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

    阿娇坐在墙头上,有些惆怅地望着天边有些泛白的晴空。

    她的半边身子落在椿树的阴影里,嫩绿的枝桠疯长,婆娑而生动。

    她的小腿微微晃动,面上惆怅。

    她扶着身侧已经长出墙角去的树枝。

    “你说,裴觞宴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女子啊。他是不是与宫铳璟两心相悦啊。”

    树枝不会回答她的话,只能在微风中慢慢沙沙作响,就像是古老的生命有了回音。

    “小娘子,当心摔了。”一阵温润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响起,阿娇一顿。

    她向墙外看去。

    却见自己低下正站着一个穿着赤色衣裳带着乌帽子还簪了花的年轻男子,他眼窝深遂,抬头时五官棱角分明。可偏偏五官圆润,一双桃花眼干净清澈,看起来颇叫人亲近。

    “你是谁?”阿娇大声问他。

    “在下沈从枝。”男子温声说道。

    “你今日婚娶吗?为什么要穿一身红色的衣裳呢?”

    虽然穿在身上好像真的很适合他,可是阿娇还是疑惑不已。

    沈从枝一直抬头看着坐在墙边上晃动着自己小腿的小娘子,生怕她一坐不好就要掉下来。

    他抱着手微微一颌腰:“在下是今年新晋的新科状元。”

    状元郎。

    阿娇松开手里的枝条,瞬身一跳便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带起来的风吹动了沈从枝两侧的须发,看起来含蓄又飘逸。

    阿娇背着手侧过身去歪头看他:“我从前只知道探花郎生的好看,原来状元郎也好看吗?”

    沈从枝微微红了脸,他往后轻轻退了一步:“小娘子你说什么?”

    阿娇挥挥手:“没什么,我瞎说的。”

    “状元郎不是要游街吗?你是不是刚刚回来?”

    沈从枝温声回答她:“是要游街的,不过我推辞了。”

    看着阿娇不解的眼神沈从枝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已经在翰林院上告,不日就能去上任了,可是我的两位同僚却因为种种事情耽误,我不好与他们同游。”

    “你在翰林院啊。”阿娇笑眯眯,“我听说里面都是一群之乎者也只会讲经的老头,是不是?”

    沈从枝但笑不语。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左右看看,这是一条小胡同,两侧都是空着的府苑,整条小巷子里只有裴府孤零零坐落在这里。

    沈从枝指着旁边的那间府苑:“那是圣上赐给我的新府,我来看看。”

    “啊。”阿娇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过去,“那我们之后就要做邻居了。”

    沈从枝微微点头,却又问道:“这里是裴大人的府邸吗?”

    “是啊。”阿娇转过头看着身后的高墙大院,一派寂静。

    “那小娘子是……”沈从枝有些犹豫。

    “我是阿娇。”阿娇爽快地说。

    “在下沈从枝。”沈从枝忙道,一边抱手行文人礼。

    “我知道。”阿娇露出满口白牙,刚刚不就已经说过了吗。

    沈从枝听罢,有些脸红的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双手托着,诚恳地对阿娇说道:“我初来乍到按理说应该亲自递名帖给裴大人以示晚辈尊重,只是现在阿娇娘子在这里,我便有劳小娘子帮我递给大人可好?”

    他看起来呆呆的,还喜欢脸红。

    阿娇暗想:要是国师大人像是他一般,或一切都变得不再是难事了。

    阿娇接过信,“你实在是太客气了,不就是一封信吗,我立刻就给你送进去。”

    说完还不等听清楚沈从枝在后面说什么,阿娇就轻轻一跃点着墙边飞檐走壁消失在了院墙处。

    沈从枝看着阿娇的身影消失,暗暗松了一口气,国师大人杀名在外,他现在尚且没做好心理包袱拜见这位大人。

    *

    “裴觞宴,考状元是不是一桩难事。”阿娇撑着头坐在裴觞宴对面一边想着今上午发生的事一边漫不经心问道。

    裴觞宴还在修改前几天关于魏建劳的叙功贴,听了这句话没有作声。

    阿娇本就不指望裴觞宴能够回答她,继续回味着。

    算了,难不难考问裴觞宴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直接去问沈从枝呢。

    阿娇打定了主意,迅速起身拍拍屁股,一溜烟儿的就消失了干净。

    只留下她给沈从枝带的那封信还原封不动的躺在桌子上。

    裴觞宴终于放下笔瞥了一眼。

    阿娇不关门的习惯还真是没有改的时候。

    可是这次,裴觞宴没有急着去关门了。

    *

    阿娇坐在邻居的那墙头上,摇着腿看沈从枝换下状元的衣裳穿上了一身朴素的布衣,正在辛辛苦苦打扫卫生。

    那府邸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住人了,灰尘到处都是。

    整个院子里只有沈从枝和他的书童忙前忙后。

    好不容易把一张桌子打扫干净,沈从枝扶着腰立起来想要歇歇,仰起头来便看见了坐在墙头上吹着风的阿娇。

    她也不急不躁,绝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可也不是想要看他的狼狈样子。

    总之,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气质。

    阿娇笑着问他:“你为什么不多找几个下人帮你一起打扫呢。”

    沈从枝略有局促,却又笑着回答她:“实在惭愧,在下身无长物。”

    “陛下与你府邸却不给予你金钱吗?”阿娇偏了偏头,有些诧异。

    沈从枝没有再接话,却笑着默认了这件事。

    那陛下确实还挺吝啬的。

    “那你的亲人呢?”他们也不肯接济你吗?

    沈从枝背对着阿娇扫除大院里散落的厚厚的一层叶子,“沙沙”作响,印着他平静的声音:“我的家人都已经过世了。”

    “啊。”阿娇自知说错了话,轻轻闪躲了一下眼睛。

    她这才发现沈从枝真的好瘦好瘦,几根胫骨架起衣裳,衣袖里看起来空空荡荡。

    与裴觞宴不一样,裴觞宴瘦却有筋骨,不至于叫人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疾病。

    阿娇从墙上跳下来。

    “我来帮你扫,好不好?”

    沈从枝转过头来。他神情平淡,丝毫不见刚刚提到父母双亡的痛楚,相反他带着淡淡的笑:“是因为,怕我提到亲人难过吗?”

    “没有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阿娇还是坚持:“没有关系,我什么活都会做的。”

    从前在苍山上到砍柴烧锅做饭下到浇花洒扫浆洗,什么不是她阿娇在做呢。

    沈从枝被她抢过手里的扫帚去,倒是有些意外:“阿娇娘子在裴府是经常做这些活计吗?”

    当然不是,懒蛋另有其人。阿娇偷偷想着,随便支吾了两声。

    沈从枝笑着漏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那还真是与我想象的并不一样。”

    阿娇刚想要问问怎么个不一样法,忽然听见厚厚的树叶低下传来一声微弱的叫声。

    “喵。”

    阿娇顿时睁大了眼,她蹑着脚一步一步靠近那叫声传出来的地方。

    “喵,喵。”微弱的带着试探的小猫叫声。

    沈从枝站在原地,见阿娇拨开了厚厚的积叶,从里面漏出了一只奶猫的小脑袋,大大的眼睛大大尖尖的耳朵,小粉嫩嫩的嘴巴不停地张叫着,瞧见阿娇的那一瞬间却哑声,只是带着一点警惕地抬头看着阿娇。

    阿娇轻轻继续拨开落叶,希望千万不要惊扰了它。

    没多久,一直梨花豹纹的长毛小奶猫出现在了面前。

    它好像不是很害怕阿娇,还是板正地坐着丝毫没有要溜走的打算。

    眼见阿娇只是捧着落叶瞅着自己,小奶猫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阿娇的手小心翼翼落在它的头上,小猫顺着毛捋顺的方向向上去抬头蹭了一下阿娇的手心。

    阿娇瞬时间惊喜:“他真是一只好猫,他叫人摸啊!”

    她顺着毛缕到它的下巴上,轻轻挠了挠,小猫的头向前伸着,享受地闭上了眼。

    阿娇轻声说道:“看来是他想要和我回家!”

    “沈从枝,”阿娇转过身,“你要不要过来摸摸他?”

    沈从枝看起来有些犹豫。

    阿娇当然不会勉强他,她自己还没有玩够呢。

    小猫乖巧,就算是阿娇捏起来它身上的软肉轻轻搔弄它它也只是挥舞着小爪子表示抗议,并没有亮出利爪来示威。

    阿娇趁着它挣扎的不是很厉害的时候飞快偏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好像还是太小了,看不出来是公是母啊……那要怎么起名字呢。”

    就在这时候,沈从枝终于也走过来在阿娇身边蹲下,他顺手拎起了那只小奶猫。

    本来在阿娇的手心里看起来还要大一些的小猫现在在沈从枝的巴掌中看起来却只有小小的一点。偏偏它还左右挣扎着,像是被拎得很不舒服的样子。

    沈从枝放下它:“看起来只有一个月左右,可能是母猫下在这个废旧的院子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弃养了。”

    干瘦干瘦的,一摸就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

    这样瘦的小猫实在是可怜。

    阿娇顺势把它抱在了怀里。

    “我给他起好名字了。”

    沈从枝看过来,阿娇笑着说:“我叫他,状元。”

    阿娇看向怀里的猫:“状元~”

    “喵~”

    阿娇深感欣慰地拍拍他的小脑袋:“状元,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待,既然生在这状元郎的院子里以后就要考状元的,要努力学习,做一只有猫德有文化的君子猫……明白吗?”

    “喵~”

    沈从文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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