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一节

    清晨,走在去往中继站的路上,树林由于茂密的枝叶有些灰暗,偶尔露出从顶部树叶的缝隙中冲出重围的阳光。

    为了避免过多人有意进山,琼际山上没有成型的路,然而似是有意保证安全,山坡平坦并没雨崎岖不平的坑洼地方。

    只是,在琼际山上,我总感觉能看见儿时伯益和舜月在其间穿梭的缩影。

    这时中继站的坐标已经被公布在我们的脑海中。

    只要动用心念向前方看去,我的眼前就会出现一道光束,像一缕淡黄发光的炊烟,在前方指引去往中继站的道路。

    从茂密的丛林穿出是一片青草地,走到山峦的顶点,太阳已经升到正午的位置。

    山峦上有两道岔路口,向更深处延伸的下方的沟壑是茂密的丛林覆盖,向尽头望去,能看到比琼际山更加巍峨的悬崖。

    凝神望去,似乎顶点的位置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金色的光芒。

    然而下一秒,我意识到自己似乎僵在原地,就像坐过山车时从最高点下坠时那样,身体里的血液不断下沉,因恐惧僵直全身。

    那里是绝对不能去的地方。我心里默念道。

    直到我拼命挪开自己盯着那束金光的眼睛,症状才得以缓解。

    之后我不敢懈怠地多看一眼,朝着指引地光芒沿着山峦向另一侧走去。

    到太阳快要西沉的时候,我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房子,是光束指引的终点。

    两个白色的平房被建造成长条形状,一侧上有两扇门,有一间看起来更新一些,想必是给想来琼际山的家庭准备的。

    我穿过离我更近的那间,里面没有响声,应该还空着。

    待到我刚要走到前面那扇门时,啪的一声门突然被里面的人一把推开。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来…”一个略带磁性的女性声音有些担心地说。

    一个高个子的女人走到门外,低下头望见站在她旁边的我,我们都呆呆地望着对方。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太阳下头发有些带着棕红色,眼角有些上挑显得眼睛格外有神。

    “是你吧?”她突然问道,还没等我回答,一只手伸过来勾过我的脖子脸贴着脸,亲昵地说,“总算来了!”

    “我叫橘青,是你父亲的学生,”我还没来得及接话,她抓着我的肩膀继续说道,“没想到啊,你居然也会选择到这里来,是自己想来的吗?”

    虽然感觉自己的想法并不纯粹,我还是迟缓地点了下头答应道,“嗯。”

    由于地势偏僻,离居住区的家人距离,火山监测员的工作鲜少是人们首选的事业。

    橘青抬眼看了看昏沉沉的天,日落下山后扫下的阴影,正在往这里快速蔓延。

    “先进屋,再聊,对了,念茹那个戴了吗?”说着她已经揽着我的背进门,转头问我道。

    想来她说的是日照水晶,我双手摸了摸口袋,摸到一块有点握不住大小的冰晶物体,便笑着拿出来。

    此时日照水晶已经逐渐发出些微的亮光,“这里。”

    “好,你先坐着歇息,我去换一下。”说着,便接过发亮的水晶。

    她像是在走阶梯一般,轻而易举地踩上凳子,又踩在眼前的木桌上。

    将放置在屋顶的日照水晶取下,笑着递给我,“给,帮我拿着。”

    “好。”

    “放桌子上就好,过几天自己就没了。”

    我把日照水晶放到橘青不会踩到的地方。

    背对着我专心地更换日照水晶的她,这时我才有时间看清橘青的打扮。

    她身着一身便于行动的轻薄无袖短衫和直筒裤,裤脚边上带着精致的金丝钩纹。

    橘青手臂上隐隐能看见肌肉线条。抬起手时,胳膊上的肌肉微微鼓起,显得有些壮实。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换上的日照水晶光亮已经笼罩整个房间,庆幸地笑着,“幸好,幸好,还来得及。”

    我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环视周围全是不透光的墙壁,“这里在和月以外的地方?”

    第一次听不见“薄暮”的声音,有些诧异。

    “这里没什么人来,又高又险。听不听得见‘薄暮’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太阳一下山回来就行。”

    橘青边解释,边利索地用抹布把踩过的地方仔细擦了擦,用手摸上去看不见灰尘了,才把柜子上放着面包篮子搁到桌子的中央。

    她又去门口的水池边把手冲洗一番擦干,转过头拍着我的肩膀笑道,“刚开始会有点不适应,到后面就好了。”

    看着她热情的样子,我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下来,笑着向她点点头。

    “对了,你上山的时候吃过饭了吗?”

    “在岔口吃了一点,带了早饭过来。”

    想起常奚早晨多给我做了点早餐让我带上,心里就充满感激。

    不然今天走到中继站必定已经饿到晕过去。

    橘青十分欣赏我地含笑点点头,“那就好。我们在中继站主食以面包为主,蔬菜禽肉厨房里囤了很多,可以搭配着吃。

    你刚来这里,需要在琼际山先呆上半年,等日照祭典过后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去中枢院了解一下那里的工作流程。”

    “好。”我微笑着点头。

    “你刚刚纳配吧?”橘青问道,见我点点头,她有些无奈地皱起眉头,“如果两个人一起来就好了。”

    我没多想摇摇头看向橘青,“没事,他有自己想做的事要做。”

    “这样啊,能理解就好,”见我没有不满的情绪,橘青欣慰地点点头。

    “保育课程开始后,只有例行检测的时候上山就行,到时候你们就能天天在一起。”

    说着便走到我身边用胳膊肘戳了戳我的手臂,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不禁又想起常奚好看的眉眼下,浅淡微笑显示出的温柔神情。

    橘青温柔地顺了顺着我的头发,说看着我就像见到还没生下双胞胎前的自己。

    我惊异地看着她乐观开朗的笑容,刚才一直以为她和我一般大。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我说,“我孩子都上暨成学校了!”

    我愣在原地,想起父母亲在我二年级时去世的回忆,心中不由悲从中来,眼眶不自觉地泛红别过头去。

    橘青心下领会我的心情,没有强迫我正视她,只是继续顺着我的头发,自顾自地说。

    “没关系,这辈子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做过了。”

    说完,我刚回过头看她,橘青便转过身走向自己卧室的门扇。

    语句中依然充斥着活力,只是语速变得更快,“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带你去周边逛逛。”

    “好,好好休息。”我有些没力气地说道。

    橘青拉上门扇,我也走到一边的卧室跟前,上面别着一个小牌子,用染花写着我的名字。

    初来乍到,我还有些不适应的彻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尽管浑身有些使不上劲,还是决定跟着橘青去外面走走。

    顺着来时的反方向走去,没过多久又出现一个岔路口,过于平整的地面显露出人工开凿的痕迹。

    “还记得之前众议会时提到过的事吗?”

    第二节

    我点点头看向橘青,她望着那条向上延伸的山路,抬起手指了指。

    “那边能通向这一侧的山顶,能跃过树林看到整个和月,还能望见琼际火山呢。”

    “也就是家长带着孩子来参观的地方?”

    “没错。”橘青元气十足地回答道。

    说完她又向另一条细窄得只能安全通过一个人的小道扬了扬下巴。

    “这条路通往琼际火山。我们先去上坡看看,也不远。”

    说完,橘青挥了挥手示意我跟上。

    大概不到半小时,就走到了山峦的山顶,侧身看去,已经能够将整个和月连带海面尽收眼底。

    眼下正看着四栖的稚子学,心里想着常奚这时候应该在上课,不知道宫叶和云杉在做什么。

    橘青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肩膀,我收回思绪转过身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眼前湛蓝的晴空被一片漆黑遮挡,琼际火山顶上的尖角不断向两侧延伸,放眼望去一派萧条景象。

    “这座火山在六百年前爆发过一次,庆幸的是那时没有影响到和月。”

    橘青用手比划着火山的轮廓,接着说,“当时许多熔岩经过的地方到现在也无法生长植被。”

    没过多久,我们便走下山坡,朝着那片漆黑的山地进发。

    从那条窄道走过去,刚好到琼际火山的半山腰,眼前的地面呈现煤黑或深棕色。

    踩上去格外坚硬,不平坦得有些膈脚。

    万幸橘青在出发前给我拿了一双厚底鞋,不然这样走非磨破一层皮不可。

    向上走没多久,橘青将我带到一个岩洞跟前,介绍着打开装在上衣上的电筒走了进去。

    “这一侧熔岩管比较多,我们都要走熟悉才行。如果有人被困在这里,就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橘青走在前面用手往下摸着岩石探路,轻声提醒我注意。

    我们猫着腰向前走进,期间我差点绊倒好几次,橘青每次都能伸出手稳当地把我托住。

    抵达岩洞中的平地,高度并不能大直身体,只好继续弯着腰向前走,仔细听去呼吸声中,还有滴落的水滴声。

    “这里有水?”我问道。

    “有的,就在前面。”没走几步,橘青侧过身将电筒照向上方的石壁,“你看,这里。”

    眼前透过电筒的光亮,照射着石壁上长着一大片棕色的胡子,看起来就像倒挂着的麦穗。

    仔细看去,上面的“胡须”有长有短,布满了纤细的分枝。

    我痴痴地侧着头望着,“这是?”

    “气根。”橘青停起来心情极好地声音有些上扬,“这些水是它们吸收的水分,走我们出去。”

    适应之后之后,即使弯着腰的姿势并不方便,我的脚步也变得快了些。

    从容易上坡的地方向上走去,回头望去已经快看不见中继站前的山顶。

    “你看那里!”橘青的声音让我再次收回思绪,向上坡望去。

    眼前被一片鲜艳的红色占据。

    那是一棵布满红艳花朵的大树,就像无数朵彼岸花带着绿色的枝叶,在一起竞相开放。

    “这是卡瓦,我的好朋友。我刚来的时候它就一直呆在这里。”

    “这里也能长出树木?”我惊愕得有些愣了神。

    “是啊,即使在这么极端的环境下,依然有新的生命可以生存下去。”

    橘青的声音之所以能够感受到她心中洋溢的无限热情,是因为这棵树吗?

    我在心中反问道,像是在念给自己听一般。

    我想也不无道理。

    看似毫无生机的土壤上犹如吞噬一切的黑影,然而,即使被漆黑所淹没,

    只要意识到身后有如此绚丽的花朵正在盛放,看见飞来的小鸟在其中吸吮花蜜。

    只要记住这幅景象,就会回想起宫叶,或许看见这蓬勃生长的卡瓦花。

    她就会像橘青那样记住对生命的热忱,再难感受到真正的绝望。

    时间在琼际山上如驹过隙,橘青带我把琼际火山上的熔岩管全都去了一遍,记下位置。

    我们又穿上防护服去往火山口附近,练习各种测量仪器的用法。

    除开得到充分的体育锻炼之外,学习内容完全把我在稚子学和暨成学校里的各种理学知识无所不用企及。

    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橘青时,刚进到卧室没多久就听见她的呼噜声的原因。

    眼见半年的时间就到了,赶上日照祭典前夕放假之际,橘青和我一前一后下了山。

    下山前一天,我特意去往琼际火山上摘下几朵刚刚待放的卡瓦花插在背包边上。

    自从在琼际火山旁见到那棵卡瓦树,我就经常梦见那片开着繁盛红色花朵的大树。

    也逐渐感受到一向坚韧的宫叶无法通过暨成式时,我们的帮助或许反而让她归咎自己无能的痛苦。

    每次从梦中醒来,我的心中不停懊悔,或许没有我的干涉,宫叶在暨成学校时已经通过暨成式。

    反反复复苦恼着,我决定趁在下山,去宫叶家看看她。

    从早上开始下山,中午的时候已经走到桃野二十四栖的田野,上面还挂着已经采收完的菜梗,周围一群水鸭正在觅食。

    一木丘上的魁桃树,和田野周外的树木都只剩下枯枝丫立在那儿。

    田野后树木间左边有一栋房屋露出大半个白胖的躯体。

    映在水田里泛着波光,让树木间的房屋看起来有些伶仃沧桑。

    那是宫叶的家,我从背包侧面拿出摘下的卡瓦花,翻来覆去地看过没有被折断的痕迹后,把花捧在手里。

    走到她家门前向四周看了看,房门有些褪色,白色的墙角已经落下许多灰尘。

    我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扣响房门。

    没人应答,刚想尝试再敲,房门便被打开露出一个缝隙。

    一双大眼睛从昏暗的房间内露出来。

    “念茹?”

    “我刚才琼际山回来,想说来看看你。”我有些腼腆地说。

    宫叶有些吃惊地看着我,又难为情地瞥了瞥屋内,还是决定不让我进去似的,走出来掩着门。

    她嘴唇有些发白,随意地把长发扎成一把。穿着红色的花扣低领棉裙,及膝的裙摆上绣着花纹,只是由于没特别打理,看起来有许多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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