着鼻子:“我要赶紧去东宫了,东宫在哪里?”

    裴觞宴终于缓过劲来,他背着手:“你该走了,真正的兰娇死在三皇子剑下,草丛中有你的尸身。你现在不再是兰娇,而是阿娇。”

    阿娇愣在风中,她解开口袋想要掏出一块铜镜,却在看清楚自己容颜的时候彻底心乱如麻。

    镜中,阿娇的脸熟悉又陌生,却是活灵活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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