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情我愿

    花仇留长蛇在地牢门外看守,自己一人拖着长袍走在夜色里,他就像是只幽灵,披着晚风与夜露,走在自己孤独的一生里。

    他摸索到自己冰冷的宝座之上,空洞地打量着自己四肢,那里虽然没有铁链与枷锁,但他却感到异常的沉重,如果现在躺在师父怀里的是他,他愿意承受比裴玄更重的酷刑,可惜,从没有这些如果。

    黑皓从黑暗中走出,背着他那把没有剑鞘只有黑布包裹的长剑,他就像一条没有主人的影子,在漫漫长路中,麻木不仁地日复一日地活着。

    他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看戏般瞧着这位让天下人闻风丧胆、如今却为了女人失魂落魄的魔尊大人。

    他冷笑一声,“魔尊大人这又是怎么了?苦苦找寻五百年的人如今回来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花仇听闻,不受控制的思绪稍稍回笼了些,轻叹道:“是啊,本尊应该感到高兴的,可人的欲望就是如此,满足了小的,又疯狂想要更大的。”

    他顿了顿,思绪又有些恍惚,“但她比谁都狠心冷酷,让我感到一种,永无止境的患得患失。”

    黑皓耸了耸肩,“或许你们两人根本就是错误,不如放手让人家有情人终成眷属。”

    花仇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她和裴玄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说这话时他苍白的手抚上了沟壑纵横的龙纹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变得突出苍白。

    黑皓挑眉,背着剑微缩了下身子,心想,真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花仇紫色的眸子盯着空荡荡的大殿,像是死潭一般变得空洞又迟钝。

    他在经久尘封的记忆中寻找一些东西,寻找她可能爱过他的证据,但那些证据都显得那样单薄,倒像是他在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忽而,他头颅一斜,眼神一亮,像是一只未开智的野兽般苏醒过来。

    他的喉咙发出咯咯的笑声,但脸上却没几分笑意,黑皓看在眼里,不禁怀抱双手后退一步,生怕这深井冰又要和他比武,顺便发泄自己的怒气将他打个半死。

    忆起曾经总总,花仇的神情慢慢舒缓下来,就像是在几秒钟内切换了一个人。

    他恢复了那副掌控全局的姿态,慵懒闲散地靠在宝座之上,幽深的紫眸里射着如丛林野兽狩猎时的锐光。

    他看着大殿之外的群山上游云翻涌,霞光万道,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勾起了好看的嘴角。

    他平静地说:“我与师父朝夕相处八百年,我甚至比她更了解她自己。”

    黑皓摸不着头脑,但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躲在角落里默默地低着头,打算当一个忠实听众。

    花仇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讲故事:“韩江雪老爹死后第二天,她便耐不住性子登基上位。

    她是个不喜欢掩饰自己欲望的女人,她想要什么,必须立马就得到,所以她对裴玄的喜欢不过是一种,一直得不到的畸形的执念,要是裴玄真从了她,她转头就会扔到一边,能陪师父长长久久的,只有我。”

    黑皓默默咽了口唾沫:您老怎么开心怎么想就好,不用管别人死活。

    花仇说:“师父护我关心我,帮我报仇雪恨,在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例外的人了,而这些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因为她在一遍遍给自己洗脑,她要报复神界,要将裴玄拉下神坛,因为羞辱裴玄就是羞辱神界的最好方式,仇恨的种子在她脑海里疯狂生根,除非她报复成功,不然不会有人将她拉回来的。”

    黑皓点头应和道:“似乎尊主已有计策。”

    花仇自嘲一笑,是啊,早在他知道师父从另一个人的身体中重生,便有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心里悄然萌发,但他却始终不愿去执行,或许,他的私心早已胜过了他对师父的爱。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失落地说:“于她而言,是为上上策,于我而言,却是下下策。”

    黑皓有些猜到尊主的计划,心中不禁咋舌,恋爱脑的男人真可怕。

    虽这样想着,但黑皓还是庄严抱拳回道:“不论尊主做何计划,卑职定当生死相随。”

    长蛇倚在地牢的玄色石门之上,扣着手指甲百无聊赖地窃听着里面狗男狗女的动静。

    还真是作孽,想想魔尊大人这样英俊神武之人还会有爱而不得的时候,这个丑女人凭什么啊,就是曾经的韩江雪在位之时,也没有这样的高光时刻吧,竟同时被神界战神和魔界尊主所争夺!

    按理说不应该啊,据派出去的人回报,她就是个贫岩洞的贱民,十三年前跟随她婆婆来到这里,因为自小相貌丑陋,性格变得孤僻古怪,如今看来古怪是古怪,但孤僻还真没看出来,反而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还挺强。

    长蛇顶着黑色蛇形头冠挤到门缝里继续观察,那双好奇的眼睛都快焊在那一男一女身上了。

    裴玄上神原本还昏迷着,靠在付姑娘肩膀上呓语着,在服过灵转丹后,脸上逐渐有了点气色,终于在半柱香燃完之前醒了过来。

    在他清醒的那一瞬间,一向谨慎自持的上神大人发现自己竟靠在一个软绵绵的女人身上,吓得立刻弹跳了开。

    长蛇眯着眼捂嘴偷笑。

    还真像是个油盐不进、故作清白的老和尚。

    付小姐倒是显得淡定,掸了掸衣裙,平静地看着他,“是我,付思灵。”

    裴玄环视了四周,晃见了门缝里的偷窥者,整个人也回过了神,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他没拿你怎么样吧?”

    付思灵摇头,“他对我很好,他要我留下,我恐怕暂时不能陪你回宗门了。”

    裴玄一听,下意识地身形前倾,但一动,手脚上的铁链就哗哗作响,他不得不顿下动作。

    他正言道:“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付思灵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透过他幻想另一个人。

    要是放在以前,裴玄说出这话她是毫不怀疑的,但现在,他只是普通的凡人,他对上如今的花仇,绝无胜算的可能。

    付思灵说:“别白费力气了,我是自愿留下的,你出去以后我倒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裴玄拧着眉,有些不罢休,“是因为有她在你才这样说的吗?”

    长蛇一听瞬间睁大了双眼,心跳速度也莫名地加剧了。

    本宫的偷窥术竟如此拙劣吗?

    付思灵冷笑一声,“我跟你说过没有人能强迫我,我是自愿的,你就说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日后我付思灵定当百倍答谢。”

    裴玄思虑片刻,点点头,“你说。”

    付思灵说:“我本是生活在临渊城贫岩洞的一个贱民,十几年来与婆婆相依为命,可是前不久,洞中遭遇一群猴妖的袭击,他们将全岩洞的人给残忍杀死,还刨其心脏,像是在炼什么上古妖术,我婆婆也因此丧命。

    你们玄凌宗不是最擅斩妖除魔吗,那群妖怪的幕后主使怕是一只修行百年的大妖,所以我想请你集合全宗上下的力量,斩除妖物,解救万民于水火,顺便——帮我报仇。”

    她说得极为认真,就算是面目丑陋也丝毫不减她眼中的光芒,就像是一种让人挪不开眼,避无可避的神圣力量拉扯着他的心脏,“扑通、扑通、扑通”,让人没有理由拒绝她的请求。

    他的心被这道炙热的目光灼烧了一个洞,他不得不挪开眼神,点头应道:

    “好,我答应你,斩妖除魔本就是我玄凌宗的职责,就算是魔界境地我也定会不辱使命,届时我会与魔尊商议此事,天下苍生本就是平等的,不该因为地界身份就被残忍抛弃。”

    付思灵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会心一笑。

    还算你开窍,到时候你打着捉拿妖怪的旗号集合宗内上下力量来救我,岂不比现在单枪匹马地来得容易。

    付思灵继续说:“我已征得魔尊的同意,待你伤好之后他就放你回去,我这边你不用担心。”

    裴玄不解,“为何他愿意答应你这些?”

    付思灵看着他当真不太懂的神情,觉着有趣,一来是想逗逗他,更重要的可能是女孩子那点小心思,想测测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有几分在意。

    她害羞地拉过自己肩上的一缕长发,放在指尖上转啊转的,扭捏地说:“哎哟,男女之事,还不就那样你情我愿嘛。”

    裴玄有点摸不着头脑,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你?他?你情我愿?你们此前认识?”

    长蛇一听到关键词,赶紧再凑得近些,恨不得将耳朵都贴在他们的嘴上。

    付思灵无辜地挑眉,摇头道:“不认识,大概是,一见钟情吧。”

    裴玄不禁痴症了,一见——钟情?

    付思灵无语道:“你那是什么怀疑的眼神?人家魔尊大人都说了,喜欢的是我的内在、灵魂,他可不在乎这副皮囊,不像有些人,还不相信我说的话。”

    裴玄连忙解释道:“付姑娘,你先别生气,在下也并非以貌取人,我也甚是倾佩姑娘的才情和胆识,我主要是害怕你被人骗,最后受伤的是你。”

    付思灵上下斜了他一眼,“你这只百年单身狗,还是不要来随便指导别人的恋爱了,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准的。”

    比如,谁伤谁的心还不一定呢。

    长蛇耳朵里传来魔尊的指令,“时间到了,让她离开地牢,来我寝宫。”

    长蛇一听这道命令,不禁睁大了眼,连嘴都快合不上了。

    这两人发展迅速啊,要是放在以往魔尊大人那都是生人勿近,更别说什么陌生女人了,就是替身韩江雪那都是过过眼瘾解解相思之苦就了事了,但这个女人他才认识几天啊,直接就叫去寝宫了?

    但长蛇也算是久经情场的老油条了,想着男人嘛,还不都那样,许是真对这女子有几分新鲜感罢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传音回道:“是,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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